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依舊寂寞

  莫如笙似乎不怎麽知道自己的家究竟是怎麽樣子的，事實上，她完全想不起來她的小房子的樣子，她對於紙上的那串地址也感覺到非常陌生，她記得自己有一間小套間，隻是，這個小套間的地址，就隻能是醫生告訴她了。


  “到咧！”出租車師傅將車停在了一處舊小區的門前，莫如笙從車窗可以看到這小區有些斑駁的外牆和裏麵凸出來的一棟棟小樓房。她給了司機錢，拎著她那僅有的一小袋行李下了車。


  就是這裏嗎？

  莫如笙順著紙上的地址走了進去，這小區的門口一直都是打開著的，似乎也沒有人看管。


  5棟501

  五棟看起來是一棟比較新的樓房，莫如笙站在樓下數了數，她似乎發現這裏大概有十層左右，她最後確認了一次地址，這才有些猶豫地走了進去。


  她說不清楚自己那是興奮、期待，或者是害怕，這棟樓還有一間小電梯。莫如笙摁了摁電梯的摁鈕，隨後的一聲“叮”的提示聲音將她嚇了一跳。


  電梯裏麵沒有人。


  她拿著行李走了進去，小電梯似乎有些年久失修的聲音發出，莫如笙在電梯門再度打開的時候走了出來，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她想象了很久的門口。


  501

  這是一扇已經陳舊的木門，上麵的鎖稍微有些鏽跡，門上的灰塵特別多，然而令莫如笙有些驚訝的是，門前卻沒有任何的垃圾，而且地麵也是非常幹淨，雖然說她的這間小套間是走廊的靠邊位置的小套間，然而很顯然，鄰居們似乎都會連帶著她的門口一起清潔。


  莫如笙遺憾地歎了口氣，她已經不記得鄰居們的樣子了，她究竟住進了醫院多久了？

  她手中握著的鑰匙已經開始發燙，莫如笙有些緊張起來，她慢慢地靠近這木門，她仔細地將鑰匙對準了門上的門鎖，她扭了一扭。


  “請識別瞳孔。”


  一陣生硬的提示音在門邊響起，莫如笙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正好就在這時，一陣紅色光芒掃過她的眼睛，與此同時，門“哢噠”一聲，開了。


  瞳孔識別器就在門邊上，莫如笙隻是看了它一眼，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她推開了門。


  一陣有些發黴的味道從屋內傳出，莫如笙條件發射地捂著鼻子，她慢慢地走進屋子裏麵，她看見的，是整塊拉起來的米黃色窗簾，窗簾背後有著一些光亮透了進來，她發現窗簾幾乎就要碰到地麵，從窗簾背後透出的光來看，那裏應該是一扇玻璃門；而窗簾旁邊，是一小張蓋著白色防塵布的小沙發，一個小巧的電視櫃放在沙發前麵，茶幾是一張可以收起來的小桌子，此時正被靠在電視旁邊。


  雖然簡單，但是這個客廳似乎很整齊。


  莫如笙轉眼望去，她在牆上看到了一個開關，這房子內的所有窗簾全部被拉上了，她將開關全部按了下去。


  霎時之間，屋子裏麵的燈全部都亮了起來，或許是太久沒有人進來過了，這房子在開燈的瞬間，燈光照射下還能看見空氣中無數飄揚而起的灰塵顆粒。


  莫如笙心中有些驚喜，說實話，這比她想象額的，已經要好很多了。


  小套間看上去大概有五十來方，已經不算小了，莫如笙看見廚房裏麵櫃子上擺滿了都是灰塵的碗筷，白色的瓷碗上是她喜歡的花紋，而廚房與客廳相連的一個拐角的空間，正好能夠容她一個人擺下一張吃飯的桌子。


  莫如笙往房間走去，她看見漆黑的房間裏麵，床上依舊蓋著白色的防塵布，她將房間的燈打開，一盞天花板的簡單的圓形小燈閃了兩下之後完全亮了起來。


  莫如笙此時終於覺得有些不安，她站在門口沒有走進去，她看見了自己的房間，這個房間入口是一個大大的黑色衣櫃，櫃子上掛著一些小巧的裝飾，而櫃子對麵是一張床，床的右側是一張學習桌子，左側不遠就是衛生間。


  這是一間和自己意識世界裏麵布置幾乎相同的房間，莫如笙看到，整齊的書桌桌麵，擺放著一排書籍，此時都用防塵布好好地蓋了起來。


  這間房間，衣櫃旁邊是一個小書櫃，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布置，都和自己記憶中的房間一模一樣。


  莫如笙忽然間覺得有些疲憊起來，她靠在房間門口旁邊坐了下來，地麵的一層灰塵沾上了她的褲子。


  “我就是莫明笙。”莫如笙從自己的外套袋子裏麵掏出一張身份證，她看到自己的樣子印在了上麵，而姓名一欄，寫的正好就是——莫明笙。


  自己就是莫明笙，無論是記憶，還是現實，她似乎都是莫明笙。


  莫如笙覺得有些傷感，她偏向於自己是莫如笙，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兩個名字之間有什麽區別，但是有些感覺就是這麽奇妙而且不講道理，即使已經是完全證實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莫如笙依舊覺得，她應該叫莫如笙，而不是莫明笙。


  “這個世界上沒有莫如笙。”莫如笙這樣想著：“至少這世界上，沒有一個登記過的莫如笙，但是我可以這樣叫自己。”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自從自己清醒過後，莫如笙拚命地壓下自己心中對於那些離她而去的人，或者說是人格的懷念，隻是現在的她，獨自一人坐在房間的門口，她看見了這間小套間的樣子，她忽然間覺得——從此之後，她依舊還是一個人。


  其實從前的自己，分裂出不同的人格來，是不是因為自己寂寞？

  莫如笙忽然間有些恐懼起來，她想到——假如自己一直孤單下去，那麽她未來，是不是還有可能再度發病？

  “你自己也不知道你自己分裂了多少次。”


  吳明時的聲音忽然間在莫如笙腦海中響了起來，這聲音令她非常惶恐，她猛的從地麵站了起來，她跑回了客廳的位置，她雙手拉著窗簾，“唰”的一下將窗簾完全拉開！


  莫如笙眯起眼睛，外麵的陽光透過玻璃門照進了她的眼睛裏麵。


  玻璃門外是個小陽台，此時欄杆上隻有空蕩蕩的花盆卻沒有植物，莫如笙打開了玻璃門，一陣清風忽然間吹了過來。


  這令她稍微清醒了點兒。莫如笙鬆了口氣，她不想去想關於自己的過去的事情，她覺得那不會是什麽值得回憶的事情。


  那麽……有什麽事情，是值得自己回憶的？

  或者是……那些不可能回來的人？

  莫如笙心中一動，一陣悲傷的情緒終於湧了上來，她看見陽台外麵的一條小小的馬路上車流不盡，她看見，無數行人在路邊慢慢走著。


  這個世界，好像沒有誰和自己有關係了。


  莫如笙心中忽然間有些理解過去的自己了，如果不是這樣仿佛旁觀者的寂寞，恐怕曾經的自己，也不會精神分裂吧？

  那些分裂出來的人格，裴任，明婷，他們又何嚐不是想要給自己這個孤獨的靈魂一個安慰，而被創造出來的“生命”？

  莫如笙覺得自己可能想要大哭一場，她摩挲著陽台的欄杆，心中一口鬱氣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