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漠城黃昏_第347章 物歸原主
溪草心中驀然一驚。
怪不得她拜托魏疇勝暗中找尋那個孩子的下落,這麽多天竟是沒有半點線索,原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孩子早就被成田寧次控在手中。
他偷偷藏了這樣一張暗牌,是想給杜文佩一個驚喜,還是就此要挾她,比如此時此刻。
“我不明白成田大使在說什麽。不過我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好聚好散’。文小姐既已經選擇了離開,你這樣苦苦糾纏,是否太沒有風度了?再說,你和她並沒有未來,再過不久,你就會去日本迎娶你那位大和撫子;讓大使的未婚妻知道有文小姐這樣一號人,似乎不美。”
溪草唇角勾起,落在成田寧次身上的眼神夾雜著一絲嘲諷。
“若是成田大使寂寞的話,我想陛下很樂意為您安排幾位床伴,畢竟尋一個和文小姐風格類似的,並非難事。”
話音剛落,成田寧次已以掌握拳,重重砸在小竹橋的橋欄上。
“你知道什麽?你們知道什麽?我和鶯鶯怎麽沒有未來?我一直都在籌劃,但這個無情的女人卻背叛了我……”
他聲音陡然提高,情緒很是激動,和平素溫和的形容截然不同。
而剛剛的那一拳顯是用了猛力,竹橋欄杆一折兩段,哐當一下砸在冰麵上,驚起一片冰屑。
成田寧次森冷的雙眸緊緊鎖住溪草,目中難掩憤恨。溪草憐憫地將他望著,抽了抽嘴角轉身離開。
身後又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重響,溪草沒有回頭。
她在玄關脫了鞋,和室的紙門剛剛拉開,宮崎夫人和甄夫人就迎了上來。
“四格格今日怎麽來得這樣晚?”
“宮中發生了一些事,剛剛又在花園中遇到了成田大使,耽誤了幾分鍾。”
溪草淡淡說道。沒想到聽到成田二字,宮崎夫人和甄夫人彼此對望了一下,溪草正奇怪,宮崎夫人已是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成田大使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不久前竟給東京都的未婚妻拍了電報,表示要退婚,把成田爵士氣得不行。”
溪草錯愕,隻聽甄夫人憤憤不平道。
“還不是為了那個文鶯鶯。自從那女人和美國記者逃跑後,成田君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宮崎夫人眉目中都是厭色,她歎了一聲。
“男人啊……一個流鶯娼@婦,怎比得上齊藤家的正牌小姐,成田君也是太糊塗。”
話才出口,宮崎夫人突然意識到欠妥。眼前的四格格,也曾流落花街柳巷,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口。
溪草當然不會以為成田寧次拒婚是因為杜文佩,她笑了笑,也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形容。
“看不出成田大使還是個情種。”
聯係他方才那番口不擇言的咆哮,溪草唇上的嘲意更濃。
即便他對杜文佩動了些許感情,可如同日本侵我華夏,那是一種上位者淩駕於他國之上的奴役,加之也是因他駐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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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國大使的身份,才讓文佩被迫委身於他。
在國仇麵前,所有的東西都是笑話!
“還是想不開啊,先看他能不能過老爵士那一關吧。”
宮崎夫人搖了搖頭,引著溪草回到座位上。
溪草隨口敷衍。
“隻要成田大使不回日本,成田爵士怎麽奈何得了他,除非他老人家把齊藤家那位小姐一起送來漠城完婚。”
“還真是被你猜中了!”
女人一說起八卦,就沒完沒了,
宮崎夫人正要開口,婦女共進會的成員已在催她繼續主持讀書會。在一個日本高官小姐優美的和歌朗誦聲中,甄夫人跪坐在榻榻米上,小聲地和溪草道清了前後。
原來成田寧次把杜文佩當正房太太養,東京都的成田家和齊藤府都早有耳聞。為了安撫齊藤家,成田寧次的父親成田健司於是催促兒子在新年前回日本和齊藤小姐完婚,哪知他不僅不來,還背著家族向未婚妻發了毀婚電報。
這一下就炸開鍋,成田健司氣怒之下,當即帶著齊藤家的小姐坐上了飛機。
“坐渡輪時間太長,而飛機都不需要一天。人昨天已經到了漠城,成田大使都不讓他們進大使館,隻給他們在燕京會館安排了高級套房。”
看熱鬧不嫌事大,甄夫人掩嘴一笑。
“還以為隻有華夏人講究門當戶對,看樣子普天之下都是一樣的!聽說宮崎家和齊藤家最為交好,恐怕咱們共進會的活動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舉行了。”
共進會的會長是皇後潤淑,可會裏所有活動的組織張羅都是宮崎夫人一人。她若是再被請去幫忙成田和齊藤兩家的婚事,婦女共進會是要癱瘓一陣子的。
“正事要緊。”
溪草笑笑含混而過,身上的血液都要沸騰了。
共進的工作能否正常開展她一點都不關心,她興奮的是成田健司的到來。
這位留法生物學家,曾在東北弄了駭人聽聞的細菌戰,幾年前甚至投放鼠疫病源,讓無數的華夏百姓喪命。其原本還打算化名藤原一郎南下雍州,借著和趙寅成開辦藥廠的名義,繼續興風作浪,最後關頭被自己截胡。
溪草本計劃離開漠城前給日本人製造一點麻煩,起先還找不到頭緒,如今機會就來了。
共進會活動結束,溪草坐上小汽車,去亨利電影院看電影。
梅鳳官和廢帝達成共識後,溪草當晚就致電魏疇勝。雖然她不想再和謝洛白有什麽幹係,可讓南北分離,國土割裂,溪草萬分不讚成。
和隻想偏安一隅,坐享繁華的淮城總統府相比,堅持華夏統一,致力趕走侵略者的謝洛白,更有華夏人的良知和血性。
這才是華夏真正需要的軍人!
電影院五排二十三座,魏疇勝已經坐了良久。
見溪草隔座落坐,魏疇勝抬了抬手上的腕表,
“四格格今天來得有些慢了,等你的當口,我已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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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一部電影。”
“發生了一些事。”
溪草雙目盯著電影屏幕,拿著剛剛在電影院外向小販購買的糯米糕淺淺咬了一口。這甜味太過齁,溪草隻嚐了一口,胃部一口酸水就向上湧出,讓她不得不捂住嘴,幾乎抓不穩手中的零食。
魏疇勝目中閃過一絲詫異。
“四格格,你這是……”
“腸胃不舒服罷了!”
溪草拿手帕飛速擦了擦嘴角,目不斜視道。
“言歸正傳。魏先生邀我見麵,不知是有什麽事?”
自從杜文佩和美國記者一行離開漠城,溪草有意和魏疇勝保持了距離。事實上她做得很對,無憑無據成田寧次都懷疑上了自己,萬一被他發現魏疇勝不妥之處,暴露目標才不值當。
敵人就在周圍,他們輸不起!
魏疇勝收回餘光,清了清嗓子。
“冒昧問一句,淮城那位特使是總統獨子樓元煊吧?”
溪草心中一擰,淡道。
“是誰並不重要。”
“怎麽可能不重要呢?”魏疇勝輕笑。
“自我被洛白鄭重囑托,便也順便了解了一下你們的過往。總統這位公子,說來也很是傳奇,說是明珠蒙塵也不為過。是以得知漠城來了一位色藝雙絕的名角,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那日在行雲樓一見,果不其然!隻是我一直不明白這位並未涉及政治的公子,會以什麽方式帶你離開,現在看來,是魏某輕敵了。”
溪草心髒一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話剛剛出口,溪草才意識到這句話,她今日說了兩遍。
魏疇勝自顧自往下說。
“四格格一直拒絕在下幫你離開漠城,卻選擇了樓公子,說實話,魏某替洛白感到遺憾。本來我可以輕而易舉阻止你們離開,可讓你逃離此處,是洛白的心願。不過,你們離開的消息,我會提前告知洛白,四格格不會怨恨我這個朋友吧?”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坦蕩,卻聽得溪草雙肩攢動。
“這麽說,我還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話音剛落,溪草突然發現自己落入了魏疇勝的圈套!對於梅鳳官和自己的離開,魏疇勝至始至終隻是推斷和猜測,現下,她的態度反而證實了這一切的真偽!
不愧是活閻王的朋友,和他一樣狡猾。
“不敢。”
魏疇勝攤攤手,聲音中透著笑意。
“漠城洛白不方便來,然而華夏的其餘地方,可絆不住他的腳。四格格,我很期待你們的重逢。”
他攤開手掌,黑暗中,桃心鑽戒在他掌心璀璨發光。
“現在,這件東西也應該物歸原主了。”
溪草目光劇烈收縮了一下。
“不,這件東西已經不屬於我,還請你……”
話還沒有說完,魏疇勝已經把鑽戒放在了空置的座位上,起身離開了電影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