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找到靠山
陳嵊清清嗓子。
“事情還要從上月明月樓雲卿小姐的宴上說起……”
陳嵊條理清楚,把當日陳堂風如何和陸良嬰鬼混上,兩家又如何迫於無奈成就這段姻緣的事一一道來。
這些內容經小報記者渲染,在場的賓客有些還是明月樓宴會的親臨者,完全已是耳熟能詳,並不新鮮。
隻聽陳嵊歎了一口氣。
“雖然次子陳堂風向來不爭氣,不過這廝哪裏來的膽子敢做這等事?!我實在想不通
直到孽子陳堂風不久前煙癮發作,才被我問出始末。原來真如陸次長所言,他女兒陸良嬰雖客居陸公館,卻對陸四爺的女兒雲卿小姐持有敵意。陸良嬰不知從哪捏到了孽子向拆白黨借錢的把柄,引誘陳堂風在明月樓宴上毀了雲卿小姐的清白,便替他償還債務。
哪知道老天有眼,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自食其果!”
眾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天曹玉淳賊喊捉賊前後矛盾的事實誰人不知,不想其中竟夾雜了這一層內因。
隻聽陳嵊繼續。
“如此心術不正的兒媳誰敢要!
不瞞諸位,其實這一個月陳家已經考量過無數多次退婚,然而到底是沈督軍做的媒,孽子陳堂風又不爭氣,思前想後,陳家到底是忍下這一口氣。”
聽到這裏,曹玉淳強壓下心底的心虛,強行插嘴痛罵。
“說得你們陳家要迎娶卡洛琳是倒了八輩子黴一般,陳嵊,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這婚我們不結了,不過是我們陸家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說完就要拉著呆愣愣的陸良嬰往外走,卻被一直扶著陳夫人的陳堂山攔住。
“誰解除婚約不重要,在那之前,咱們還是先把事情說清楚!”
竇世仁抬了抬眼皮,警備廳的人馬已把月宮飯店團團圍住。
“陸夫人不急。”
他看著臉色鐵青的陸榮坤,聲音嘲諷。
“陸次長,做事也得有始有終不是?”
陸榮坤一家不甘地僵在原地,陳嵊夾憤含怒的聲音再度響起。
原來陳嵊發現近來陳堂風鬼鬼祟祟,便讓人留了心眼,偶然得知在今日的婚宴上陸良嬰又要設計溪草,便提早做了準備,更主動與溪草合作,打算讓他們的醜態暴露於人前。
於是在蘇青提出讓溪草去取敬酒的香檳時,他們便把原先準備的那瓶換了。
驗出期間竟加了砒霜,陳嵊怒不可遏,而陳堂山幹脆將計就計,佯裝中毒倒地,這才引出剛剛那些事。
“這一切,還多虧竇廳長和雲卿小姐幫忙。”
陳嵊對竇世仁和溪草分別鞠了一躬。
“雲卿小姐,陳家讓您受委屈了。”
溪草錯身躲開他的行禮,心中也對陳嵊產生欽佩。
“若非陳老板明察秋毫,這一切怎能真相大白,是雲卿欠陳老板一個人情。”
陳堂風廢人一個,陳家上下早已存了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哪裏肯在他身上多花一分錢多花一點心思?
其實一開始便是溪草主動尋到陳嵊,主動向他坦白了明月樓事件的始末,表明陸良嬰今日恐怕還會在婚宴上生事,請他幫忙。
少女雖然沒有明說,不過陳嵊也聽出陳堂風那個不爭氣的之所以和陸良嬰睡在一起,被現場捉奸,多半出自她手,不是不生氣。
可陳嵊作為亂世中極為出色的生意人,很快就權衡利弊,抓住主次矛盾。
總歸也是陳堂風自己找死,沒有本事,怨不得人家心狠手辣。
更何況這樁婚事陳家本就不中意,比起名不見經傳的官場叫花子陸榮坤,陸雲卿背靠華興社陸府、蓉城謝司令、軍政府沈督軍,和她合作,這個買賣不虧。
順理成章的,陳嵊便愉快的和溪草達成了共識,況且在水落石出的當口,言語中還處處為溪草掩飾,自己大包大攬,可謂誠意十足。
溪草就喜歡與聰明人合作,雙方溝通流暢毫不費力,還能達成共贏。
“今日,我陳家正式與陸家解除婚約;至於孽子陳堂風——”
一直躲在後堂被下人揪出的陳堂風狼狽地困坐在圈椅上,他耷拉著腦袋,聞言驚愕抬臉。
隻聽陳嵊冷冷道。
“真是家門不幸!我陳家沒有弑殺手足的子孫,明日我就登報,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爸爸,不要——這些,這些都是陸良嬰那個賤人做的,是她,是她,兒子是無辜的啊……是她,是他們,說你們要把南洋百貨公司給大哥,我會一無所有,隻有他死了,我才能有享不完的富貴!”
他手指著曹玉淳的方向,慌不擇路控訴,把裏裏外外都承認了個遍。
眾人唏噓,誰能料到頂著衛生署次長的高官闊太竟有如此不堪的一麵。
真是應了那句人麵獸心!
竇世仁目光如炬,看向陸榮坤一家。
“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證據確鑿,陸榮坤冷汗連連,趕緊向宋衛名看去,然而宋衛民這般狡猾的人怎會惹禍上身,隻佯作和溫若蘭說話,當一切都沒有看到。
“這,這些……對,竇廳長,我全然不知情啊……”
陸榮坤驀然翻臉,甩手給曹玉淳一個耳光。
“都是她,是這個賤人,自己心術不正,還把好好的女兒也教壞了,我,我要和她離婚!”
這一巴掌可謂用盡了全力,曹玉淳被打得鬢歪發斜,頹然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孤立無援間卻還在強辯。
“不是我們做的!一定是陸雲卿弄鬼,對,你和陳家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溪草蹲下身子,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佯裝遞給她一方手帕擦拭臉上的汙穢,低頭間卻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不得好死,不過你和卡洛琳,恐怕不得好死得比我會早很多!”
那眼神清洌洌,澄亮亮,透著一種可怖的陰寒,若一盆冷水把人從頭澆到底,曹玉淳如遭雷擊,心底竟無端恐慌起來,她淒厲大喊。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溪草也不在意,隻微笑著站起,最後看了角落裏瑟縮發抖的陸良嬰和蘇青一眼,對竇世仁和陳嵊施了一禮。
“剩下的,還勞煩兩位費心,雲卿有事先走一步。”
二人點頭,就在陳嵊安排長子陳堂山送溪草回家時,陸錚上前一步。
“還是我送堂妹回家吧。”
溪草沒有拒絕。
很明顯,竇世仁承了陳嵊的情,他又有軍政府背景,今日陸榮坤反複拿沈督軍說事,他定不會給其好果子。
況且,不是還有有陸榮坤的死對頭繆廣林嗎?
隻是溪草還是有些不放心。
陸榮坤作為陸承宗的人,今日自己這番拆台,她這位“大伯”是否還會保他?
溪草決定探探陸錚的底。
“大堂哥,爺爺上次和我提起,卡洛琳成婚後,陸良駒與我到底男女有別,不便住在同一屋簷下,會安排他們搬走。”
陸錚從鼻子中哼出一聲笑,
“我以為妹妹會和我提蘇青。”
“蘇青?我想以大堂哥的手段,這件事完全不需要我說。”
陸錚今日從頭到尾忽略蘇青,溪草覺得她在陸錚那裏並不會長久,陸榮坤一垮台,她也沒有能耐蹦躂,完全不值得自己浪費時間。
陸錚讀懂了溪草的心思,語氣輕蔑。
“那那個拋下父母妹妹逃跑的陸良駒就需要妹妹重申?你確定他是你的對手?”
明明是談論正事,可他的聲音卻恍若和情人調@情,不知不覺間放緩了語速,聲線也低沉黯啞。
溪草擰眉,不悅地與他拉開距離。
“即便不是對手,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堂哥難道還覺得我能和他們繼續住在一起?”
“不是很精彩嗎?”
陸錚又朝她挨近了些。
“雲卿,你真是讓我頗為驚喜。”
他的眼中有火焰在燃燒,亦正亦邪,是一種對獵物誌在必得的自信和狂熱。
“如果你願意回陸府來住,我想爺爺會很高興。”
溪草不禁往後退了一步,目中難掩厭惡。
她讀懂了他的眼神,那是看待女人的眼神,沒想到陸錚這個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竟然如此沒有廉恥,讓她惡心!
可陸錚根本沒把少女抗拒放在眼裏,他伸出一隻手,很快就扣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迫使那玲瓏的身軀貼向自己。
“是不是冷了?誰讓你穿得這麽單薄。”
溪草心頭大慌,有些後悔為方便和陸錚說話,先打發玉蘭和阿福一起到小汽車旁等著。她想掙紮,可那微弱的抗拒如何能掙脫男人強有力的鉗製?
感受二人的距離逐漸拉近,溪草絕望地睜大眼。
她討厭旁人的觸碰,特別是男人!
忽然後腰手一鬆,慣性中溪草往後退了幾步,再抬眼隻見一抹黑色如一把出鞘的寶劍猛地朝陸錚撲來。
溪草穩住身子,聲聲犬吠把她的思緒猛地拉回,總算看清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黑色大狗。
大狗?
溪草一瞬間忽然產生了一種諸如靈魂歸位的錯覺。
她僵硬轉身,果見幾米開外,一身戎裝的男人踏步過來。
他背著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隻是這個身影,竟讓她意外地平靜下來。
如同麵臨危險,人類本能的趨利避害,找到了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