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漠城黃昏_第318章 真凶落網
入夜以後的港口,比白日裏少了許多喧鬧,淺淺的海潮聲,和著不遠處大世界裏的歌聲,在暗沉沉的海麵上散開。
俞鴻銘脫了西裝,換了身鴿灰色的長衫,巴拿馬帽遮住大半張臉,拎著個藤皮箱子,看上去像個窮酸的教書匠,身後跟的一個護兵也是粗布馬褂的下等人打扮。
俞鴻銘從梅鳳官的車裏下來,有點不安地搓著手。
“樓公子,就讓我帶一個人,實在有些不安全呐,萬一路上遇著個什麽事,那可難以應付。”
梅鳳官道。
“俞先生錯了,近日謝洛白將雍州封鎖得很厲害,無論火車站還是港口,都要一一盤查,少塞一個人上船,就多一分安全,太高調反而引人懷疑。”
俞鴻銘想想也是這麽個理,便點頭不說什麽了,幾人行至港口鍾樓下等了一回,梅鳳官看了眼腕上的瑞士手表,皺眉道。
“九點已經過了,俞先生那位朋友,可不太守時。”
俞鴻銘實在想早點離開謝洛白的地盤,心中也很著急,邊四處張望,邊抱怨道。
“哼,還當自己身份尊貴呢,若不是拉下他,事情可能生變,誰願意遷就這等任性。”
正說著,不遠處的小巷子裏轉出兩道身影,為首的那人身材矮小,黑色風衣黑色帽子,後頭跟著個極其高壯的男人,一根長辮子盤在脖子上,慢慢地朝這邊走過來。
梅鳳官的表情微微一變,目光黏在黑衣人身上,俞鴻銘發現了,趕緊朝著那人招手。
“祖宗,你怎麽現在才來!急死個人!”
黑衣人取下帽子,撕下貼在唇上的假胡子,露出一張滿月般的臉龐來,頰染桃花,黑亮的長發在腦後盤成髻。
明知眼前的人不是她,梅鳳官的心跳還是頓了一瞬,他默默地看著她不理會俞鴻銘,徑自走到自己跟前打招呼。
“鳳哥,多年不見,你可還是這麽漂亮,當年我姐姐一見你,那可真是路都走不動,常常為你撇下我呢!”
淺笑間,梨渦泛起漣漪,一雙烏油油的眼睛媚態橫生,相似的臉龐上,漾起陌生的風情,讓梅鳳官澎拜的心瞬間冷卻下來,他麵無表情地道。
“五格格,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先送你們上船,盡快離開雍州。”
俞鴻銘連連點頭稱是,潤沁卻站著不動,她蹙眉撅嘴。
“可我此來,是為了帶姐姐離開的,現在連麵也沒見上,我不走!”
俞鴻銘急了,顧不上男女有別,上去就拉她。
“琬珍公主,你別瞎折騰了,你留下來,一旦落入謝洛白手中,咱們這布局,可就前功盡棄了,這和此前商量好的,可不一樣!”
他一動手,潤沁身後那名高大的漢子上前就扭住了俞鴻銘的胳膊,疼得他呲牙咧嘴,護兵一下子衝上來,被梅鳳官抬手製止,他冷靜地看著潤沁。
“五格格當真不走?”
潤沁揚著下巴,眼瞳微眯。
“沒錯,姓謝的虧得祖上還出過幾代金刀駙馬,骨子裏卻是個反賊,他想阻止複辟,是我們漠城的敵人,是皇上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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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釘,我姐姐不能繼續跟他一道,我要帶她回漠城,我們姐妹永不分離!”
梅鳳官點點頭。
“好,那你就留下吧,我想辦法讓你們見麵。”
俞鴻銘聞言,麵色大變。
“樓公子,這不行!琬珍公主她冒充赫舍裏潤齡,殺了孟青和,要是她在人前暴露,我的計劃可就……”
梅鳳官打斷,吩咐身邊副官。
“你們先送俞先生離開。”
潤沁帶來的壯漢這才鬆開了手,俞鴻銘還想說什麽,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刺眼的白光,無數道探照燈在幾人臉上交錯,隨之而來的是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以及凶惡的犬吠。
隨後,十餘輛軍用吉普車開過來,將鍾樓團團圍住,福特小汽車門打開,謝洛白的長腿邁下來,大步流星向幾人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名抬著相機的記者。
“姐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是找不到殺害孟先生的凶手,但可以利用你,把她引出來。”
俞鴻銘呆住了,隨後他麵色變得雪白,轉身想跑,卻輕而易舉地被兩個士兵扭住。
“各位記者朋友們都看清楚了,這位琬珍公主,才是殺死孟先生的真凶,她長得和我的太太極為相似,那天晚上,我太太拜訪孟先生,約莫半個鍾頭就離開了,可是護兵的供詞卻說,她去而複返,說是忘了東西,又進了孟先生的房間,後麵那一位,就是這位琬珍公主假扮的,孟先生看不出二者的區別,並未設防,所以也沒有發出叫喊聲。”
潤沁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蕩然無存,盯著謝洛白,她純潔中帶著嫵媚的雙眼瞬間變得陰狠,閃光燈啪啪啪響起,將她那張猙獰而美豔的臉孔拍了下來。
“巴圖魯!”
突然,她發出一聲輕叱,那個長辮大漢嗻了一聲,突然飛起一腳踢向謝洛白,謝洛白似乎早有準備,以肘迎擊,竟生生將巴圖魯的小腿擊開。
發現對方很有兩下子,巴圖魯暴喝一聲,抽出腰間一對柳葉刀,朝謝洛白砍去,無數隻長槍舉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砰砰數聲,巴圖魯的柳葉刀鐺鐺落地,人一晃,重重倒在血泊當中。
潤沁麵色一變,突然換了一幅花容失色地驚恐臉容。
“好了,好了,我投降就是了,姐夫,看在姐姐麵子上,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說著,她淚光盈盈地跑向謝洛白。
“我不跑,你叫人扣上我吧!”
她可憐兮兮地將雙手伸到謝洛白麵前,袖中寒光一閃,謝洛白早已看穿她的伎倆,冷笑一聲,側身閃開。
果然潤沁漆黑的袖管裏,幾枚烏黑鋼針咻咻地飛了出來,紮進謝洛白身後幾個護兵臉上,那幾人立馬口吐白沫,抽搐倒地,撲騰了幾下便死了。
潤沁見偷襲不中,飛速從懷中掏出一把精致手槍,不料謝洛白比她動作更快,搶先一步捏主了她的手腕,潤沁隻覺手上一麻,槍已落在謝洛白掌心。
他把玩著那支銀色的小手槍,笑容憤怒中略帶諷刺。
“嗬,還裝了消音器,你倒是專業,殺孟先生的時候,想必用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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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把吧?”
不等潤沁回答,隻聽喀嚓一聲,謝洛白握住她雙肩,毫不憐惜地卸了她的關節,兩隻胳膊軟軟的垂下,何湛連忙帶著幾個人押住潤沁。
“押送的時候,小心一點,她是日本軍方和保皇黨一同培養出來的殺手,花樣多得很,絕不可小覷!”
潤沁終於被拿住,再也耍不了花招,突然撕扯開柔弱的麵目,厲聲詛咒。
“謝洛白,你們博爾濟吉特氏,全都是大清的叛徒!我們赫舍裏一家,世代忠君,我絕不會讓我自己的姐姐跟著你!做家族的罪人!”
謝洛白皺眉,看著被塞進汽車的潤沁。
“醒醒吧,大清已經亡了。”
見謝洛白轉身看著自己,俞鴻銘猛然一個激靈,這才似如夢初醒,連聲道。
“沒想到,雍州城居然混進了漠城間諜,還假扮弟妹進行刺殺,這真是、這真是……唉,此前大家都被她蒙蔽了雙眼,洛白你放心,我一定會出庭作證,證明這個清廷餘毒才是殺害孟委員的凶手,還弟妹一個清白。”
謝洛白伸手,替俞鴻銘扶正歪了的巴拿馬帽。
“姐夫這臨陣倒戈的姿態,未免也太難看了吧?琬珍公主是殺手,但你,卻是主謀,脫不了幹係的。”
謀殺行政院委員,那是要判死刑的,俞鴻銘腿都嚇軟了,膽小怕死的本能徹底暴露了出來。
“不,我不是主謀,這是總統的命令,我隻是奉命行事,你不能把這頂大帽子扣在我腦袋上!我死了,你姐姐可是要守寡的!洛白!洛白!想想你姐姐吧!”
“你和我大姐的離婚書,已經備下了,我會叫人拿到牢裏給你簽字,不必掛心。”
俞鴻銘不能置信,還想再說什麽,謝洛白已經不耐煩,一擺手,命人將他押上了軍用吉普車。
浩浩蕩蕩的隊伍,押送著俞鴻銘和潤沁離開,頓時撤去了大半,隻剩梅鳳官依舊立在鍾樓下,海風撩起他繡著黑鳳蝶的披風,露出底下墨綠綢的長衫。
“不叫他們把我一起押走?”
謝洛白直視著他那張漂亮的臉,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這件事你知情,卻沒有參與。你今夜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另有所圖,我猜你是想抓住潤沁,用她和溪草掉包,既讓真凶歸位,溪草獲救,又讓我繼續陷在這泥潭裏無法抽身,到時候你好帶著溪草遠走高飛,對不對?”
梅鳳官垂下長長的睫毛,掩住刀鋒一般冷冽的眼眸。
謝洛白就知道,他猜對了。
他很氣,到了這個時候,姓梅的還對溪草不死心。
可如今已經不是從前,從前他看著他們倆惺惺相惜,隻能氣急敗壞地將她扯回來,用強逼來索取她的愛意,使她越發討厭自己。
現在不同,溪草是他謝洛白的,從身到心,都是他的所有物,一旦他把梅鳳官抓起來,念舊的溪草難保不會心中生愧,到時候再產生別的變數,白便宜了梅鳳官。
一個潤沁,已經夠頭疼的了,謝洛白不會再幹那種二愣子的傻事。
“你走吧,我不會抓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