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香雪,叫我良子哥
吳良站到女子的麵前,“你就是樹根兒的姐姐,香雪吧?”
香雪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然後張羅著,“你餓了吧,先吃飯。”
他坐了下來,見桌子中間放著一個蓋著的砂鍋,從上麵的出氣孔冒著熱氣,香雪過來把蓋子打開,見裏麵是一隻清燉的雞。桌子上還有各種蘸醬菜和幹豆腐,旁邊放著一碗雞蛋醬。一邊兒炒了兩個山野菜,裏麵放了些肉片兒。
香雪兒端上來一盤雪白的饅頭,又給他盛了一碗米粥,“快吃吧,嚴叔過來說了,就等著你來。”
吳良見了這些飯菜頓時食欲大開,他大口是喝了粥,然後用小紅蘿卜蘸醬吃了起來。這是他發現香雪隻是站著看,而樹根兒則站在姐姐身邊不住咽著口水,他愣了一下,“你們怎麽不過來一起吃?”
“這是給你的客餐,我們不吃。”香雪笑笑,她扯了樹根兒一把。
吳良把碗一放,把筷子擺好,“你們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這?”香雪有些為難。
“真的,我既然來了就是給你們添麻煩,哪兒有你們看著我一個人吃飯,快過來樹根兒,你坐這兒。”他指了指身邊的椅子。
樹根兒歡呼一聲,就跳了過來,香雪“哎”了一聲,一把沒抓住弟弟。
吳良就著手從砂鍋裏扯了一條雞腿,就放到了樹根兒麵前的碗裏,樹根兒看著肉兩眼放光,然後也不管雞肉有多燙,就兩手輪流拿著啃了起來。
“樹根兒,姐是怎麽跟你說的?”香雪站過來埋怨道。
“沒事,都是孩子。你也一起,要不然我真不吃了。”他看著香雪,她很快不好意思起來,這才訕訕地坐下。
“這就對了,不管怎麽著咱們先吃飯再說。”他這才拿起碗筷,喝了大碗的粥,又用幹豆腐卷了大蔥蘸醬吃。
香雪這才也拿起一個饅頭,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很快樹根兒一條雞腿就啃完了,他意猶未盡盯著那鍋裏的雞肉,可是手卻一動也不動,隻是幹啃著饅頭。
吳良見了,又扯了一大塊雞腿帶著整片的活肉兒遞給他,香雪馬上攔住,“這可不行了,這是單獨買給你吃的,這可是八年的老母雞,對身體最補的。”
他擺了擺手,看著樹根兒大口地吃東西,他笑笑,“我啊中午吃過了,晚上就想吃些清淡的,這雞湯不錯,裏麵放了不少好東西,我來碗湯。”
他一邊吃著飯一邊跟香雪聊天,慢慢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有駐村幹部或是上級派下來調研的幹部,吃百家飯這樣一說,這在當地也是風俗。
按這裏的標準,隻要在某個村裏的人家吃飯,一天給補助三餐三十塊錢,晚上要是能住一宿,給補助五塊錢,整個加下來也就是一天三十五塊錢。
但這錢放在這裏的普通農家,可是一大筆錢了,香雪聽了嚴萬成要把管委會新來的幹部放在她家裏吃飯,那叫一個高興,她細算了一筆錢,要是吳良能在她家住一個月的話,那麽她就能精打細算的賺下來五六百錢。
所以,今天她特意去買了一隻老母雞,光這隻雞就花了二十八塊錢,她雖然心疼,但希望能把吳良留在她的家裏,這樣等於她能得到一筆額外的收入。
當然這些話她沒有跟吳良說,但是這裏的前因後果他都聽懂了,他看了這院子,看了這對姐弟,他的心裏極為不好受。看樹根兒吃飯的樣子,平時根本吃不上這些好東西。
這孩子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是吃不上去會不長個兒的。
可就在中午,他想著接待自己的那滿滿一桌子的野味和特色菜,還有那些酒,算起來得夠香雪一家半年的用度吧?
他吃了兩個饅頭,喝了兩碗粥,吃了些兒山野菜,喝了一大碗雞湯,這才笑笑拿起了他的雙肩包。
香雪一直不好意思吃東西,平時她是如何也舍不得做這麽多的,而且炒菜也不會放這些肉,她隻是小心地夾了菜,然後吃了些青菜和雞蛋醬,不時偷眼看一眼吳良。
這時吳良從包裏拿出一大把錢,把香雪和樹根兒都驚呆了,不知要做什麽。
良哥先掰著手指算了算,然後開始點錢,最後他把剩下的丟地包裏,握著手裏的一打兒錢道:“這是六千塊錢,你收下。”
“啊,這麽多?”
“這這不行哩,就算一個月下來也就一千.……”香雪慌亂地往外推著,不知說啥是好。
“是這樣,你們的算法跟我們的不一樣。”他嗬嗬一笑。
見香雪和樹根兒都在聽,他就道:“我是從大江市政府來的,我這次每天批給我的補助是飯錢一天一百元,晚上的住宿是一天一百元,這麽算下來,就是一天兩百元的標準。”
“啊,會這麽多?”香雪聽了就是羨慕,到底是大城市來的吃公家飯的,人家一天什麽都不用做,光出差到這個地方,就一天能補助上兩百元。
“所以,我在你家現在的吃住,每天就按這個標準給你們。”
“這一天兩百元,一個月下來不就是六千嗎,肯定沒錯的。”他把錢在桌上推到了香雪麵前。
香雪看著這些錢,心裏激烈地鬥爭著,可她又把錢推了回來,“嚴叔可說了,就按我們來河的規矩辦。”
“那怎麽成,那是你們的規矩,不是我的規矩。”
“那也不成。”
吳良嘴裏叼著一截黃瓜,一臉嚴肅地道:“那我問你,你知道我是多大的官嗎?”
“知道哩,你是吳特派,是大城市派下來的。”香雪心慌地道。
“那你再說說,是我的官大,還是他嚴萬成的官大?”
“當然是你的……官大。”香雪越說聲音越低。
“那就對了。”他一拍桌子,把正蹲在桌子底下啃雞骨頭的麥子嚇了一跳。良哥趕緊拍了拍它的腦袋,直接撕了塊雞肉給它,算是表示安慰。
“你既然知道我官大,是大江市來的特派員,這以後的來河都得我說了算,那你不得聽我的。”吳良大咧咧地道。
“到是這個理兒,可這也太多了。”香雪還是怯怯地道。
“不多,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就愛吃肉,每頓飯無肉不歡呢,而且住的也講究,這些錢你就可著勁兒的花,不夠我私人再給你,我就是這樣到哪兒必須得吃好了,要不然都睡不著。”他拍了樹根兒一下。
“小老弟,你說說咱們明天吃啥?”他笑嗬嗬地道。
“吃……吃紅燒肉。”樹根兒驚喜的要發狂。
“好,明天就吃紅燒肉,讓你姐香雪給咱們做。”
“行,吳特派你不知道我姐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我記得是……去年過年的時候,還吃過一次嘞。”樹根兒想到紅燒肉,頓時滿嘴生津。
“樹根兒你別亂講,你想吃紅燒肉可不行。”香雪眼圈有些發紅。
“是我想吃了,你就做吧,讓我嚐嚐你的手藝。”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看著這裏的月色,這樣的鄉村,這樣的女人和孩子還有柴狗,真好啊。
香雪是多聰明的女人,她馬上就明白了吳良的意思,他這是在故意幫她的,幫她這個家的。他並不想吃什麽紅燒肉,是樹根兒想吃了,他才說要吃的。
她抹了把眼淚,站了起來,“吳特派,讓我咋說是好?”
“你們以後都別跟他們學,叫我什麽吳特派,聽著像特務似的。”他哈哈一笑,樹根兒就跟著笑,香雪也笑。
“以後你們都叫我良子哥,我還要在你們家住一陣子,我那個山坡上的房子,我看一時半會的收拾不完,我這個人就是窮講究,得整得幹淨利索了我才能去住。”他道,然後抽了煙。
香雪就喜歡聽他這句話,他在這裏住的時間越長,她就能賺更多的錢。她拿著手裏的錢,心都在顫抖,這可是六千呢,這一下能解決多少問題,妹妹香蘭已經高三了,明年就要考大學,正是用錢的關鍵,這些錢來的真是時候。
“吳特派……”
“你叫我什麽?”他笑嘻嘻的。
香雪俏臉一紅,雪白中帶著粉暈,讓他都有些看呆了。
“良子哥,那你進屋吧,你也累了一天,我不知道你住不住這兒,但我也準備了房間。”說著,她再次抹了把眼睛在前邊帶路,吳良在後麵跟著她。
樹根兒興奮的手裏拎著一塊雞脖子加雞腦袋,邊走邊啃著,也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麵。麥子不時跳起來,在小主人手上的雞肉聞聞,可是它隻是哼唧著想要塊骨頭吃,卻不敢真的去來一口。
進到屋裏,首先看到是灶台,裏麵還燒著沒燒完的幹柴,一口大鍋裏燒著水,冒著熱氣。側麵的牆上因為常年做飯的緣故,已經被熏黑,牆上貼著過年的年畫,看年畫的意思,一幅是秦瓊賣馬,一幅是嶽雲雙錘大戰金兀術。
左右兩邊各自有門,正對麵是一個隔板間,離灶台近的一側門開著,香雪先走了進去,就見是一間正屋,靠右手是很長的土炕,上麵鋪好了嶄新的單子,還擺好了枕頭和新被子。
炕頭是一個臉盆架,上麵搭著一條新毛巾,還有得香皂,盆子裏是新裝的水。挨著盆架是兩個木頭箱子疊放著,最上麵擺著鏡子和一部老式的農村大信匣子。
這信匣子也就是收音機,農村這裏有時會斷電,這種收音機用的是幹電池,也是農村家裏唯一用來了解外麵世界的工具,同時也是娛樂的家電之一。
“那你快洗洗睡吧,我外麵燒好了水,中堂往裏的小屋子是洗澡用的,那裏有個土蓮蓬頭。”香雪有些扭捏不安,怕他嫌棄家裏條件不好。
“家裏就這條件,實在招待不好客人,也是嚴叔知道我家的情況,他特意照顧我,麻煩你將就一下,哦你要是有啥需要,我叫樹根兒去買。”香雪站在那裏揉著衣角。
“這挺好了,真的,我喜歡這裏的環境,我原來家裏也窮,比咱家當初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微微一笑,輕輕拉了下香雪的手指。
香雪像觸電一樣的,馬上羞紅了臉,迅速把手指移開,這手卻不知道應該放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