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淮城詭譎_第416章 留命贖罪
原來桑姐青年守寡,帶著兒子進了謝家做工,承蒙主子關照,家軒雖是奴仆的孩子,卻過得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滋潤得多,所謂慈母多敗兒,桑姐這些年也攢下些錢,全都給了他用,後來兒子大了,不願拘在主人家中,就出去獨自住。
誰知這個家軒竟是個不學無術的,吸母親的血,幹混賬事,整日走雞鬥狗不幹好事,半個月前,居然見色起意,強@暴了人家十四歲的女兒,被她父親撞見,雙方拉扯起來,他居然操刀殺了那當爹的,人被警備廳抓了,就等著判,桑姐聽說這情節惡劣,論理是要判死刑的,就去求謝夫人,能不能請謝洛白給警備廳打聲招呼,放家軒一條生路。
誰知謝夫人是個為人正直的,如此罪大惡極的混賬事,她絕不肯袒護,反勸桑姐這種豬狗不如的兒子,就當沒生過也好,謝家會給你養老送終,又表示會替家軒贖罪,照顧那小姑娘下半生。
唯一的希望指望不上了,桑姐心灰意冷。卻在某天出街為謝夫人采買東西時,被兩個高大的黑衣人攔住,對方不由分說就把她蒙眼堵嘴綁到了某處。
“起先,我還以為是遇上了歹人,哪知等他們把我蒙眼的布巾摘後,坐在前麵的竟是……樓公子。他承諾會救出我的家軒,代價是把官邸中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告訴他。我……我就答應了……”
桑姐語不成聲,抹著眼淚道。
“少夫人我知道錯了,但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家軒去死啊。您也是即將要成為母親的人了,為了肚中的小少爺,都能容下後院小樓的妖精,我的心情,您一定能理解吧……況且,若不是夫人拒了我,我何苦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閉嘴!”
溪草生生打斷她的話,手中的杯子哐當一聲落在桌上。
“桑姐,夫人剛正不阿,落在你眼中反而成為錯了?再說對孩子關心愛護是應當,但不代表要是非不分,目無法紀!”
桑姐臉色發白。
“少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夫人待我這樣好,我怎麽敢指責她?我隻是……隻是擔心家軒的命了!還請少夫人原諒我這次,看在我在謝家服侍多年的份上,救家軒一命……”
她涕淚橫流,不住在地上磕頭,整個為兒子操累擔憂的可憐模樣,讓人見者心酸。
溪草目光不動,又把桌上的杯子重新拿起,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那我問你,你和樓元煊都說了些什麽?”
桑姐聽不出溪草的意思,更不敢在她麵前玩心思,一五一十道。
“就是一些府中的日常,二爺和少夫人見了誰,做了什麽,有沒有……拌嘴,還有官邸中那位新人的動靜……”
她一邊說,一邊揣摩著溪草的神色,看她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幻,又大著膽子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都是挑著無關緊要的說。我跟在夫人身邊,接觸機密的機會幾乎為零,樓公子也沒有懷疑,隻讓繼續盯著,他每周三下午三點半會在淮城公園和我碰頭……
我保證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是半分虛假,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少夫人,我已經什麽都招了,您能不能求求二爺,救家軒一命!”
溪草重重一歎。
“你也見了,二爺和我最近交惡,便是對我都愛答不理,為你去求他,他會答應嗎?”
桑姐渾身一震,麵上的表情越發絕望,然而溪草接下來的話,更是把她打入了無底深淵,一瞬熄滅了她目中的所有光亮。
“再說,你憑什麽認為,隻要輕鬆招供了一切,我就對你所犯的錯誤既往不咎,還答應去救你犯事的兒子?你覺得,我會是這樣的人嗎?”
眼前的女子,眥睚必報,心腸很辣,手段果斷;便是謝夫人那樣好說話的都拒了個幹淨,更何況……
桑姐頹然地癱在地上。
以為老實交代,就事有轉機,現在非但家軒活命的機會沒了,便是她自己也自身難保。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謝洛白處置軍中奸細的手段令人聞風喪膽,自己大抵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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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此,桑姐露出了一個虛浮的笑,她重新攢起力氣,對溪草重重磕了一個頭。
“總歸是我錯了,任憑少夫人發落。隻是我還有三個不情之請,不知少夫人能不能行個方便?”
“你說。”
桑姐擦了擦眼淚。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做了這樣的事,實在沒臉見她,還請少夫人替我遮掩一二,此為其一;第二件事事關家軒傷害的那位姑娘,這些年我存了一些體己,本是給家軒娶媳婦用的,還請少夫人替我轉交給她,也算是我對她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至於最後一件,就是我死後想和家軒合葬。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正是因為我疏於管教,才讓他越走越偏,黃泉路上,有我陪著他,免得他又犯錯……”
她垂著眼睛,已然認命。
溪草聽她說完,麵上依舊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桑姐,你雖背叛了夫人和謝家,然罪不至死,我不會取你的性命,至多把你趕出謝府。可你在府上多年,二爺乃至整個謝家樹敵頗多,就怕有心之人會利用你對付我們,這樣放你出去我又不放心,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官宦人家打發不聽話的老奴,要麽就用藥把人毒啞,要麽就砍斷對方的雙手,防止其亂嚼舌根。
桑姐跪伏在地。
“我的家軒注定活不成了,我隻求一死,還請少夫人成全。”
“你的家軒是活不成了,可桑姐,你這樣死了,就以為所有的事就能至此平息嗎?”
見桑姐不解,溪草提點。
“比如你首當提及的謝夫人,她最為重情,即便能蒙混一時,難道能騙過一世?還有被你的家軒傷害的那位姑娘,不提她無辜喪命的父親,她現在不過十四歲,是否有能力保全自己都是問題,她的命運,因為你兒子陡然改變,你的家軒是一條命,她就不是命嗎?隻憑一點體己就想贖罪,不是太異想天開了嗎?”
桑姐目光劇烈緊縮。
“可,可是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你有辦法!”
溪草上前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我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隻要你答應,這件事就一筆勾銷,你非但不用辭去這份工作,我也會對夫人守口如瓶,隻當一切沒有發生;至於那位姑娘,或者需要你親自做點什麽,才算為家軒贖罪,讓他在黃泉路上走得順坦一點,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
桑姐,家軒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可你的還長。”
桑姐雖然糊塗,但骨子裏到是個善良的人。這些天飽受事情煎熬,其實很多東西早就想明白了。
聞言,她的眼眶又紅了。
思己推人,如果她是那個姑娘的親眷,又會放任殺人凶手逍遙法外嗎?
道理都懂,隻是牽扯上血緣至親,有些結果,一時無法接受罷了。
“我,我做!”
桑姐淚糊雙眼。
“少夫人說的對,家軒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可我的還長,我要為他贖罪……”
吃過晚飯,外麵淅瀝的雨也停了。
謝夫人和溪草正在花園中散步,門外小汽車喇叭聲響,婆媳二人抬頭,便見雕花大鐵門洞開,謝洛白小心翼翼地扶著董憐從車上下來。
自己媳婦大著肚子,他不聞不問,對一個外麵的女人到是殷勤。
謝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生怕溪草看了心裏難過,正想拉著她回返,謝洛白已經當先一步叫住二人。
“恭喜姆媽,您又要添一個孫兒了。”
“什麽意思?”
謝夫人懵了,美麗的雙眼驟然緊縮,而溪草也做出一副不可思議地形容。
“董憐懷孕了,今年咱們府上會有兩個孩子。”
謝洛白望著董憐,目中盡是寵溺。
“名字我已經取好了,若是男孩就叫……”
溪草腹中的孩子還沒有命名,這旁的就上趕著取了?
謝夫人心寒之至,自己精心教養的孩子,竟和沈彥興那老東西一樣寡義薄情。
“夠了!謝洛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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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孫兒隻有溪草腹中的孩子,其他女人生的我可不認!你帶著她走遠點,少來大宅煩我們。”
說完,她拉著溪草,轉身入了客廳。見溪草自聽到董憐懷孕就一直恍惚,謝夫人情緒亦低落。
“溪草,那個混賬,姆媽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這樣傷心,反讓溪草心中愧疚越濃。
“姆媽,這對我們或許並不是一個壞消息。”
在謝夫人疑惑的視線中,溪草故作輕鬆一笑。
“董憐和二爺認識不到一月,就懷孕了,這肚中的孩子,是否是二爺的還拿不準。”
經她提醒,謝夫人一瞬回味,吩咐金嬤嬤把人叫來問話,卻被溪草阻止。
“姆媽剛剛才說不想見她,現在又讓她過來,萬一正如我們猜測,這孩子和二爺沒有丁點關係,她借題發揮,故意跌上一跤,或是出個什麽狀況,賴上我們怎麽辦?”
謝夫人耳根一紅。她不擅後宅爭鬥,為了家庭和睦,本想試上一試,哪知還沒有出手就破綻百出。
“那怎麽辦?”
“姆媽就不要操心了,這是謝洛白和我之間的事,我自有辦法。”
見謝夫人猶疑不決,溪草又道。
“您若覺得無聊,可以打電話約安先生一起看個電影,聽場評彈啊。這些日姆媽為了我和二爺的事憔悴不少,我也很擔心。”
都這種時候了,溪草還為自己擔心,謝夫人心緒複雜,見她還想堅持什麽,溪草給桑姐一個眼風,在二人的勸說下,謝夫人總算答應出去逛逛商場散散心。
她什麽都幫不上,不如給兩個孩子空間,先讓他們自行處理。
謝夫人前腳才走,溪草就安排金嬤嬤去後院小樓把謝洛白“請”了過來,同時要求帶上董憐的醫院檢查材料。
在董憐一臉擔憂中,謝洛白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闊步回到大宅。
或許是意識到一場爭吵又會爆發,金嬤嬤和鄭金花默契地屏退傭仆。謝洛白繃著臉敲開了二樓起居間房門,門鎖甫一扭動,溪草冷厲的聲音就隨之響起。
“你動作到快,說說看,給他們取了什麽名字?”
謝洛白眼疾手快,從後麵環住哪欲抽身而退的小妻子,頭枕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中都透著笑意。
“男孩嘛叫謝武,若是女孩子,就叫謝嫵。”
武也好,嫵也好,都是無。溪草翻了一個白眼,想起他在大門口和董憐恩愛纏綿的模樣,抬手狠狠地擰了一下他的耳朵。
“還說我是騙子,你才是天生的騙子。”
謝洛白苦笑。
“騙子好當,可請神容易送神難,夫人到是幫我想想怎麽讓董憐走?”
溪草吃了一驚。
“送神?難道董憐已經和你全盤道出了?”
謝洛白點頭,擁著溪草坐在貴妃椅上,簡明扼要地把關於樓奉彰的猜測和小妻子說了一遍。
“如果樓奉彰是冒牌的話,真的樓奉彰又在哪裏呢?而且,我們得搞清楚,是假樓奉彰有意李代桃僵,還是有幕後推手在布局推動,這個尤其關鍵。”
見小妻子一下抓住了事情的重點,謝洛白情不自禁在她太陽穴上落下一個吻。
“溪草,你完全可以勝任我的軍師。”
“少貧嘴!”
溪草推了他一把。
“如果這件事是樓奉彰一己促成,或許能從展錦榮身上下手;可若是後者,就難辦了、”
看小妻子正經,謝洛白也收起了戲謔。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吭聲,可答案已在彼此心中。
如果是後者,那幕後推手是展錦榮的可能性大幅度提高;兩人狼狽為奸,又大權在握,實難撼動,除非……引發內戰,瓦解總統府的實力。
可現在東北岌岌可危,謝洛白來淮城任職的目的乃是停止內戰,聯合抗日,說服淮城政府出兵增援東北。
引發內戰,明顯和謝洛白的初衷背道而馳。
若是為了推翻樓奉彰,給日本人侵略華夏製造機會,那才是千古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