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生就是一場舞台劇
墨九一行人雖然已經離開,但樓上的這三人卻各自思緒不同。
馬喜兒驚訝建虜竟然給耿仲明的兩個兒子,開出了“先殺馬世耀者封爵”的花紅,不禁憂心忡忡。
典典沒有太多的思慮,隻覺得能和馬喜兒麵對麵的坐在一起,卻絲毫動彈不得,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張小帆想的是此番孔明裹挾著鼇拜而去,話裏話外的,大概這遊戲是要開新地圖了。自己可能是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玩家了。
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在論壇裏帖出來呢?又或者讓自己的工作室提前做好準備,趁著大家還不知道消息,提前多買些藥品、武器一類的打怪升級物資。
三個人各想心事,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就在張小帆算著,自己身上的定身術效果快要過去的時候,卻又聽見一陣樓梯的響動。
張小帆朝著二樓門口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小二領著兩名客人走了進來。
這兩人的歲數看樣子可都不小了,走在前麵的那個須發皆白,滿臉長滿了褐斑,沒有七十歲也差不多。
然而腰身挺得很直,雙臂肌肉虯結,神氣十足,看上去應該是習武多年的樣子。
左手提了個精鋼鐵杖,點在樓板上“咚、咚”出聲,右手提了個包裹,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在包裹的下麵,隱隱的還滲著血跡。
後麵跟著的那個客人雖然頭發烏黑,但是年歲也在五十開外。手中拿了一把斬馬刀。
這斬馬刀通常是軍陣所用,後麵的刀柄極長,有些類似於宋朝的樸刀。
這人手中斬馬刀的刀頭藏在鞘中看不到,但露在外麵的刀柄用皮革纏裹嚴密,光看這個刀柄,就知道這把刀頗為不俗。
小二引著二人上樓落座,無意中卻看到白發老者手中的包裹,不由得一愣,結結巴巴道:“客爺,您.……您這.……”
那白發老者哈哈大笑道:“過親家,集市上剛砍的豬頭。你卻不用害怕。”
小二又偷偷瞅了幾眼,雖然覺得有些不像是豬頭。但做買賣的不該知道的事盡量知道一些,於是也沒深究。
那白發老者接過食單,點了幾道菜,便讓小二下去準備。
等小二下了樓,那黑發老者低聲問道:“可是得手了?”
白發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出手,焉有他的活路?當時亂刀齊下,足足砍了十七八刀。這賊子也算厲害,身中數刀不倒。還是老夫一杖掃折了他的雙腿,才將他的頭顱割下。”
說著,伸手解開了手邊的那個包裹。
果然不出旁邊張小帆等人的所料,這包裹裏麵哪是什麽豬頭,而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黑發老者扳過人頭,反複查驗了半天,才哈哈大笑道:“英吾兄,別來無恙乎?”
說完,拿起手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水。一杯放在人頭的唇邊,一杯自己擎在手中。
繼續道:“前番勸你降了大清朝,你偏偏不聽。說什麽你高傑身為漢人,不能屈身於虜狄。如今話猶在耳。我這屈身於虜狄的人還在這裏品著清茶,你卻喝什麽都不香了。”
張小帆聽到“高傑”兩個字,心中暗自一驚。這南明之中,軍力最為強大的就是江北四鎮了,而高傑的這一鎮,又是江北四鎮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一個藩鎮。
根據史書記載,高傑最後是被南明的大漢奸許定國所害。那如果遊戲中沒有偏移曆史的話,這個白發的老者,應該就是大漢奸許定國了。卻不知道這個黑發的老者又是什麽人。
馬喜兒聽到“高傑”兩個字,心中更是巨震。闖營之中,有誰不知道這翻山鷂高傑的大名。
這高傑和李自成是同鄉,當初若不是拐了李自成的妻子邢夫人,恐怕現在大順軍中的官職,也會不下於劉宗敏和田見秀了。
有道是主辱臣死,可以說,整個大順軍中,無人不想取高傑的人頭而後快,沒想到這高傑和大順軍交戰多年,都沒把他怎麽樣了。今天竟然死在了這裏。
真可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過聽這兩個人的口風,卻也不像什麽好人。於是繼續凝神去看這兩個人。
就見白發老者見對麵黑發老者的這番舉動,心中也是好奇,道:“這麽說,您竟然也跟這高傑有仇?”
黑發老者擺了擺手,道:“仇麽,卻也談不上。隻是前番差點死在這狗賊的手裏罷了。”
白發老者好奇道:“您身為堂堂的大明朝使臣,他高傑即便蠻橫,又怎麽敢殺您。”
黑發老者喝了一口茶水,緩緩道:“前番我出使大清國,暗中跟攝政王殿下已經說好,他扣住正使左懋第和馬紹愉。而遣我一人回了明朝”
“要我好言勸阻各藩鎮大臣不要負隅頑抗,以那螻蟻之卒去對抗大清的王師。”
“而我過河之後哪都沒去,第一站就去了高傑那裏。我本是好心,他就在河南的最前線。一旦大清王師過河,第一個倒黴的還不就是他。我本想著給他留一條活路,你知道,這完全是一番的好心啊!”
那白發老者連拍大腿道:“卻是如此啊,我這一心的投靠大清無門,把兩個兒子都送到豪格的軍營當質子了,人家還不相信我。這高傑有您的推薦,直接就能麵對攝政王,那可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連我都羨慕不已啊!”
聽到此時,張小帆已經確定,這白發老者就是許定國無疑。在南明的曆史人物中,一共有兩個叫做定國的。
前一個叫李定國,後來斬孔有德和尼堪於陣前,那是堪比嶽武穆一樣的大英雄。
後一個就是這個許定國,卻是一個大大的漢奸。最著名的就是,清軍還沒打過河呢,他就親手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送給了清軍當質子。可以說卑躬屈膝到了極點。
稱一聲“舔狗”,都會侮辱“狗”這個名詞。是整個中國曆史上都少有的鐵杆漢奸!
另一邊的馬喜兒也暗暗皺眉,他雖然不喜高傑,但聽這兩名老者的言談,簡直的不堪入耳,令人氣憤填膺。
就聽那個黑發老者繼續道:“哪想到那高傑指著我的鼻子罵,說‘陳洪範,想要我的河南其實也不難,叫多爾袞那王八蛋拿北京跟我換就好了。’你聽聽,這說的叫人話麽。”
白發老者許定國連連點頭道:“攝政王的名號,即便是史可法,也得尊尊敬敬的稱一聲攝政王殿下。別說大清朝不肯議和,就是真的肯跟明朝議和了,那朱由崧也得改口稱攝政王為叔叔呢。”
“這高傑果然是流賊底子,一點的禮數都不知曉。不過那高傑為人心狠手辣,他既聽不進去您的好言,就沒對您動手麽?”
陳洪範一拍大腿道:“可就說著呢,我是一番好心啊,可是那高傑當時不但油鹽不進,反而橫眉立目。我看那樣子,頃刻間就要叫來手下的刀斧手,將我亂刃分屍。”
“還好我見機得快,當時我手裏拿著個酒杯,裝作握不住的樣子,一把扔到地上,口涎流出多長,裝作中風失語的樣子,才堪堪逃過一劫”
許定國大聲讚歎道:“好,好一招瞞天過海。當年劉皇叔和曹賊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時候,其應變機敏也不過如此!”
“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說罷兩人舉杯相敬,各飲了一杯茶水。
旁邊的張小帆暗歎,這高傑果然是個漢子,想不到竟然死在了這兩個小人的手上,未免有些可惜。
此時張小帆才知道,原來這個黑發的就是陳洪範。這個人在明末的曆史上,更是大大的有名。被人稱為“活秦檜”。
從這個名字上,就可知此人的德行如何。
如果說大漢奸吳三桂引清軍入關還是情勢所迫,而且半遮半掩的打著借虜平寇的旗號,多少還要點臉麵。
這個陳洪範幹脆就是主動的賣身求榮。死心塌地的為建虜賣命。想不到今天這兩個大漢奸竟然坐到了一起。可惜自己現在動彈不得,等一會自己身體恢複了自由,一定要將這兩個大漢奸斬殺於此。
一旁身為大順軍的馬喜兒,聽到這兩人的一番話,也是暗中思量:
“這高傑雖然與我們陛下有不共戴天之仇,不過聽這番話,倒算是忠貞不渝的一個將軍。雖然私德有損,但可謂大節不虧。沒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取了他的性命,未免讓人唏噓。”
陳洪範又道:“這高傑手握重兵,不知道定國兄又是施展了什麽妙計,將他的人頭割下呢?”
許定國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妙計,完全是這高傑自投羅網。他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說我許定國有降清的打算。竟然想親自來勸我”
“這亂世之中,你若帶著幾萬大軍,來與我言說。或許我還真的有些含糊。然而這高傑愚不可及,竟然把大軍留在城外。隻帶了一些親隨,進入了我的睢州城。”
“我估計他可能琢磨著自己以誠相待,就能感化於我吧。然而他哪裏知道。這個大明朝真真的爛透了,我早已不對這個朝廷抱有任何的希望。”
“改朝換代,重換這碧空白日才是我必生之願。所以我還能跟他客氣?夜半三更之際,我一聲令下,伏兵四起。那高傑便是天大的本領,也隻能身首異處了。”
“之後我使了一個李代桃僵之法,自己從城後用繩子垂城而下,卻讓親兵打著我的旗號,在城內呐喊。我估計現在高傑手下的那些嘍囉,恐怕還氣急敗壞的攻打我那睢州呢。”
陳洪範拍手叫好,連連稱讚道:“妙,甚妙!老將軍果然神機妙算,洪範佩服之至。”
許定國麵有得色,道:“既然高傑的人頭已經拿到,我這便即可動身過河去投清營。隻是那引薦的書信,不知道陳大人幫我寫好了沒有。”
陳洪範哈哈大笑道:“這種大事豈能含糊?我早就幫你寫好了。裏麵印著攝政王給的暗記,你隻管過江去投清營,有這一封書信做保,保證一路亨通。”
“等我在這邊辦完了大事,到時候我們同殿稱臣,朝堂之上,或許我還要多靠定國兄你的照顧呢。”
說著,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許定國,許定國將信拿在手中。隻見這封信上麵用蠟封著,封皮上寫著書呈攝政王殿下親啟的字樣。知道此信不假。
他也沒敢拆封,道了一聲感謝,便珍而又珍的將書信揣入懷中。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樓梯的響動。聽聲音又有幾人走上了二樓。許定國急忙將包裹係上,放在了座位的邊上。
剛剛把包裹放好,就見樓梯上又走進了三個人。
最前麵的是端著酒菜的小二,後麵卻跟了一男一女。那個男子年紀不小,看樣子也有六十幾歲。穿的卻是一身的明朝官服。
張小帆等人不識明朝官服的品階,所以也不知道這人的官職大小,不過看這人的行動做派,顯然一幅養氣多年的模樣,走起路來四平八穩,頗有一番富貴之氣。
後麵跟著的卻是一個少女,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高挑,細腰長腿。樣貌長得極美,臉上豔如海棠,風姿無儔。而胸前更是一片的波濤洶湧,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馬喜兒隻看了兩眼,就覺得口幹舌燥,臉上發紅。
典典用餘光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看了看這個少女。懊惱道:
“如果能分我一半,不.……哪怕隻有四分之一也好……那樣的話,誰還敢叫我豆芽菜呢?”
“唉,老天爺何等的不公!”
這倆人走進二樓,小二剛想給他們找地方落座。這當官的卻一眼看到了座位上的許定國和陳洪範,不由輕輕地“咦”了一聲。
座位上的許定國不認識對麵的兩個人,可陳洪範卻是認得。一見到這兩個人,也是倍感意外。
慌忙間起身相迎,匆忙間還不忘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上,生怕露出了什麽紕漏。口中道:“紹愉兄,豔琳姑娘,你們怎麽回來了。攝政王把你們放了?”
“來,正好我們點了酒菜還沒有吃,趕快來暖暖身子,這天可真冷。”
“小二,再加兩副碗筷。看有什麽好菜再炒上幾盤。”
說著引兩人坐下,給許定國介紹道:
“這位是馬紹愉馬大人,此番與我皆為副使。一起跟著左懋第大人去出使大清國。”
“剛才我也跟你講了,我們這次出使大清,可謂諸事不順。雖然我等三人秉承漢節,不肯示弱於北朝。”
“可是不想卻也惹得那多爾袞惱羞成怒,臨回來的時候,把左懋第大人和馬紹愉大人一起扣下,隻派我回來報信。”
“如今能在這裏看到馬紹愉大人,總算是神佛保佑,平安歸來了”
陳洪範又指著那個少女道:“這位姑娘叫做王豔琳,是我們在京城時結交的一位好朋友。我們在北京的時候,還是多虧了她的照顧。”
說著對馬紹愉道:“這位是睢州的總兵官許定國大人,也都不是外人。正好大家親近親近。”
馬紹愉看了看許定國,疑惑道:“既然許大人是睢州的總兵官,不在睢州駐守,怎麽來到了考城?”
私離汛地,任何時候都是大罪。馬紹愉也是個剛直的人,聽到許定國是睢州的總兵,也沒猶豫,第一句話,竟然就是直接的開口詢問此事。
陳洪範打了個結巴,他隻是隨口介紹,卻完全忘了私離汛地這檔子事,於是推搪道“啊,這個嘛……說起來話長,還是讓定國兄自己跟您說吧。”
許定國冷不丁的被問到此事,也是有些慌張,暗想你自己說漏的嘴,怎麽還撇給我了。
他眼神的餘光看了看座位下的兵器,信口道:“嗨,這事說來話長……啊,小二上酒了,我們先喝酒,一會酒都涼了,再溫的話,跑了酒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