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隱瞞真相
紅繡早已忐忑了一夜,聽見敲門聲,心肝直發顫,忙到西洋鏡麵前又照了一回,確定渾身上下都打理周全了,才忙忙地去開門。
謝洛白高大英挺的身形,就站在門口,紅繡剛想攢出個恬柔的微笑,謝洛白已經不耐煩地越過她,徑直走了進來。
“怎麽這麽久才開門?你睡著了?”
他說過晚上要來的,紅繡當然是翹首以盼,又豈會睡著?可素菊告訴她,二爺大約喜歡矜持保守些的女子,不可表現得急不可耐。
因此紅繡捋了捋鬢發,微笑了一下。
“等二爺等得太久,困意上來了,就不小心睡過去了。”
謝洛白哦了一聲。
“既然如此,那你繼續睡吧!”
說著,他自己打開衣櫃翻了翻,果然有新被褥,就順手抱了一床被子丟在沙發上。
紅繡臉上的表情滑稽極了,她愣了許久,才結結巴巴地問。
“二爺,您這是……”
謝洛白徑自往沙發上一躺,他身高腿長,軍靴未褪,半條腿都搭在沙發外頭,渾不在意地道。
“不必管我,你睡你的。”
紅繡雙肩一塌,這才明白謝洛白所謂的過夜,不過就是借她的地方胡亂湊合一晚,根本沒有動過半分想要碰她的念頭。
而她為這盼了十多年的圓房,把自己洗刷了好幾遍,換了新睡衣,噴了香水,甚至還畫了個淡淡的妝容,現在看來,簡直是滑稽至極。
多年來的隱忍在這一刻終於奔潰,紅繡跪倒在沙發前,哀傷地哭了起來。
“二爺是不是嫌棄我年紀大了,又沒念過什麽書,守舊老土的,上不得台麵?”
說起來,紅繡比謝洛白還大上三歲,她出身窮苦,自然沒有上過學,不過在謝家跟著學了幾個字,和在德意誌留過洋的謝洛白自然是不相配的。
她一直很自卑,即便龍硯秋欺辱到頭上來,她也隻能低眉順眼的忍讓,因為她已經不得謝洛白垂憐,若再背個善妒的名聲,恐怕在謝家更加沒有地位了。
謝洛白皺眉坐起來,對於紅繡,他從來沒有拿她當自己的姨娘看待過。
她十四歲的時候被買進謝家,伺候十一歲的謝洛白飲食起居,在當慣了少爺的謝洛白眼中,她隻是個照顧自己的婢女,納妾完全是舅舅自作主張,他剛從德國回來,就莫名其妙多了個姨娘。
謝洛白長歎一聲,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腳下的女人。
“紅繡,我知道,女人的青春是很寶貴的,讓你在謝家虛擲這麽多年光陰,是我對不住你。說起來,也該是認真替你謀一個前程了。”
紅繡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恐懼地抬頭望著謝洛白。
“二爺說什麽?我的前程,就是跟著二爺。”
謝洛白搖頭。
“實話告訴你,我這輩子,就認定了樓上那個死丫頭,管她樂意也罷,不樂意也罷,都要想盡辦法把她捆在身邊,她可不是能容人的性子,當然我謝洛白,也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人,你遲早都要走,既然想起來了,我就問問你的意思,我手下這些人,你若有看中的,我都能為你作主,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你要是覺得做過我的姨娘,再嫁會丟了臉麵,我也可以給你一筆豐厚的嫁妝,讓何湛送你到個太平的,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在那裏,你想嫁人也好,不想嫁人也罷,都由你自己作主,你覺得如何?”
紅繡隻覺頭頂天打雷轟,她自那年在庭院裏第一眼看見那個練武的少年,就深深陷了進去,十多年都無法自拔,她要的,甚至都不是獨占他,隻是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做個端茶遞水的侍妾,這輩子就別無所求了,為什麽謝洛白這樣殘忍,連她這一點卑微的願望都要抹殺?
“二爺這是……要拋棄我嗎?那倒不如一槍崩了我吧!我這輩子,既做了謝家的姨娘,死也是二爺的人!”
說著,她哭得傷心欲絕,不斷伏地對謝洛白磕頭,謝洛白隻覺煩躁,不由閉眼深吸一口悶氣。
紅繡哭著哭著,突然不哭了,她脖子上有什麽東西,毛茸茸的爬過去,她下意識一摸,拎到麵前的竟是隻灰撲撲的老鼠,正對她挫著兩顆雪白的尖牙,嚇得她尖聲叫起來,兩眼一翻昏到在謝洛白懷裏。
謝洛白將她往沙發上一放,快步起身走到窗邊,推開虛掩的窗戶,手疾眼快地抓住正欲逃跑的沈洛琛後領,把他拎進了房裏,往地上一摜。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當著我的麵惡作劇,看來不把你丟進軍政府大牢裏冷靜冷靜,你是學不乖了?”
聽到大牢兩個字,沈洛琛立馬慫了,他再怎麽無法無天,始終是個十歲的孩子,又被謝洛白的名頭嚇唬過,完全相信哥哥做得出這種事來,急忙大聲分辨。
“這次真不怪我!是、是二嫂叫我做的!”
謝洛白一愣,極寒的臉色如春水融冰,突然綻出一點暖意來。
“是你二嫂叫你做的?”
沈洛琛狗急跳牆,謊話說得也格外順溜,說完之後,卻又有幾分心虛,覺得對不住溪草,可對謝洛白的恐懼,還是戰勝了那點點良心。
“真的!她說隻要能阻止你和這女人睡覺,就教我使槍!”
明明沒一句是正經話,偏謝洛白聽得如沐春風,緊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挑,淡笑。
“想使槍,就來找我學,別去煩你二嫂,她自己都還是半瓶子醋,怎麽教你這笨小鬼,萬一你走火打了她,我就揭你的皮!”
聽說謝洛白要教自己用槍,沈洛琛高興得跳起來。
“真的?不騙我嗎?”
謝洛白輕輕踢了他一腳。
“不騙你,現在,給我滾去睡覺。”
沈洛琛得了他的承諾,歡呼一聲,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間。
謝洛白把紅繡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快步走上樓去,到溪草門口,想要敲門,猶豫了一下,幹脆直接擰開。
溪草依舊抱膝坐在床上,這一夜,她是注定難免的,一方麵潤沁的遭遇折磨著她,另一方麵,謝洛白或許正在和紅繡顛鸞倒鳳,光是想象那畫麵,也讓她十分煎熬。
可這個節骨眼上,謝洛白卻擰開門,走進了她的房間,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走過來,愣了半晌才想起來後退。
“你、你來幹什麽?”
腰間猛地一硬,溪草回頭,發現自己背脊已經靠到了紅木床頭,退無可退,正要跳下床,謝洛白兩條修長的胳膊,卻將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彎中。
“我去紅繡房裏,你吃醋了?”
溪草想也不想,咬牙就頂了回去。
“誰吃醋了?你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謝洛白這回可不會理會她這些違心的話,他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正對著自己。
“沒吃醋,會差遣那小鬼來壞我好事?你這丫頭一肚子壞水,被我逮到了,還不肯認賬?”
溪草氣得倒仰,剛才果然應該拉住沈洛琛那小混賬,現在謝洛白倒誤會是她指使的,她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溪草正想辯駁兩句,謝洛白灼熱的呼吸已經貼了上來,牢牢地鎖住了她的雙唇。
“你又!”
謝洛白的唇,吞沒了她後頭的話,她想發火,卻沒能發得起來,以往謝洛白的吻,富有侵略性,總讓人覺得有幾分被迫的屈辱,可這一次,他的吻,卻像三月裏下在花上的綿綿細雨,溫柔甜蜜,纏綿悱惻,讓人不由失了心智,等溪草回神時,胳膊已主動掛上了他的脖頸,唇舌也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的唇舌。
溪草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理智瞬間歸位,剛想推開謝洛白,他卻很識趣地撤退開來,他看著她,清潤的眸子裏充滿了光,猶如照亮黑夜的寒星。
她難堪的臉,在月光下一覽無遺,謝洛白知道,這個丫頭最是死要麵子的,若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搞不好又把兩人的關係逼回原點了。
他沒有揭穿她,隻是滿足地一舔微勾的唇,就在她旁邊躺了下來,手在黑夜中,扣住了她的手。
溪草抖了一下,卻沒有掙紮,她還在為自己方才的行為震驚,有點沒緩過神來,沉默片刻之後,謝洛白開口了。
“並非我不想告訴你潤沁的下落,隻是我的人調查之後,才知道她如今已經變得麵目全非,我恐怕你承受不了。”
溪草終於回過神來,說起潤沁來,她心中還是怨恨。
“嗬,我有什麽不能承受的?難道潤沁成了供人消遣的玩物,我就會嫌棄她嗎?我不是男人,沒有你們男人對女人那般嚴酷的道德標準,她是我妹妹,變成什麽樣,也還是我的妹妹!”
謝洛白頓了頓,才道。
“我不是指這個,我想告訴你的是,潤沁如今,除了是日本高層的……交際花,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溪草的手指緊了一下。
“什麽身份。”
謝洛白沉聲道。
“她是日本人在漠城的頭號間諜,不僅為日本人竊取情報、籌集軍餉,還曾鎮壓反日民眾,暗殺革命黨人,赫舍裏?潤沁已經不再是忠順王府柔弱無害的小格格,而是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一名叛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