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比幹淨
眾人的麵色瞬時變得很精彩。
提起鳥籠的玉蘭臉刷一下白了,小聲叫喚“七喜”,從口袋中摸出豆子喂它,然而這隻鸚鵡好似中了邪一般,越發激動,不管不顧在籠中撲騰,繼續口不擇言,矛頭直指杜文佩。
什麽考試作弊,修改分數,滿嘴胡言把杜家千金小姐的底掀了個底朝天。
場麵越發不受控製,玉蘭撲騰一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陸良嬰佯作驚訝,內心簡直樂開了花,不枉她特地去寵物店請教馴鳥師,並和這小畜生消磨了幾個鍾頭。
況且鸚鵡所言都是公開的秘密,並沒有冤枉杜文佩,除了蘇青提及的那一條……無非女校同學忌憚杜家勢力,不敢當麵揭露罷了。
這樣一個草包,憑什麽和自己爭錚少爺?
陸良嬰滿懷期待地看向陸錚方向,卻沒有在這個深藏不露的男人的臉上發現半點端倪,失望地握了握袖下的拳。
與此同時,杜文佩氣得臉色陰寒,已經忍不住大聲詢問。
“玉蘭,怎麽回事?”
她偷偷往陸錚方向看了一眼,見對方似笑非笑表情揶揄,恨不得把這隻呱噪的鸚鵡提刀宰了!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麽現在……”玉蘭也懵了,蒼白著臉一個勁磕頭。
“還有這些話玉蘭並沒有教它,也不知道是哪裏聽來的!小姐,奴婢是杜府出來的,從小受杜家恩德,雖然現在跟了雲卿小姐,卻也斷不敢亂嚼舌根,做背主的事!”
不過這些話,卻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玉蘭有一手調教鳥雀的好功夫,在杜府這鸚鵡便由她專門侍候,就算去了陸公館,玉蘭在鸚鵡身邊的時間可比主子們還長。
“既然不是你教的,那就怪了,這小畜生這些話是從哪裏學來的?”
陸良嬰迫不及待把眾人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幾乎快藏不住心中的得意。
事情終於往她們設計的方向前行,隻要再添一把火,坐實玉蘭背信棄義,溪草兩麵三刀,再讓杜文佩在陸錚麵前原形畢露,今天這一出戲便圓滿了!
沒有杜九在場,倒是順手不少!
陸良嬰一改方才的乖順,不經意間聲音都大了幾分。
“常言道鸚鵡學舌鸚鵡學舌,沒有人教,怎麽會講這些?”
玉蘭慌了,重重伏地。
“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文佩小姐,玉蘭在杜家做了這麽多年,您,您要相信我……”
可在一切看似合理的證據麵前,她的苦苦哀求顯得十分無力。
杜文佩咬著唇角,盡管有些動搖卻還是忍著沒有發作。
玉蘭在杜府做工多年,是個本分的丫頭,否則爺爺也不會放心把她送人。
陸良嬰暗暗著急,朝躲在暗處的蘇青遞了一個眼神。
對方會意,笑著上前打圓場。
“或許隻是一場誤會。據說玄鳳鸚鵡最為聰明,聽到旁人說話自己會學了去。雲卿給文佩同學教授西洋畫,難免會向熟悉杜府情況的玉蘭詢問幾句,大抵便是那時候……”
似想起什麽,蘇青突然啞聲,淹著嘴抱歉地看了溪草一眼。
這個意有所指的眼神,霎時讓杜文佩神色一轉,對剛剛還主動親昵的少女露出滿臉戒備。
想來便是陸家這位來路不明的孫女為了巴結杜家,費盡心思向玉蘭套話被鸚鵡聽到。
好啊,虧她方才還把陸雲卿當成知己,沒想到盡是這樣心思深沉的可怕女人!
蘇青發現自己惹了禍,往溪草旁邊靠了一靠,緊張道。
“雲卿,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要不我們先走吧……”
要說裝傻裝無辜,蘇青敢稱第二,誰敢稱第一?
溪草笑笑地看著眼前身姿單薄的少女,別有深意道。
“蘇青姐向來成熟懂事,怎麽會說錯話呢?”
偏生此刻滿場呱噪的鸚鵡不忘添亂,猛地從鳥籠中掙出來,撲向杜文佩,朝著她便是“綠毛怪,白蘚怪物”地重複叫喚。
眼看那鋒利的鳥爪就要落在杜文佩臉上,她嚇得臉色劇變,揮舞著雙手完全站不穩。
“快走開!抓住它!”
溪草顧著去扶杜文佩,卻沒有注意身後誰推了她一把,重重朝前仆去。
隨著杜文佩一聲失控的尖叫,隻見蜜合色的綢長裙一隻袖子被齊整地撕下,露出的肌膚卻不是慣常人想象的少女晶瑩,瑩白的手臂皮膚上布滿了青褐色的皮蘚,從臂膀一直往前胸後背方向延續,看得人又是惡心,又是毛骨悚然。
杜文佩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想到陸錚在場,一雙眼睛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我不是綠毛怪,不是白蘚怪物……”
眾人早已看呆了。
陸良嬰臉上的震驚不是假的。
怪不得杜文佩在女校中從來不上遊泳課,一年四季也沒見她穿過短袖的衣裙,聽人問起,隻說舊式淑女哪能衣冠不整任人窺視。
沒想到那副扯高氣昂的外表下竟藏了這樣一副肮髒的驅殼。
她興奮地盯著陸錚,果然在他目中捕捉到一道轉瞬即逝的厭惡,更是心花怒放。
蘇青這一招果真高明,本來隻想設計溪草讓杜文佩在陸錚麵前難堪,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獲。
殊不知其實這一切早在蘇青的預料之中。
她本無意與杜文佩為敵,隻是溪草既然要擋她做豪門闊太的路,那隻能用這個無意發現了的秘密破壞溪草的前程。
誰讓自己身如浮萍呢?
陸雲卿要和她搶陸良駒,至少要站在同一條起跑線,才相對公平不是嗎?
“還不送文佩小姐去換衣服!”
溪草瞟了瞟腳下的半截衣袖,這才明了蘇青與陸良嬰這一箭三雕計策的高明。
不過以陸良嬰那般沒腦子來看,這後麵的點睛之筆顯然出自蘇青之手。
直到杜文佩抽抽噎噎被府上下人帶走,花園中再度恢複了平靜。
溪草唇邊一抹諷笑,看似平靜的眸光飛速打量現場的每一個人。
陸錚看好戲狀的置身事外;陸良嬰的誌得意滿,以及——蘇青表麵的尷尬和沉默。
即使接受了新式教育,這個女學生外表的小姑娘,卻不比慶園春那些粉頭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