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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堪一擊的俠客們

  自古以來攻城戰,爬城和奪門最為凶險。皆因這兩處都是守城方重點防禦之地。


  雖然天佑大清,潼關城頭的火炮因為火藥填得太滿,把自己炸飛了。可明顯馬世耀沒安好心。城門裏麵還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伏兵。


  這城門口不知道還要流多少血,血戰幾番才能攻下。


  還好因為地勢的原因,潼關的東門隻有一道城門,裏麵並沒有建甕城,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即便是耿仲明萬般的不情願,可是多鐸軍令已下,便沒有更改的道理。而此時也確實機不可失。城門大開,城頭上亂作一團。正是搶奪城門的大好時機。


  如果回大軍之中,再慢慢的派兵點將。說不定馬世耀那邊也把城門重新封上了。


  耿仲明左右看了一眼,發現身邊隻帶了幾百家丁親衛。這些家丁可都是都是自己的寶貝疙瘩。幾乎每個都認了自己為義父。


  這一次進取中原,自己所轄部隊足足能有一萬多人,可大半卻是入關後收的一些投降的漢軍。真正稱得上精銳的,也不過手下這不到一千人的家丁親衛。


  明末流行蓄養私兵,把隊伍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士卒收歸武將自己的門下作為家丁。有的甚至會拜武將為義父,改姓為家主的姓氏。


  普通軍戶與家丁的待遇自然也不盡相同。普通衛所的軍戶想吃飽都成問題。可這些被選為家丁的親衛則屬於武將自己的私產。能有武將自己一口吃的,就不會餓了這些家丁。


  當然在戰場之上,這些家丁、義子們也是真正能出死力的存在。


  當年豐臣秀吉一統日本。集齊日本最能打的將帥,組成九大軍團攻打朝鮮。在碧蹄館一役中更是設下埋伏。三萬人去打明朝將官李如鬆的隊伍。


  李如鬆隻有兩千人,可這兩千人卻是真正的精銳,大部分都是自己蓄養的家丁。


  結果即便兵力相差十倍,又在日本的有心算無心之下。李如鬆的家丁部隊硬是抗住了幾萬日軍精銳的輪番進攻。足足打了一天一夜不分勝負後,才互相撤軍。


  這私兵家丁的戰力,由此可見一斑。然而家丁雖然戰力強悍,蓄養精銳的費用卻也驚人。


  崇禎十七年,大順軍還未破北京城之際。崇禎皇帝招來了吳三桂的父親吳襄。說能不能把山海關外的關寧鐵騎調回來去打闖逆。


  吳襄說臣雖然號稱六萬人馬,不過真正能打的也就三千家丁。可是陛下您放心,我這三千家丁可謂以一當百。如能調回關內,保證能為陛下盡殲闖逆大軍。


  崇禎大喜,問大軍開拔需要多少錢。吳襄說非紋銀一百萬兩是不能動的。之後給崇禎算了一筆細賬,告訴崇禎為什麽三千家丁就需要這麽多錢。


  當時史書上隻記載了九個字“上佇思良久,深然其語”


  由此可見這家丁私兵是每個主將的心頭肉,非必要時候,耿仲明是絕對不會輕易動用自己的家丁隊伍的。


  這攻占城門其實就是個粗活,一般都是讓雜兵們去蟻附攻城。如果實在攻不下,也要等把守軍的銳氣磨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派出自己的家丁一戰功成。


  現在機不可失,想到自己的親衛家丁就要去添潼關城門這個沒有底的黑窟窿。耿仲明可以說心頭都在不斷的在滴血。


  不過軍令如山,耿仲明也沒有辦法,如今機不可失,大軍都壓在後陣,回去調遣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身邊有多少人算多少人了。


  耿仲明咬了咬牙,將身邊的幾名親衛統領叫在一起簡單的說了一下,之後催動戰馬,向潼關城門殺去,
……

  此時,原本等在城門口,準備獻城投降的馬世耀早已跑入了潼關城內。


  事實上當他看到那個呂祖打扮的道士從城頭一躍而下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好了。慌忙間拉起牛道士,和一幹大順官員沒命的向城內跑去。


  可畢竟兩條腿的比不過四條腿的。等過了吊橋,再想讓人關上城門的時候。耿仲明的親衛馬隊已經衝到了城門前。


  馬世耀今天本來是準備納降的,既沒著甲也沒帶兵器,即使想擋住耿仲明的親衛,手邊也沒武器可用。無奈之下招呼一聲便四散奔逃。


  心中不斷暗罵這些不知從哪來的怪人壞了自己的詐降大事。這些人衣著華麗不凡。偏偏本事卻是不濟。


  馬世耀本來看這些人衣著誇張,猜測可能是哪個戲班子裏找來的伶人。不過看到這些人在城頭上的一番作為後,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雖然結果一塌糊塗,但至少過程剛烈絕倫,氣節非凡。絕非戲班子裏的伶人所為。


  可如果不是伶人,又是些什麽人呢?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大俠吧?馬世耀腦中又閃過了一個念頭。


  據說明朝南方一些富庶之地現在還有著遊俠的傳統。一般多是少年紈絝,市井裏的豪駿之士所為。平日裏最是仰慕太史公《遊俠列傳》裏大俠的風姿。他們穿華服,任豪俠,飲酒如水,行俠市井。


  不過這些傳說中的大俠馬世耀可從來都沒見過。這幾年北方年景不好,不是饑荒就是兵亂。有些地方甚至易子而食。


  馬世耀一直混跡在北方,看到的不是流賊就是敗兵,即便是富戶,也都結寨自保,心驚膽戰的過日子。


  平日裏更是要多低調有多低調。連綢緞的衣服都不敢穿,生怕被土匪惦記上,哪還有人敢在市麵上充什麽大俠啊。


  所以說馬世耀隻聽過俠客的傳說,卻從沒見過什麽大俠。如今城裏的這些人行事乖張,鮮衣怒馬。到是和自己印象中的大俠重合起來。


  大概是這些人聽說建虜入寇中原的事情,幾兩黃湯下肚,一時義氣,又不知輕重。以為自己都是荊軻聶政一類的人物,便聚眾結伴而來吧。


  可惜不但在潼關城上白白的送了性命。還壞了自己的好事。


  馬世耀心中認定了這些人都是些市井大俠的想法,埋怨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搞成這樣,卻沒什麽好說的了。


  即便現在自己倒剪雙臂,去多鐸的帳前負荊請罪。恐怕也難以取信。沒有辦法,隻得棄了潼關保命要緊了。


  自己手下還有七千多的人馬,那都是自己多年來的心血。如今潼關大亂之下,不知道還能帶出來多少。希望這些大俠們至少能在前麵頂上一時半刻。為自己的撤退贏得點時間吧。
……

  耿仲明離得老遠,便看見棄了城門,往城內拚命奔逃的馬世耀。不過他卻沒有半分去追趕的意思。一個區區流寇的偽巫山伯還不夠耿仲明去掛心的,眼下能盡快奪下城門才是最緊要的。


  本來耿仲明心裏想的是既然這潼關城有埋伏,恐怕城門之處還不一定有什麽凶險毒計,自己甚至已經做好損失一半親衛的心裏準備。


  他想著隻要自己的親衛能在城門口拖延個一時片刻,不讓城門關上,等後麵壓陣的清軍大隊趕到,奪得潼關城自然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可出乎耿仲明預料的是,這城門卻奪得異常的容易。


  直到自己都衝進了潼關,也沒發現有什麽有力的抵抗。在城門口守著的根本不是大順軍。而是一些奇裝異服的江湖人士。


  這些江湖人士的打扮樣貌,比《遊俠列傳》中描繪的大俠還要誇張許多。可惜本事卻是不濟,雖然不要命的一窩蜂衝來。但是哪裏擋得住騎兵的衝擊。一個回合下來,便被騎兵衝了個七零八落。


  等耿仲明的騎兵左右散開等待迂回包抄,步兵隊伍居中衝上來的時候。對麵的人似乎才反應過來。也不理被騎兵衝倒的同伴,又自持武勇。拿著各種唬人的兵器又衝了上來。


  結果這些兵器看似威猛絕倫,實際上卻非金非木,輕飄飄的沒什麽威力。武藝也差得要命,全是鄉下人打架的把式,根本不懂什麽戰陣之法。


  耿仲明雖然降清多年,可是依然沿用當年戚繼光的戰法。步軍士卒用的是改動後的鴛鴦陣。


  步軍六個人為一組,兩個刀盾手,兩個長槍手和兩個鏜鈀手。


  這鏜鈀手用的不是農村務農的耙子,而是一種類似於短叉一類的武器。算上鏜尖也不過齊眉之高。中間一個鏜尖,兩邊各有一個橫叉。


  每個鏜鈀手各自配有三十隻火箭。若敵人在遠的時候,鏜鈀手將鏜尖朝上插於地下。將火箭搭在橫叉上麵。借助火箭之威,在三百步外就能射殺敵軍。


  等敵軍臨近之時,刀盾手舉著藤牌招架敵人的兵器,長槍手在藤牌的空隙處刺出殺敵。而鏜鈀手作為後備,鏜鈀上的橫叉可以當盾牌架開對方的武器,鏜尖也可以刺出殺人,可以說攻守兼備。


  戚大帥的鴛鴦陣威力無比,隻是成軍不易。進退攻擊需要大量的練習和磨合。鏜鈀手的火箭也需要重金打造,保養。


  所以耿仲明也隻有自己家丁衛隊才能有這樣的配置,這些大俠哪裏懂得鴛鴦陣的厲害。還沒等靠近,就被火箭射了個七七八八。


  等剩下的人不顧傷勢的衝到近前時,攻擊又全被盾牌擋下。沒幾下就被盾牌中探出的長槍刺殺在地。


  城門既被拿下,耿仲明便順著馬道登上了城頭。等到了城牆之上,才發現城頭的這些大俠們更是不堪,除了被大炮炸死的眾人外,其他人毫無章法亂哄哄的擠在一起,還沒和自己的士卒交手,就有幾個人從城頭上被擠了下去。


  等射了幾輪箭,拿著盾刀的士卒衝過去的時候,城上已經沒有幾個能站著的大俠了。


  耿仲明見城門奪得輕鬆,自是高興不已,叫心腹士卒嚴守城門防止敵軍複奪城門,自己則去找多鐸複命。


  且說多鐸回到中軍陣中,剛打算調動大軍去接應耿仲明,卻見耿仲明居然緊跟著自己回來複命了,稱已經將潼關的城門拿下了。這讓多鐸不禁有些驚訝。


  說實話多鐸吩咐耿仲明去攻城,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無論如何耿仲明也是朝廷封賞的正統王爺。雖然跟自己這個親王沒法比。但是讓一個王爺親冒矢石去攻城門,也確實是自己有些急躁了。


  當時形勢迫人,也不容自己多加考慮。如今耿仲明得勝歸來,順利的拿下了潼關城門,自然是皆大歡喜。


  於是多鐸下令讓耿仲明率領自己本部其餘的一萬人馬去城中清繳殘餘流寇,自己則統帥大軍在城外接應,等城內一切兵火平息,自己再率大軍入城。


  如果說片刻之前,讓耿仲明親冒矢石去奪城門,是一個要命苦差事的話,那麽這二番入城,清繳賊寇可是大大的肥差了。


  如今城門已經奪得,城內零星的戰鬥不過是苔蘚之患而已。剩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去城裏順理成章的大大殺戮劫掠一番了。


  去年多爾袞入關之前,曾把在蓋州湯泉養病的大學士範文程找來問計。範文程給多爾袞上了著名的《入定中原策》。


  裏麵最重要的一段話是:“自古未有嗜殺而得天下者,欲奪天下,非以安百姓不可。變改八旗兵丁抄掠之風”


  奏疏之後便是一係列的兵製改革的細則。這個奏疏被多爾袞認可的同時,也意味著清朝從此改變了兵製。


  在甲申年入關之前,八旗兵丁是沒有糧餉的。出去打仗全是義務。連馬匹兵刃都要自備。所有斬獲唯有搶劫一個途徑。


  好在八旗子弟這些年也沒閑著,頻繁繞過山海關,入寇中原。一個個的都發了大財。


  但是此番再次入關可與以往不同了。當年是為了搶劫,如今目標卻改為爭霸天下。這搶劫的勾當自然就不能成為常態了。


  所以多爾袞根據範文程的建議,改變了八旗兵製。原來是不發糧餉的義務兵,改為如今每月按時發放餉銀。


  要知道改製變法這個東西曆朝曆代都是最為要命的,改好了就如秦國般一統天下,改得差了,就像王莽一樣,身死國亡,留下一世罵名。


  而範文程的這封《入定中原策》,可以說由此一舉奠定了往後三百年的大清基業。


  當然,有些習慣了的事情一旦形成,就不那麽容易改變了。雖然多爾袞每月大把的餉銀發下去了,可是八旗子弟百十年來素以搶掠為生,可以說搶掠財物已經刻入了骨髓。這一下要全部改變可不太容易。


  所以雖然總體上政令是嚴禁搶掠了,但實際上隻是把大張旗鼓的搶掠稍微控製了一下,在攻城略地之時總能找到一些權變之術。


  例如大軍未到,率眾來投的城池。那定要保其周全。


  可如果哪個城池膽敢犯我大清軍威,螳臂當車。那麽破城之後,略施薄懲也是有的。


  如今多鐸在潼關城下苦戰十數日,這入城之後薄懲一番,也不算逾越多爾袞的軍規。


  而且這潼關城自古都是軍事重鎮,裏麵的糧草物資無數。想必油水豐厚的很。


  多鐸特意囑咐耿仲明道:“這潼關城降而複叛,說明城內的刁民很不老實,此二番入城,可以適當的揚一下我大清軍威,給潼關的這幫子刁民些許教訓。”


  耿仲明自然欣然領命,要知道這種美差在以往可是絕無僅有。曆來蟻附攻城的時候總少不了漢軍一份,可這入城的頭道湯卻都是滿洲大兵的事。


  有時候遇到些貧瘠困苦的城寨,往往等漢軍進城的時候,城內被搶的連湯渣都不剩下一口了。這次耿仲明能領到這個差事,也是多鐸為了獎勵他剛才率兵奪門的功勞。


  不過耿仲明臨走的時候,多鐸卻又從自己的親衛中挑了百來個白甲巴牙喇,讓他們保護在耿仲明左右,跟隨耿仲明一起進城。


  清軍八旗軍製,一個牛錄為三百人,五個牛錄為甲喇,五個甲喇為一個旗,其軍事長官稱為固山額真。而巴牙喇則是每個牛錄裏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三百人裏才能選出十個巴牙喇,身穿紅色甲胄。


  而這些紅甲巴牙喇又要先在戰陣上斬殺過百人,還要騎射考評雙絕,才能晉級成為白甲巴牙喇。


  大清國有兩件事經常拿出來吹噓,一件是“女真滿萬不可敵”,一件是“與明國交戰五十載,白甲無一損傷”


  這些白甲巴牙喇身著三重鎧甲,最裏麵是一層細軟的鎖子甲,中間是比較輕盈的棉甲,在最外麵又套了一層鐵甲。戰陣之上無堅不摧。


  整個東路軍大營也不超過二百名白甲兵。是多鐸手下精銳中的精銳。如果說耿仲明的那些家丁是耿仲明的幹兒子的話。那麽這些白甲兵絕對是多鐸的親兒子。


  如今多鐸把身邊近一半多的白甲兵交給耿仲明調配,可稱得上給足了耿仲明的麵子。


  當然耿仲明心裏也知道,這些白甲兵可都是多鐸身邊的親近之人,也都是心頭肉。跟著自己入城不過就是想蹭些功勞,再順便發點小財罷了。


  至於保護自己,任憑自己調遣什麽的。那就是些客氣話。自己隨便聽聽就好。若是當了真,就可就傻了。這些滿洲大兵可金貴得很,別說死掉一個半個,就是有哪個真的受了傷,自己也不好交代。


  這次二番入城,若是戰鬥順利便沒什麽。哪裏有發財的機會,讓這些白甲大爺們多多沾染些也就是了。


  可一旦城內有什麽風吹草動。拚著自己的家丁受損,也要將這些白甲兵大爺護住,萬萬不能有半點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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