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將計就計
陸良嬰猝不及防,一個踉蹌跌進門內。
她又驚又怒,陸雲卿在幹什麽!這明明是給她準備的戲碼!
張存芝告訴她,隻要把陸雲卿帶到這扇門口,不必費力,她也會自己走進去的,可是陸雲卿反而將她推進來,自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陸良嬰的理智告訴她要逃跑,此地不可留,可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那股糜爛的香味太誘人了,像一隻手,牢牢地拽緊了她的心髒,拖著她往香味的源頭走去……
那支她視為寶貝的口紅吧嗒一聲地落地,斷成了兩截,陸良嬰踏過豔紅的膏體,地板上瞬間開出一朵血紅的罌粟。
紗帳後頭,陳堂風半躺在床上,麵色潮紅,衣冠不整,身邊放著煙具,正持煙槍吞雲吐霧。
陸良嬰見到這幅情景,卻絲毫沒有感到羞恥,她隻覺得渾身那種螞蟻啃咬的痛楚更深了,有整種陌生的熱流湧上來,哪一種都讓她難受無比。
她跌跌撞撞朝床上撲過去,顫抖地伸手去奪男人手中的煙槍。
“給我、給我嚐一口……”
陳堂風正神遊魂蕩,也辨不清人,吸過大煙之後,他亢奮異常,腦中幾乎爆裂,陸良嬰是他的解藥。
他大力將陸良嬰掀翻在床上。
陸良嬰搶過煙槍,急不可耐地往嘴裏送,嗆得眼淚直流,還是貪婪地不肯放手,大口大口將煙絲吸入肺腑,血從她的裙子下頭洇出來,她卻絲毫都感覺不到痛,隻覺渾身快活得要瘋了。
屋內淫靡的聲音傳到溪草耳中,令她反胃,一刻也不願多呆。
從小在慶園春目睹男@歡女愛,不僅沒讓她習慣,反而造成了心理陰影,她極其厭惡這種事。
上次看到梅鳳官和別人做這種事,讓她情緒幾近崩潰。
赤條條交纏的人體,像兩條蛇扭曲纏鬥,猙獰可怖,不知究竟有什麽樂趣。
冷風吹在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溪草才冷靜下來。
陳堂風送她那支口紅是特製的,摻雜了鴉片,用過幾次之後,便會染上煙癮,而這間屋子飄散出來的香味裏,除了燃燒的大煙,還混合有窯子裏最烈的媚香,通常用來製服那些不肯就範的女孩。
那背後的主謀,不僅要她染上煙癮,還要她失去清白,想讓她萬劫不複。
很快就能知道了,究竟是誰會恨她到這種地步?
大廳之中,前去更衣的陸雲卿久久沒有出現,陸家人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嚴曼青招來明月樓的人,派了下仆一起去找,卻沒尋到人。
“這丫頭怎麽回事!一點眼色也沒有!”
陸承宗有點惱怒,今晚是為陸雲卿準備的宴會,她卻久久不出來應酬,連督軍都被她晾在了這裏,豈不是顯得陸家刻意怠慢!
陸太爺頓時有點擔心。
“雲卿丫頭是有分寸的,該不是夜裏黑燈瞎火,失足跌進水池裏了吧!快派人去那邊看看!”
傅鈞言可坐不住了,他和陸太爺有不同的擔憂,謝二走的時候交待他看緊溪草,萬一小丫頭趁機逃跑,或是被上次槍擊案的殺手伺機謀害了,他可交待不了。
“我也去看看!”
杜文佩拉住他的衣袖。
“我跟你去!”
陸雲卿治好了杜文佩的病,又教她畫畫,她已經把她視為好友。
大廳裏,隻有張存芝不停抬手,低頭看雪腕上那支小巧的金表。
時間差不多了。
怎麽還不見陸良嬰回來?該不會出什麽岔子了吧!她微微皺眉,有點擔心。
而她的動作,一覽無餘地落在角落的玉蘭眼中。
雲卿小姐叫她不必跟著,一來是要讓陸良嬰放鬆警惕,二來,是要她留心觀察賓客中誰有異動。
正在此時,明月樓一名侍仆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您快去看看吧!雲卿小姐她、她出事了!”
咋咋呼呼一聲響,恍若一道驚雷,讓被酒精麻痹的男女瞬時清醒起來。
“出什麽事了?”
陸太爺從座上站起,麵上表情十分可怕。
華興社乃雍州黑幫,哪怕現在極力洗白,暗地裏卻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買賣。莫不是什麽仇家借著陸家在明月樓包場上門尋仇了!
老四膝下隻有這樣一根獨苗,他雖然不喜這個軟弱的兒子,但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至親骨血,若是雲卿丫頭有什麽意外,如何向陸承宣交代?
陸承宗、嚴曼青則是一臉愕然,心道真是不爭氣的丫頭,上不了台麵。
陸錚一臉古怪,對扭捏不言的侍仆嗬道。
“老太爺問你話呢,雲卿小姐究竟如何了?”
“是,是……”
那人漲紅了臉,欲言又止間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見狀,眾人的表情越發精彩,心道這位高調現身的小姐隻怕是發生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了!然礙於陸家人,隻七嘴八舌低聲議論起來。
陸錚目光陰冷,一腳踢在對方屁 股上。
“還不帶路!”
“是,是。”那人如釋重負,忙不迭答應。
傅鈞言有些懵,在一片擔憂關切,扭曲陰暗,或是幸災樂禍的賓客表情中猛然清醒起來,他攔住欲與陸家人一探究竟的沈督軍及陸榮坤、曹玉淳等人。
“這畢竟是陸家的家務事,還請督軍與諸位留步。”
聞言,在場人看向傅鈞安的目光不免古怪。
雖說傅大少是謝司令的表弟,其家族勢力在舊都燕京府也排的上號;然而來了雍州,管你是哪家的皇親國戚,見了真正的土皇帝沈督軍還不得恭順垂手叫一聲督軍。
現在竟膽大包天和沈督軍叫板,這紈絝小開莫不是腦子壞了?
沈督軍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麵上不見喜怒。
誰都不敢說話,一時之間場麵靜謐得可怕,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督軍會收拾傅鈞言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嬌聲道。
“督軍別生傅公子的氣,他也是因為表妹不見了,一時糊塗了。”
盛裝的張存芝款款踱步上前,一顰一笑無可挑剔,每一個毛孔都在詮釋雍州城最耀眼的玫瑰。
她對沈督軍行了個後輩之禮,又溫聲對傅鈞言道。
“不過雲卿小姐剛剛被沈督軍認作了義女,怎麽會是外人呢?而陸處長夫婦乃是她的叔叔嬸嬸,雲卿小姐出了事,做長輩的擔心,傅少阻止怕是有些說不過去吧?”
注意到雙方麵色稍霽。
“總歸大家都是擔心雲卿小姐,眼下還是先找到人再說。”
似為了增加說服力,張存芝向陸錚拋了個媚眼,風情萬種道。
“您說對不對啊,錚少爺?”
陸錚從鼻子中哼出了一聲笑,隻撇眼看了眼自己的祖父與父母。
用腳趾頭想,陸太爺和陸承宗夫婦都不希望沈督軍隨他們過去,萬一不好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隻是,不知怎的,從收到認女消息那一刻,他就不想這讓這心思琢磨不透的小姑娘被沈督軍收入掌中。
不是因為嫡親兄妹的血緣疼愛,而是出於一種暴殄天物的惋惜!那樣有趣的姑娘,也先等他掌掌眼不是?於是他故意忽略長輩的心思,隻希望事態越發不好控製時能順理成章地插手陸雲卿一事!、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膽敢把手伸向他床上的女人,到底安了什麽心思!
見陸錚既不讚同也不反對,張存芝的膽子越發大起來。
“至於咱們,若是陸太爺覺得不便,我們就在這裏等消息。畢竟雲卿已經是雍州城炙手可熱的人物,我們也不希望她有什麽不好。”
言下之意,反正沒有親眼所見,如果陸雲卿的醜事曝光於眾,可與他們無關。
盡管剛剛張存芝是唯一占出來替傅鈞言說話的,按理說他應該感激她才對,可方才雍州玫瑰這一席話,傅鈞言怎麽聽怎麽奇怪。
這話中夾刀,顯已經把那發生的事定位為了難堪之局,印象中溪草應該沒有得罪這位市長千金啊?
傅鈞言困惑的想,忍不住又看了張存芝一眼。
而玫瑰早已被腦中勾勒出混亂局麵弄得心潮澎湃。
陸雲卿被捧得越高,就讓她摔得越重!前一秒有多得意被沈督軍抬舉,下一秒就有多難堪丟人。
她目光幽沉,無聲地笑了。
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覺把陸家陷入了兩難的局麵,陸太爺這等見識過風雲的老狐狸也嚼出了其中彎繞。
他漸漸回過味來,溪草性格穩妥,大抵是被設計了;且無論如何,這次是注定栽跟頭了!
就算運氣好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沒有其他人見證,人言可畏,各方猜測也會把假的說成真的;然而若讓所有人都去,他又不敢打這個賭。
小姑娘臉皮淺,他擔心她受不住。
畢竟,陸太爺真心喜歡雲卿這個孫女。
事不宜遲,可老太爺不發話,陸承宗也不敢做主。
傅鈞言心裏沒底;杜文佩更是臉色煞白,咬著嘴唇求助地看向爺爺杜九,看到對方和自己搖了搖頭,一雙眼寫滿了擔憂。
短短的幾秒,好似一個世紀那麽長。
“我相信小姐吉人天相,斷不會有事!”
玉蘭從人群中走出,對陸太爺曲膝一禮,指著那個報信的侍從不慌不忙道。
“畢竟,若是什麽不能見人的醜事,他也不可能如此大膽在人前嚷嚷不是嗎?”
陸太爺簡直想捏死這個丫頭!
若非知道玉蘭是杜九府上調@教出來,平素性子還極穩妥,他簡直懷疑這小丫頭也是參與設計孫女的人之一了!
侍候人不好好跟在麵前,對方大叫大嚷,明擺著就要讓溪草丟人,玉蘭還嚷嚷出來,是惡毒還是愚蠢?
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張存芝心裏早已笑開了花,給馮美妍遞了一個眼神。
對方立馬會意接上。
“雲卿小姐我見過,看麵相確實是有福之人,或許也沒發生什麽事,是我們太大驚小怪了!”
“是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陸榮坤不失時機道。
“我們也別太緊張,好好的明月樓會出什麽岔子,況且有沈督軍在場,華興社坐鎮,誰敢在在太歲頭上動土?”
其他賓客也紛紛附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場麵越發不好控製。
騎虎難下間,杜九走到陸太爺跟前,和他低語了幾句。
陸太爺正了正臉色,雙手抱拳對周遭人鄭重一禮。
“今日是陸某孫女的好日子,哪知道……
無論好壞,還煩請大家給點麵子,算我陸正乾欠大家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