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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以畫贈卿

  傅氏夫婦在雍州呆了數月,有些受不了日益變冷的北方天氣,打算回江南。在此之前,他們決定繞行蓉城,去拜訪多年未曾見麵的兄長謝信周。


  恰好謝洛白有公務要回蓉城,於是便和傅氏夫婦同行。


  臨行前,傅氏夫婦給杜文佩送了一對龍鳳金鐲,聽說斤兩克重,款式花樣都有講究,乃是按江南相看兒媳的見麵禮標準定製。溪草還以為杜文佩會扭捏拒絕,不想她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隨後還回贈了很多雍州特產,都是按照雍州城女方回敬男方長輩的風俗采買。


  雖然沒有挑明,可雙方的意思,皆是一目了然,盡在不言中。


  溪草眸光一動,小聲詢問杜文佩。


  “還沒有過門,就開始贈長輩禮了,你老實交代,你和言表哥的好事是不是要近了?”


  “胡說什麽,還早著呢!”


  杜文佩臉頰飄紅,輕輕捶了一下溪草。


  “還早著啊?”


  溪草故意拉長了聲音。


  “那我可要告訴二姨,文佩是逗你們玩的,這次回到江南,得趕緊為言表哥物色一位女朋友,免得耽誤你們抱孫子。”


  “你敢!”杜文佩抬高了聲音,撞上溪草笑盈盈的雙眼,才意識到是著了她的道。


  “雲卿,你壞死了,老是捉弄我!”


  她嗔了溪草一眼,換來溪草哈哈一笑。


  “還不是你不肯和我說實話。”


  杜文佩的臉更紅了。


  她環顧四周,把溪草拉到角落,一張臉幾乎要滴出血來,在溪草不解的目光中,杜文佩支支吾吾開口。


  “雲卿,我和傅鈞言……那個了……”


  溪草笑容一僵。


  “那個?”


  杜文佩點了點頭,眼神躲閃道。


  “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我頭腦很亂……這種事,也不敢告訴爺爺……我聽人說,好像隻要那個了……就會懷孕,如果到時候我大著肚子……那可怎麽辦……”


  溪草一愣,此刻才總算明白杜文佩所謂“那個”的意思,沒想到傅鈞言外表看著斯斯文文,竟——


  不過想起這貨前科累累,似乎也很自然,況且看傅鈞言恨不得明天就把杜文佩娶回家的架勢,溪草那懸到一半的心又落了下來。


  “你這個月月信來了沒有?”


  “就是沒有來才擔心啊……”


  杜文佩麵上滿是憂傷。


  “都怪傅鈞言,隻說想抱抱我,結果就……”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聲音懊惱。


  “我一個人又不敢去看醫生,傅鈞言隻說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來,我們趕緊結婚。但是若讓人知道我未婚先孕,爺爺還不把我打斷腿!”


  “不要想太多,女孩子的月信有時候是不準的;況且,就像言表哥說的,有了寶寶就趕緊結婚;再說,現在不比前朝,時下男女談戀愛很正常,你和言表哥兩情相悅,有什麽好顧忌的?”


  聽了溪草這番話,杜文佩一顆焦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這些天一直被心事困擾,說是夜不能寐也不為過,除了拿傅鈞言出氣,再無他法。


  “雲卿,你說的對,就靜觀其變!”


  杜文佩一掃眉間陰霾,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高興地在溪草臉頰上啵了一下。


  “喂,你們在幹什麽!兩個女孩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身後一聲厲嗬,讓杜文佩麵上的笑容一瞬冰凍,她生硬地轉過臉,猶如看到貓的老鼠,和溪草道了聲別,就逃也似地朝傅鈞言方向過去。


  看著露出得逞笑意的謝洛白,溪草沒好氣道。


  “二爺發什麽脾氣,那是西式的貼麵禮,再正常不過!”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謝洛白一身戎裝,懶洋洋地把肩上的羊毛大衣取下來搭在溪草肩上。


  “天氣這樣冷,也不多穿一點,多大的人了,還這般不懂事!”


  溪草才不想讓他岔開話題,把大衣脫下塞到謝洛白手中。


  “二爺忘了我是在燕京長大,這點天氣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冷。話說,你不是在德意誌留學三年,怎麽可能連西方的貼麵禮都不知道?”


  謝洛白聳聳肩。


  “我去德意誌,又不是去應酬交際的。”


  轉頭看到杜文佩和傅鈞言手牽手站在傅氏夫婦麵前,一臉膩歪,謝洛白皺了皺眉。


  “杜文佩咋咋呼呼沒個正經,也不知道鈞言看中她哪一點。”


  溪草好笑。


  “有道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他們彼此心悅,幹卿何事?”


  “也是……”


  謝洛白難得地讚同了溪草的話,下一秒卻忽地變了臉色。


  “二爺離開這一個多月,你可要老老實實的,和不三不四的人要保持距離,如果讓爺知道你幹了什麽壞事,休怪我回來不客氣!”


  溪草自動左耳進右耳出,正要慶幸能有一個多月的自由,忽聽謝洛白一下沉了語氣。


  “小四會留在雍州,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


  聽得還留人監視,溪草麵上的笑容瞬時瓦解,謝洛白這才露出了些許滿意神色。


  “還有,以後斷不能再和杜文佩那樣胡鬧,知道嗎!有些女人對顏色光鮮的小姑娘心懷不軌,小心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道!”


  溪草實在受不了他的天馬行空,招手讓躲得遠遠的玉蘭過來,謝洛白又不高興了。


  “怎麽,才和我說一會話,就不耐煩了?”


  “怎麽可能!”


  溪草露出了個諂媚的表情,“不過是讓玉蘭把我送二爺的禮物拿來。”


  “我也有禮物?”


  這一次,換謝洛白驚訝了。今日在火車站為傅氏夫婦送行,陸承宣和溪草也給二人準備了很多禮物。看玉蘭拎著一隻四方小皮箱上來,謝洛白十分好奇裏麵的東西,正要打開,卻被溪草阻止。


  “還請二爺上車再看。”


  還和他玩你猜我猜的遊戲,倒是有了點情侶之間的感覺。


  “好,我一定找個沒人的地方看。”


  他故意說得曖昧,好像自己送了他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溪草正色。


  “二爺要看就看吧,不過是之前答應幫二爺畫的油畫。二爺先是送了我雙雁,又送了報社,我投桃報李,兌現承諾,二爺千萬不要想太多。”


  聽她千方百計撇清關係,謝洛白輕笑,胸口都在顫。


  “終於發現二爺的好了?”


  溪草偏過臉不想理他,身體卻被人一把抱住揉到一個堅實有力的懷中。


  謝洛白的吻輕盈似羽,落在了她的額上。


  “照顧好自己,我到了蓉城會抽空和你打電話,拍電報;如果時間趕得及,或許還能趕回來和你過年。”


  汽笛聲響,火車在轟鳴聲中漸漸前行。月台上的人影已經完全看不見,謝洛白還是舍不得移過眼睛。


  對麵的傅夫人笑容中的帶了一絲擔憂。


  “洛白,你對雲卿這樣上心,就不該放她一個人留在雍州。自她回家,還沒有去見過你舅舅,這次就應該同行。一個月有很多變數,萬一她和那個戲子……”


  傅老爺重重咳嗽,傅夫人瞪了他一眼。


  “和那個戲子又有來往,那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雖然答應丈夫和傅鈞言不再過問溪草和謝洛白的事,不過兩個孩子,都是自己姐妹的唯一子嗣,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是希望兩人能修成正果;即便無法結緣,也不願溪草戀慕上一個下九流的戲子,毀了自己的人生。


  謝洛白卻很是放心溪草。


  “謝二姨關心。我上個月送了雲卿一間報社,從這月開始發行報紙,每周發行一份。裏裏外外就夠她忙活的,有這個絆住腳,她也沒時間和梅鳳官多來少去。況且,不是還有鈞言盯著嗎?”


  還有一句,他壓在了心底。


  自從知道溪草抗拒異性親近的秘密,他逐對她與梅鳳官接觸不那麽反對了,總歸也做不了什麽,梅鳳官也討不到什麽好處。偶爾給小丫頭丁點自由,還能顯得自己大方是不是。特別梅鳳官一看就不是什麽大度之人,如果兩相對比,是不是還能給自己加分?

  聽侄兒胸有成竹,傅夫人的心也逐步放寬。


  “說來,我剛剛在月台,看到雲卿似乎給你單獨送了禮物?”


  “聽說是一副油畫。”


  謝洛白聲音淡淡,可唇角的弧度卻出賣了主人的好心情。


  現在連傅老爺也大感興趣,催促謝洛白趕緊打開看看。箱上的鎖扣依次打開,露出一張身穿戎裝的軍人畫像。


  “畫得真好!”


  傅夫人稱讚。


  “雲卿性格雖然和三妹夫婦都不相似,卻遺傳了他們的藝術細胞,這一手畫技真心不錯。”


  傅老爺也讚不絕口。


  謝洛白小心翼翼地把畫像放到箱子中,麵上亦是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笑容。


  再說溪草那邊,在火車站和謝夫人別過後,溪草安排小汽車送陸承宣回陸公館,自己則坐著黃包車往正隆祠戲樓過去。


  梅鳳官傷好後也沒有急著重新登台,而是安排自己戲班中的小徒弟,一副要退居幕後的形容。溪草雖然覺得可惜,卻也尊重他的想法,不過今日他特地通知溪草,今晚會重新上台表演,因為要幫趙寅成招待一個外來的遠客。


  自上次利用趙寅成教訓了龍硯秋,溪草和趙寅成便再無接觸。聽梅鳳官要幫他招待客人,吃味的同時還有些警惕。


  “趙寅成的製藥廠搞砸後,這段日子似乎都很少呆在雍州城,難不成他又想把那禍國殃民的藥廠開到別處?”


  “這你就冤枉阿成了。”


  出乎溪草的意料,梅鳳官竟主動幫趙寅成說好話。


  “他最近不過是重新做回了之前的買賣。製藥廠的事,我後麵和他對峙,他表示也是被那個日本人蒙蔽,身為華夏人,怎麽能做對不起民族的事,阿成已經拒絕了和日本人的所有合作。”


  話中的欣慰深深刺痛了溪草。


  “倒鬥盜墓也不是什麽見得了光的事,反正趙寅成我就是不喜歡他!”


  梅鳳官對溪草的小孩子氣有些無可奈何。


  “謝洛白我也不喜歡,可讓你立即離開他,你又是怎麽說的?”


  溪草語塞。


  梅鳳官從後麵溫柔地圈住她。


  “溪草,我不反對你的民族大義,家族使命。這些對我而言,太過遙遠。我自跟著老幫主登台獻藝,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活著’二字。上天讓我們再度相遇,我不想錯過你,也不想迫你改變初衷。我會陪你一起完成對謝洛白承諾之事,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咱們再離開雍州,遠離紛爭。”


  如此善解人意,溪草動容。


  “鳳哥,謝謝你。”


  梅鳳官瀲灩的眸中閃過一道捉黠。


  “隻是謝謝?”


  眼下他半麵上妝,眉眼異樣妖嬈,看得溪草臉熱。


  “會,會把你的妝弄花的,等,等你下台卸了妝再說……”


  “好啊,先欠著。”


  他曲指在溪草唇上一陣摩挲。


  “等我下了戲就來找你討要,屆時,還需要收點利息。”


  溪草臉刷一下紅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杜文佩含羞帶怯的話語。她不由困惑,怎麽自己萬分反感的事,落在旁人身上卻變成了甜蜜的親近?


  溪草站在妝台旁,癡癡地看梅鳳官描眉上妝,卻完全不知道軒窗之外,一道陰戾的人影一閃而過。


  彎饒旋梯上,親信商銘追上去。


  “爺,汪廳長已經到了。”


  汪廳長年過五旬,乃是淮城總統府的司法廳廳長。


  數月前,因為法國商人安德烈在雍州城意外橫死,被法國領事理查德捅到了淮城總統府。眼看一場命案就要演變為國際紛爭,負責此案的汪廳長急得本就謝頂的發頂,幾乎一夜落成光頭。


  關鍵時候,趙寅成送上拜帖,呈上安德烈在華夏做的不法勾當罪證,幫汪廳長度過難關。


  “趙爺是個人物,你幫了汪某這個大忙,不知趙爺想要什麽?”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汪廳長侵淫官場多年,得了趙寅成的好處,也不藏掖,開門見山就問。


  “汪廳長說笑了,趙某此舉,不過是來與汪廳長交個朋友。若說目的——”


  趙寅成頓了一下,笑容陰測。、


  “聽說廳長家公子二十有一,正要娶妻,此番趙某前來,便是想為令公子保一樁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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