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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籠中之鳳

  謝洛白正吻得忘情,不妨一片腥甜從唇角蔓入口中,他捏住溪草下顎,拉開些許距離。


  “又咬我?”


  溪草趁機攏住衣領,毫不留情飛起一腳踢向謝洛白下腹,謝洛白側身避過,順勢抓住她的腳踝,目光陰晴不定。


  “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被謝洛白扛進房裏,溪草覺得自己的尊嚴和臉麵已被謝洛白砸在地上,來回踩踏。


  她忍無可忍,氣得高聲嚷道。


  “我膽子是很大,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拿刀捅你!”


  少女青絲散亂,被握在他掌中的腳踝不停亂蹬,像隻被捆住捕獸網裏的狸貓,陽台上的七喜見狀,竟也撲騰翅膀,學著主人的聲音尖叫。


  “拿刀捅你!拿刀捅你!”


  謝洛白忍不住笑出聲來。


  溪草泄了底氣,又是尷尬又是憤怒。


  謝洛白放開她的腳,又摸摸她的臉頰。


  “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和別的男人約會,還像剛才那樣教訓你。”


  雖然依舊是威脅的語氣,但似乎沒那麽生氣了。


  溪草憤憤咬唇,側過身要把衣服穿好,才發現扣子被謝洛白扯掉了幾個,如果換一件衣裳出去,別人指不定要怎麽猜測,她隻得披了個大鬥篷,悄悄在裏頭脫下旗袍,現找出針線縫扣子。


  謝洛白就坐在床上,頗有意趣地望著她,掏出打火機,隨手點了支“大前門”, 還沒來得及抽上一口,煙就被溪草劈手奪下,丟在地上狠狠踩滅。


  “要抽出去抽!我討厭房間裏有煙味! ”


  她如此凶霸,謝洛白竟然沒有生氣,心裏反而很受用,隻有他的女人,才能這樣凶他。


  “今天警備廳丟了一個死刑犯,是忠順王府的舊仆。你知道嗎?”


  溪草心中咯噔一下,她很快定了定神,反問。


  “我需要知道嗎?”


  謝洛白審視著她,渾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就算了。”


  梅鳳官和忠順王府有舊,逃犯徐六是忠順王府的仆人,而徐六越獄的這日,溪草偏偏和梅鳳官在一起,就算她不承認,也擺脫不了和忠順王府的關聯。


  還有那個陸榮坤,想必也是忠順王府出來的。


  謝洛白很聰明,他一下子就將事情串聯起來,甚至隱約能猜到個大概。


  陸榮坤改名換姓,不敢透露真實身份,多半是做了對不起舊主的虧心事,溪草要找他報仇,說明她是忠於王府的人。


  忠順王府倒台後,大福晉博爾濟氏隨娘家北逃,側福晉郭布羅氏帶著一雙女兒殉情,餘下少說兩三百口人,她究竟是哪一個?

  謝洛白尚不能肯定溪草的身份,但他也不會逼迫她說,他會自己查清楚。


  敲門聲響起,何湛不太自在的聲音傳來。


  “司令,蓉城那邊有份緊急電報……”


  “知道了。”


  謝洛白本想留下過夜,聞言隻得起身,他靠近溪草,俯下身來,她渾身的寒毛就豎了起來,一個輕吻落在她頭頂。


  “今天你想必很累,早些休息!”


  溪草心中一凜,還在揣測謝二話裏的意思,他已經闊步走了出去。


  何湛見謝二軍裝整齊,還出來得這麽快,不由驚詫。


  如果發生了什麽,這也太快了點……司令如此強悍的人,不應該這麽快!

  難道……司令這次也沒得手?


  唉,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久而久之,是要憋出病的。


  何湛向謝洛白投去擔憂的目光。


  謝洛白一行人離開後,溪草丟下旗袍,倒在被褥裏就睡,連洗漱都省了,她實在不想出去麵對傭人們異樣的眼光,她今天真的太疲倦了……


  過了一會,玉蘭躡手躡腳地摸進來,給她掖被子,又悄悄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確定沒有什麽不堪的痕跡,才放了心。


  玉蘭下樓,恐嚇探頭探腦的其他傭人。


  “今天的事,誰都不能說出去,謝二爺可是個活閻王,誰在背後嚼他的舌根,他就拔誰的舌頭!”


  謝二砍顧淮生腦袋這件事,雍州城誰不知道,哪敢出去亂說,自然個個點頭如搗蒜。


  再說梅鳳官,此刻剛回到他在青雲街的宅子。


  荔蘿森森,苔痕凝翠,梅鳳官悠然踏著雨花石小道行來,被人喂慣了的錦鯉聽見腳步,紛紛浮上水麵。


  兩個十五六歲的小戲子正在院子裏練功,花槍耍得十分漂亮,見他回來,都收槍行禮。


  “師傅。”


  梅鳳官心情不錯,光豔的眉眼裏都是溫存笑意。


  “這麽晚了,又下著雨,可以不必練了,回去歇著吧!”


  他本就生得極美,加上月光雨色,又給他的笑顏添了一層瑰姿豔逸,兩個小徒弟都看得發呆,半晌才應聲答是。


  等梅鳳官走遠後,兩人對望一眼。


  “師傅真美,比戲裏的楊妃還美,方才看著他,我都忍不住心怦怦直跳……”


  “瞎說什麽!要是被趙先生聽見,你可沒好果子吃!”


  爬滿紫藤花的院落,是梅鳳官的居處,推開雕花門扇,屋子裏黑沉沉的,雖已裝了電燈,但梅鳳官仍舊偏愛古雅意趣,劃了火柴點燃老式的蝴蝶貝燈。


  梅鳳官推開窗,透過朦朧燭光,賞雨中簌簌飄揚的紫藤花,那顏色就如陸雲卿的旗袍,被雨浸透後漫出的藍紫,妙曼身姿在朦朧雨霧中漫步。


  他下意識從袖袋裏掏出條手帕。


  手帕是純白色的,上頭繡著一株桃花,有淡淡的皂角味。


  這是陸雲卿上次落下的,梅鳳官撿起來之後,沒有歸還給她,而是時刻帶在自己身上。


  梅鳳官胸口突然有些發緊,不由將手帕覆在唇上,棉布的質感,讓他想起少女溫軟的嘴唇。


  一雙手冷不丁從後頭伸出,緊緊抱住了他,並將他身體翻過來壓在梨花木長案上,一個帶著酒味的腦袋壓上來,在他脖頸處一頓猛啃。


  所有的旖旎瞬間消散,梅鳳官驚怒交加,扳住那人肩膀,曲膝在他腹部猛地頂了一膝蓋,又狠狠揮出右拳將他揍翻在地。


  趙寅成酒醒了幾分,呻吟著從地上爬起,擦了一把嘴角的血。


  “阿鳳,教你功夫,你就用來對付我嗎?”


  梅鳳官撿起落在地上的手帕,珍惜地收進懷中,絕豔的臉龐有幾分猙獰。


  “在外頭做戲,不過是為了打掩護,你還真把我當成冶葉倡條了?以後再不規矩,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趙寅成急了。


  “什麽冶葉倡條,你明知道,我是真心對你……”


  “閉嘴!”


  梅鳳官一陣煩躁,打斷趙寅成憤然走進裏間,珠簾被他撞得叮當作響。


  趙寅成跟了進來。


  “阿鳳,你生氣了?”


  梅鳳官咻地回頭,鳳目閃著寒光。


  “趙寅成,我再說一遍,你少自作多情,我們隻是盟友。”


  趙寅成一愣,目光也陰沉下去。


  “既然隻是盟友,那我問你,今天你擅自做的事,有沒有問過我這個盟友?”


  梅鳳官眸光閃了閃,他當然明白趙寅成在說什麽,自從六年前他認識了趙寅成,對方的勢力就不斷在他身邊滲透,如今的梅影班,已經不單純是他一個人的,無論他做什麽,都瞞不過趙寅成的眼睛。


  “這筆買賣,我的確用了你的人,屬於你的那份錢,我也命人送到了,有什麽不妥嗎?”


  趙寅成冷笑。


  “買賣?你動用我警備廳的臥底,救一個毫無用處的奴才,這叫什麽買賣?阿鳳,我的主顧可都是大人物,每次行動都能影響時局的,別說十根金條,就是一百根,我也不會做這樣的買賣,陸雲卿什麽時候和你走得這麽近了,她求你幫忙,你就答應!”


  提起陸雲卿三個字,趙寅成臉色更加冷厲了。


  “你該不會看上那丫頭了吧?”


  梅鳳官心中一凜,生怕他會做出什麽對溪草不利的事來,他冷笑數聲。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難道不好奇,陸雲卿為什麽花重金救個毫不相幹的死囚?可別忘了陸雲卿手上還捏著我們的把柄……你倒是很放心嘛。”


  趙寅成神色稍霽。


  “說得也是,她是陸家人,又是謝二的表妹,要是能拿捏住,將來可為我所用,阿鳳,對不起,是我多心了。”


  梅鳳官瞟了他一眼,冷哼。


  “說完沒有,說完快滾,我要睡下了。”


  說著,徑自走向床邊的穿衣鏡,趙寅成還想再留片刻,但又怕他翻臉,隻得悶悶不樂地出去。


  “那你早點休息。”


  梅鳳官對鏡解開盤扣,落地穿衣鏡裏,雪白的脖頸上幾處青紫清晰可見,梅鳳官目中騰地燃起怒火,快步走到盆架邊,擰了濕毛巾狠狠擦拭,直至把那片皮膚擦出血跡,還不肯住手。


  他的養父,前任梅班主臨死前,曾握著他的手囑咐。


  “阿鳳,你這樣出眾的相貌,天生就是當名角的料,隻是世道太亂,太打眼的容貌就是災禍,女人如此,男人也不能幸免,你若不能自保,就一定要尋個強大的靠山……”


  忠順王府倒台後,梅影班失去庇護,果然應驗了養父的話,他的絕豔很快引來一批肮髒的權貴,“包夜金”送到後台的時候,梅鳳官大怒,想也沒想就掀翻了紅漆托盤。


  從前,他以為是自己在護著潤齡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片子,卻不知,自己其實一直活在潤齡的羽翼之下,忠順王府就像一個玻璃罩,把他完好地保護起來,隔絕了外界的險惡,以至於他身為戲子,卻如此天真驕傲。


  玻璃罩一碎,外界的禽獸就撲上來了,小小的戲班,得罪了大人物,自然要被教訓,那段時間的梅影班幾乎解散,班裏甚至有人冷嘲熱諷。


  “少班主,咱們吃這碗飯的人,是最做不得清高的,您能這樣端著能到幾時?那些扛槍的老粗若是一個不耐煩,砸了戲班來搶人,您還不一樣得乖乖就範,又何必賠上兄弟們的活路?”


  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是趙寅成替他解了圍,保護他免受禽獸的染指。


  從燕京到雍州的六年,趙寅成拯救了他,拯救了整個梅影班,雖然大家似乎踏上了一條更加危險的路,但起碼他可以堂堂正正做個男人,而不是在達官顯貴身下讓人肆意糟蹋。


  嚴格來說,趙寅成是他的恩人、師傅、朋友,梅鳳官感激他,但近幾年,趙寅成對他的感情似乎在變質,且越發不能自持。


  此前,梅鳳官雖然厭惡,但並沒有想過擺脫他,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過陸雲卿後,這種念頭就變得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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