第三十五卷·第三十一章 望月遁走
·第三十一章·
望月遁走
羅金龍仰頭,見到一道黑影孤單矗立在桅杆頂上,黑暗中一對眼睛宛若燈光,散發著幽寒的光亮,看得人心中直發虛。
羅金龍一聲喝罵:“哪裏來的家夥,在上頭裝神弄鬼?有本事你下來,讓爺們瞧瞧你是什麽貨色?你以為我會怕……”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全身驟然一陣冰寒,望月真人將他猛然一拉,跌落在地上,感覺左耳火辣辣的,伸手一摸,耳朵沒了。
好快的劍!
這種恐怖,是羅金龍這輩子都沒有遇見過的。他遍體生涼,也不知道喊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起來的,隻聽到望月真人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傳到自己右耳裏:“堂堂十大高手,鬼鬼祟祟,竟然還欺負一個小孩。黃晨曲君,你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黃晨曲君?
羅金龍混亂的腦海裏終於恢複了一絲清明,難以置信地抬頭去看那道卓立的黑影,想到當日在嶽陽樓旁的凜然一劍,心中止不住地後怕。
聽得望月真人的嘲諷,一字劍笑了,說:“我不藏起來,怎麽能夠看到你剛才那一番精彩的表演呢?望月,你沒事吧,這麽多年的道法經文,都修到了狗肚子裏麵去了?來來來,你若是修為沒有寸進,不如學我,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在紅塵俗世中打幾個滾兒,翻幾個跟頭,說不定還能夠有所頓悟,羽化登仙,哈哈哈……”
一字劍笑得恣意,然而龍虎山諸人卻臉色都有些不好。他們剛才登船,瞧見這船上除了慈元閣閣主頗為難纏之外,其餘幾個掌櫃,與自己也隻是五五之數,而他們這方有望月真人,反客為主,將這艘大船奪將過來,似乎並不是什麽難事。
然而風雲陡變。先是我和雜毛小道冒了出來,現在一字劍卻又冒了出來――好吧,現在看來不是己方可以奪船,反而是給慈元閣包了餃子。望月真人瞧著桅杆上的黃晨曲君,又瞧了瞧圍將上來的我、雜毛小道和小叔以及慈元閣四大掌櫃,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望著慈元閣閣主,咬牙切齒地問道:“方鴻謹,你這是什麽意思?”
慈元閣閣主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意思啊?真人,既然上得船來,天色未明,不如到我的房間裏去,衝一壺龍井,我們一起等待這初生的朝陽吧?”
到底是江湖上成名的角兒,望月真人終究還是有一些廉恥之心,搖頭說:“不用了,我們一行還有許多人猶在水中掙紮,等待援救。既然那湖蛟已受重傷,興不起風浪,而你又不肯借船,那麽我們也不久留了。煩請閣主借我們一艘小艇,讓我們自行離開便是了。”
方鴻謹撚須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我們這艘船上,小艇隻有三隻,僅僅隻夠船上眾人逃生之用,並沒有節餘。不過既然真人開口了,我不敢藏私,也不敢拒絕,隻是剛才真人所說的那八人血債,要算到我頭上的這個說法,我該如何與你交代呢?”
閣主不依不饒,非要望月真人給一個說法才行。望月真人那厚厚的橘子皮臉浮現了一絲惱意――慈元閣閣主這是要逼望月自己打臉啊,然而在這般重重威逼之下,他卻又不得不說話,不然那後果,很嚴重。
短暫的死寂之後,他喉嚨裏發出了艱澀的聲音:“剛才隻是玩笑話而已。我很感激閣主在我龍虎山危急時刻伸出了援手,這種恩情,望月自然會記得的。”
說完這話,望月真人的臉變得通紅。閣主哈哈大笑:“真人說笑了。見死不救,不是我們慈元閣的風格。開門做生意,我們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平安穩定而已。這麽多年,也多虧了江湖朋友給麵子,才勉強生存下來。我們慈元閣今年十月會在魔都舉辦交易會,到時候真人一定要提供些符籙,幫襯著撐撐場麵才是啊?”
望月真人點頭說那是自然。
田掌櫃使喚夥計將小艇放下,五名龍虎山道人一秒鍾也不多停留,頭也不回地朝著蘆葦蕩深處劃去。
瞧這些人消失在薄霧中,田掌櫃疑惑地問道:“大掌櫃,為何不……”
他的話沒有說完,不過餘味卻已經表明得清清楚楚:龍虎山一行心中已然忌恨我們,為何不順勢將他們給滅了,免得以後多生禍端?說實話,其實剛才我都已經準備出手了,但是想起先前的承諾,這艘船裏隻能有一個聲音,於是沒有發表意見。
當然,望月真人也的確厲害,我們昨天夜裏已經和楊知修大戰一回,舊傷未好,再打一架也有些勉強。
聽得手下這番疑問,閣主平靜地跟我們分析:“不動手,我有三點考慮。其一,龍虎山諸人實力並不弱,望月除了黃大先生,也沒有誰能夠有信心對他壓製抗衡,他若發起狂來,在座的各位難保周全。”
他稍一停頓,說:“其二,每個門派對於信息都有秘法傳遞,像望月這樣的高手,即便是死,也能夠將消息傳遞回去。慈元閣開門做生意,沒有必要跟龍虎山這樣的頂級道門結下這樣的梁子。最後,我實在找不出一戰的理由,沒有利益,隻有後患,又不是小孩子,不至於一衝突就拔刀相向。”
方鴻謹在慈元閣一言九鼎,這一番話其實隻是對我們和黃晨曲君的解釋。
看得出來,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典型的商人,也是一個成熟的領導人,絕對不會為了意氣之爭而動怒。當然,這也最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一字劍從桅杆上跳下來,如同鵝毛一般輕飄飄地落在我們麵前,說:“你的決定是對的。剛才我看了一下,善揚那個老匹夫好像也在這洞庭湖中,真的打起來,我不是他對手。”
這個家夥雖然傲氣,但是話說得實誠。聽到這個消息,閣主微微一詫異,眼睛一轉,目光瞧到了雜毛小道的身上,說:“蕭道長,看來陶掌門成就地仙,的確給了龍虎山太大的壓力。”
我們都嘿嘿笑,沒有多言。
風波過去,天色已明。田掌櫃指揮手下過去打撈那幾個無辜漁夫的屍體,並且潛入水下,看看那艘沉船裏是否還有些能用的東西。有人開始整理甲板,閣主請我們三人與黃晨曲君一起去船頂房間裏喝茶。
喝茶不是目的。簡單落座,閣主清了清嗓子問我們是不是跟龍虎山有過衝突?
雜毛小道點頭,將當年我們與望月真人得意弟子青虛之事,稍微提了一下。閣主點頭說:“難怪。青虛以前也是個多產的製符師,後來杳無音訊,竟然是跟邪靈教勾連而失了性命,實在是讓人驚訝。”龍虎山也有勢力在國家機構,這青虛之事乃醜聞,適當掩蓋一下,旁人不知,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慈元閣一向消息靈通,卻未必沒有知曉。
閣主與我們談及今日之事,說真龍一出,四方雲動,便是連善揚、望月這樣久居山中的頂級高手都出動了,隻怕此行頗為艱險啊。
一字劍安慰他,說事情的成敗,到底還是看因緣,洛大師既然已經說了那話,你也無需擔心。
聊了一會兒,天色大亮,日光從湖麵跳出,染得金黃一片,冬日的太陽讓人特別心曠神怡。大家一夜未歇,於是告辭回房。窗戶上一陣撲棱,是肥母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