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還能嫁誰?
打著發蠟的頭發被傅鈞言揉亂,他盯著床頭櫃上二人的結婚照片,目中的神采盡數消散。
“文佩……到底去哪裏了?就算不想嫁給我,留個隻言片語也好啊,這樣一走了之,算個什麽回事?”
越是沒有留下字條,越容易引人胡思亂想。傅鈞言已然先入為主,認定是杜文佩背叛了他們的感情,棄他而去。
溪草心中一揪。
“文佩不是這樣的人!傅少,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傅鈞言搖頭苦笑。
“你不懂!唐雙雙曾告訴我,文佩和陸錚還藕斷絲連。是不是在關鍵時刻,她後悔了?”
這患得患失的語氣,令溪草驚詫。
“唐雙雙和文佩一向不合,她的話豈能當真?!況且,陸錚和傅少根本沒有可比性,你是文佩決定共度一生的人,不應該如此沒有自信。”
然而她的話,卻沒有讓傅鈞言得到半絲安慰。
“不是我沒有自信……”
他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因為手上顫抖,連點了數次都沒有點著,傅鈞言煩躁地把煙扔在地上。
“你不知道,陸錚始終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文佩從小就喜歡他,都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永遠無法取代他在文佩心中的地位!再說屋裏人來人往,這麽多人卻都沒有看到文佩的行蹤。答案不言自明,定是她有意避開旁人,悄悄走了……”
他捂著眼睛,聲音中滿是苦痛。
“文佩啊文佩,就算你不想嫁給我,大可以提前和我說,我也不會強迫,為什麽偏生要一走了之……”
這顯然不是惆悵感傷的時候,溪草生生打斷他的話。
“無論如何,先派人去找一找。若是能趕在開宴之前把人找回來,把今天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聞言,傅鈞言渾身一震。
他總算想起,今日的婚宴並不隻是他和杜文佩二人的私事,這是關係江南傅氏的顏麵,牽扯傅杜二府未來的交情,甚至……還會影響謝洛白的大局。
“對,對,先去找人!”
他一下從床上站起。
“我剛剛滿屋子找尋文佩,外麵的親朋有些已經起疑了,我讓人先穩住了,一會把他們先請到六國飯店,剩下的就勞煩雲卿表妹了。”
說完,傅鈞言鄭重地對溪草鞠了一躬。
他不知溪草的真名,用從前慶園春中的花名稱呼太過輕浮,索性用她此刻的身份。而現下這一稱謂,拋開了別有所圖的初衷,唯有朋友間的信任和托付,滿是誠摯,令人動容。
溪草重重點頭。
“放心,無論如何,我今日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傅鈞言於是和溪草兵分兩路。
甫一下樓,傅鈞言就被母親拉住。
“剛剛好像聽到你到處找文佩,發生什麽事了嗎?”
傅鈞言笑了笑,輕描淡寫道。
“雲卿在喜房中沒有碰上文佩,嚇了我一跳,結果卻是文佩肚子不舒服,入廁錯開了,也是我太緊張了。”
他的話,引得眾人發出一陣會心的微笑。
“緊張一點也好。”任碧雲掩嘴一笑,和丈夫傅鈞行對視一眼。
“你們二人琴瑟和諧,我們就放心了!”
有了任碧雲的拋磚引玉,親朋們再顧不得計較杜文佩的缺席,一個個開始打趣傅鈞言。
傅鈞言唇上的笑容一滯,強行咽下心底那一抹苦澀。
“文佩許是吃壞了肚子,我們先去六國飯店吧,留下司機,一會讓雲卿陪她再過來。”
傅夫人止住笑,當即反對。
“這怎麽行,婚禮上各個儀式的舉行時辰都請先生算好了,若是誤了,豈非不吉利。讓文佩先忍一忍,到時候備一點藥,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看兒子半晌不接話,傅夫人恨鐵不成鋼道。
“你啊,疼媳婦也要有個度,怎麽能什麽都由著她來?文佩也太嬌氣了,你不好說,姆媽上去和她說。”
傅鈞言連忙攔住風風火火的傅夫人,老二傅鈞行也搶著開口。
“姆媽,這才舉辦婚禮,您就急著去立威,這像什麽話,讓旁人看到了,還以為咱們傅家不容人呢。”
任碧雲也挽著婆婆的手。
“是啊,文佩身體不適就讓她先休息一會,現在天又冷,在外麵凍壞了,五弟會心疼的。”
夫婦二人早就懷疑小五夫婦乃是奉子成婚,這一下越發篤定,一個個幫著他們說話。兩人一唱一和,讓傅夫人的的情緒逐漸平緩。
她別了傅鈞言一眼,小聲道。
“你就有了媳婦忘了娘吧!”
抬眼正好看到四女兒傅鈞知跨入門檻,招手讓女兒過來。
“你剛剛跑哪裏去了,讓姆媽一通好找。”
傅鈞知眸光在周遭人身上晃了一晃,最終停在弟弟傅鈞言麵上,表情複雜。
“姆媽找我?”
“是啊。”
傅夫人接了一句,和謝夫人調侃。
“家裏小五最聽他四姐的話,小時候也就他們姐弟二人最親,不知道現在文佩進了門,姐弟關係會不會生疏了。”
瞥到傅鈞知一瞬變色,謝夫人拍拍妹妹的手,笑道。
“這手足情誼和夫妻情分怎麽能相提並論,左右都是一脈相承的姐弟,定是最親的。”
姐妹二人說說笑笑上了小汽車,見傅鈞知拉開了駕駛座的門,熟練地啟動車子,謝夫人道。
“鈞知真是報刊上最最摩登的新女性,不僅會做外科手術,而且還會駕駛小汽車。”
傅夫人搖頭。
“女孩子會這麽多有什麽用,重要的還是相夫教子。大姐,我最後悔把鈞知送去國外留學,有了本事翅膀硬了,反而什麽樣的男人都看不上。你看,小五都有著落了,她還依舊我行我素,這像什麽話?”
這樣的話,傅夫人在江南就不知說了多少,傅鈞知早已麻木了。
小汽車緩緩移動,和新宅外忙著安頓親朋的弟弟擦肩而過,她歎了一聲。
鈞言,不要怪姐姐,這一切都是為你好,執著與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在一起,你們是不會幸福的……
為防陸錚到婚禮現場搗亂,溪草讓小四安排了重兵一路護衛;而陸錚的行蹤,也請趙翔派了人盯梢。
新婚夫婦到新宅舉行儀式的當口,護兵們把整個宅邸包圍得嚴嚴實實,但凡有人進出,斷不會遺漏。
果然沒有多久,玉蘭就傳來消息。
“奴婢去問了一圈,有護兵反應半個小時前,有個帽子壓得極低的小姐從後門出去,上了黃包車。看樣子,定是文佩小姐無疑了!而且,櫻草也不見了,大抵也怕事發不好交代,一起跑了。”
溪草沉吟,櫻草是文佩的貼身丫鬟,協助她逃跑也不是沒有可能,剛巧這時候趙翔來了電話。
“雲卿小姐,陸錚這一天都在賭場賭錢,坐了好幾個小時,屁股都沒有挪一下。怎麽,發生什麽事了嗎?”
直到現在,溪草還是無法接受杜文佩臨陣逃婚的猜想。
她清楚地記得到了新宅,杜文佩情緒一直都很正常,滿麵寫滿了對未來生活的憧憬。這樣一個人,怎可能丟下新婚丈夫,說走就走?
溪草深吸一口氣。
“翔哥,文佩不見了。”
“你說什麽!”
趙翔在那邊驚呼出聲。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新宅儀式結束之後,有人看到她悄悄從後門出去,現在言表哥已經去了六國飯店,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
話雖這樣說,不過溪草心中也沒底。雍州城之大,黃包車有成百上千,杜文佩既有心躲藏,怎可能輕易讓人找到。
“還是讓人先盯著陸錚。想想文佩可能會去哪裏,我們先去尋一尋。”
賭桌上,陸錚麵前的籌碼已經滿滿一摞。
陪他玩的,都是他豢養的私人賭客,這些人賭技高超,平素被陸錚安排在他手下的賭場看場,如果遇到有高人來砸場,便出手切磋教訓。
如今,和自家老板對壘,這些人自是變著法的給陸錚送錢。這設計自輸也要有技巧,弄得直白膚淺了,惹人生厭;若一不小心沒有把握好門道,不湊巧贏了,那更糟糕。
不過這幾人都是賭場中的翹楚,把陸錚哄得高高興興。
然再高興,知道是他們幾個有意為之,陸錚興頭過了,也就意興闌珊。
聽得阿福低聲稟報,趙翔的人走了大半,陸錚把手中的紙牌遞給阿福。
“換你來。你們幾個也不用讓他,誰贏了誰輸了,有本少爺給錢。”
有他這句話,眾人果然不再客氣,陸錚點了一根雪茄,在旁邊一邊看幾人廝殺,一邊吞雲吐霧。
直到天色鴉黑,華燈初上,才離開賭場。他也不急著回小公館,又跑去棲雲軒和市政廳一個官員的小姐用過飯,才帶著微醺的醉意,被阿福扶上了小汽車。
才坐上小汽車,阿福便低聲對他說。
“錚少爺,喬四已經得手了。”
陸錚扶著額,表麵上還是一副醉酒的形容,可聲音已恢複如常。
“不錯,人送到小公館了嗎?”
阿福一邊開車一邊道。
“送到了,蘇小姐讓人把箱子抬上去了,隻等少爺回家親自驗貨。”
陸錚看了眼車後暗暗跟上來的尾巴。
“真是陰魂不散。”
阿福正要提速,卻被陸錚製止。
“不用,和他們慢慢耗,我倒是要看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眼前一片黑暗,全身的血液仿若凝固了,杜文佩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多長時間。
那時候她正要穿婚紗,忽然後脊正中一陣劇痛襲來,倒地的瞬間,杜文佩隻見傅鈞知一邊把手中的注射器拆卸收好,一邊扯出一塊毛巾飛快堵住了她的嘴。
“別害怕,我隻給你打了小劑量的麻藥,大概三四個小時你不能動。”
無視杜文佩怨恨的目光,傅鈞知麵不變色繼續。
“你要恨就恨我吧。既然心有所屬,還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你就不應該欺騙小五,讓他替你遮掩一切。”
傅鈞知眼中的厭惡,讓杜文佩無地自容。她雙目驀然睜大,腦子混亂,根本無心計較傅鈞知打算把她怎麽樣。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那傅鈞言呢,是不是也知道了?
一個個假設,似一條毒蛇,咬得杜文佩遍體鱗傷。
她麵上一片潮濕,心如刀絞。
她注定要為自己錯誤付出代價,隻是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些。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對傅鈞言有多不舍。
好後悔……
杜文佩掙紮,才發現完全無法行動。
鈞言,鈞言,快來救我……
雲卿,你又去哪裏了……
杜文佩哭得不能自己,混沌模糊中,隻依稀記得傅鈞知和櫻草合力把她放入一個箱子中,箱蓋關合,阻斷了外麵的光線,也阻斷了杜文佩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
她不知自己在箱子中呆了多久,待再看見外麵的光線,萬萬沒想到,隨之而來的,竟還有那個……男人。
“真是可憐見的。”
陸錚把杜文佩從箱子中抱出來,溫柔地幫她取出口中塞下的毛巾。也不嫌棄她涕淚糊麵,輕乎極輕的幫她臉頰唇角一一擦拭幹淨。
“文佩,你懷了我的孩子,還要狠心嫁給別人,錚哥哥很傷心啊。”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杜文佩舌頭都麻木了,聲音嘶啞難聽。
“為什麽在這裏?”
陸錚輕笑。
“我的家,我當然在這裏。”
他把杜文佩抱在懷中。
“哦,文佩是問自己為什麽在我這裏吧?答案便是我把真相告訴了傅小姐,傅小姐為成人之美,和我商量準備兩輛一模一樣的車子,婚禮當日把你塞入後備箱,停在六國飯店門口後,我的人再神不知鬼不覺和她換車,將你帶回來。”
陸錚的手順著她的鎖骨,慢慢往下滑,在渾圓的胸口上反複流連。
“文佩穿婚紗的樣子真美。”
明明身體不聽使喚,可頭腦卻前所未有清醒,杜文佩厭惡這個感覺。
“放開,惡心!”
“惡心?你從小到大,可是一直喜歡我的啊。”
陸錚湊到她耳邊。
“六國飯店,新娘一夜沒有出現,傅鈞言對外宣稱新娘抱恙,不能出席,自己卻喝得爛醉,任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異樣。傅小姐不愧是高材生,計策天衣無縫,讓弟弟認定你乃是臨陣逃婚。而我那堂妹,據說氣得不行,她一定對你失望透了。”
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廓,說出來的話卻讓杜文佩渾身冰冷。
“文佩,除了我,你還能去找誰?而且,我發現我真的不能離開你!文佩,嫁給我吧,我們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