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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淮城詭譎_第430章 互探虛實

  霍家的事需要時日鋪陳,一時半會尚不會有結果;溪草於是命鄭金花把總統府十五位姨太太的底細都打探一遍,特別是那位掌家的二姨太史氏。


  樓奉彰把有可能知曉他過往的人都遠遠打發了,對於半路冒出的董憐,更是趕盡殺絕。


  他的十五房姨太太,除了史氏,皆是在原配鍾望秋出事後陸續納的。而作為主母的陪嫁丫鬟,能在樓奉彰李代桃僵後不僅明哲保身,還能得其重用,說不是假樓奉彰的同盟,溪草才不相信。


  而關於沈督軍和總統府之間的私下交易,七姨太薛氏一無所知;與沈慕貞交往甚密的史氏不可能不知曉。


  可以說,史氏是樓奉彰的絕對心腹。


  是人都有弱點,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對總統府可是致命一擊。


  不過史氏對假樓奉彰忠心耿耿,二人又合作經營了這麽多年,要想找到破障談何容易?

  果真,鄭金花發動保皇黨勢力,查出的結果都是一些浮於表象的信息。


  “這史姨太自小被家人以死契賣給了鍾家,就和娘家再無往來。她發跡之後,娘家的侄子曾來找她打秋風,卻被趕得遠遠的。可以說這些年完全已經和樓奉彰捆綁,而她平素也沒有什麽愛好,就是每月十五會到淮城城郊的雞鳴寺燒香。”


  溪草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資料,聞言不由一問。


  “淮城最靈驗的寺廟不是法濟寺嗎?她怎麽舍近求遠,反而去那裏?”


  剛到淮城時,薑萱就曾去法濟寺為胡金瑜祈福,這件事鄭金花也是知道的,她雖然跟著宣容信了基督,然當時官邸中的下人還把淮城的寺廟討論了一通,相約著得閑也去逛一逛,那個場麵讓其印象深刻。


  鄭金花一愣。


  “我再讓人去查一查。”


  溪草又翻了翻其餘十四個姨太太的資料,發現除了舞女出身的七姨太薛氏尚可圈可點,其餘的十三位完全是繡花枕頭。


  因為在訂婚宴上和自己豪賭,最近幾日七姨太徹底在社交場合上消失了,想來是被樓奉彰禁了足。


  一個不知內幕的棄子,範不著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溪草把她們的資料倒扣在桌上,又重新拿起二姨太史氏的資料。


  “除了去雞鳴寺打探,再讓人去史姨太的娘家走一走,即便一刀兩斷,從前的過往理應也能尋到些什麽。”


  鄭金花應了一聲,見溪草疲憊地打了個嗬欠,悄無聲息退下自去安排不表。


  溪草睡了一個午覺剛剛起來,金嬤嬤就敲門進來。


  “少夫人,督軍打電話過來,表示房子已經裝潢得差不多了,邀您和二爺明日個去看看。”


  自樓奉彰給沈督軍介紹了房子,溪草就一直沒有去看。聽說好多工匠都是二姨太史氏介紹的,而采買家具各種,她更是親自作陪,也就是這段時日和沈慕貞漸漸熟絡起來。


  在梅鳳官和展若男的訂婚宴上,溪草和二姨太幾乎沒有交集,要從她口中問出什麽,可謂艱難;但得意忘形的沈慕貞,或許能窺出一二。


  第二天,溪草按時赴約。見小汽車上下來的隻有溪草一人,沈督軍整張臉寫滿了不高興。


  “動土遷居乃是大事,怎麽,老二連來家裏看看的時間都沒有嗎?”


  溪草忙陪笑,半真半假道。


  “二爺事忙,我住在官邸幾天統共也見不著他一麵,爸爸電一話來,我就差小四轉告他了,可是他確實抽不開身,還請爸爸多多體諒。”


  沈督軍哼了一聲。


  “不就是和潘代英那老東西周旋嗎?姓潘的奸滑,等以後折在老子手裏,看我怎麽收拾他!”


  野馬嶺戰場上,沈督軍以為兒子失利,親自率部增援,不想竟入了對方圈套,被潘代英和胡炎釗聯合擒獲,最終押赴西北,還是謝洛白以己交換,才把他救了回來。


  這是沈督軍人生的恥辱。


  是以,對於胡炎釗和日本人的戰鬥,他和樓奉彰一般,都存了隔岸觀火,讓其自生自滅,最終收拾殘局占為己有的意思。


  而潘代英表麵臣服淮城政府,實際偏安一隅,更是自大妄為,絕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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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登上了總統之位,一定要給這兩個家夥顏色看看,必報囚身之仇。


  沈督軍的心思,溪草是不知道的。


  隻是當踏入沈督軍的新宅,目睹比雍州督軍府明顯浮誇奢美的房子,饒是溪草王府格格的出生,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樓奉彰給沈督軍介紹的房子,是兩座頗有古韻的舊式園林,其中一所原主人乃是前朝最後一個狀元,而另一個也是百年儒學大家。


  兩處宅子依山傍水,根據原本地勢區位伴以亭台樓閣、四時花木,修建得極其考究;落入沈督軍之手,他幹脆以舊修舊,在兩家原本的圍牆上鑿了梅花門,再甫以太湖石,花徑,讓兩個宅子巧妙地連接起來。


  此刻正是百花齊放的春天,到處姹紫嫣紅,隻走在外圍的花園中,就感到美不勝收。


  然進入位於宅院南苑冠以“粟香居”的會客廳,溪草隻粗略一掃廳堂四處的布置,更是心中一驚。


  “爸爸,這組黃楊木家具,若沒有看錯,最少應有百年了吧?”


  見溪草識貨,沈督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你眼光不錯,確實不下百年。你仔細看看,看能不能判出具體年歲?”


  溪草於是走上前,摩挲著黃楊木沉厚的質感,再仔細看其紋路走勢,發現細小之處雖有時間帶來的瑕疵,可這組家具乃是整套,被高手用玳瑁作以修飾,又給整套家具帶來了不一樣的華彩。


  這樣的品質成色恐怕在當今華夏已是少見,而其風格雕工,明顯是明朝的舊物。


  聽溪草說完,沈督軍撫掌大笑。


  “不愧是赫舍裏家出來的姑娘,你婆婆就不懂這些,當初我堅持買下這組家具,她還抱怨我不買法蘭西進口的新式沙發。那些和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比起來算什麽,一點底蘊都沒有!”


  被沈督軍點名的沈慕貞漲紅了臉。、


  甫一見到溪草,她一雙毒辣的雙眸就在溪草身上上上下下竄了好幾遍,企圖在她身上瞧出個不好來。


  見她大著肚子一個人前往,雖表示謝洛白事忙,沈慕貞隻當溪草欲蓋彌彰,心中冷笑連連。


  訂婚宴上夫妻不和有目共睹,雖最後和梅鳳官、展若男打牌時,謝洛白沒有袖手旁觀,可那哪裏是幫溪草爭氣,無非是找回三軍副司令府上顏麵。


  看到她過得不好,沈慕貞就放心了。正想找尋機會再刺激溪草幾句,哪知沈督軍卻在這時候給她沒臉。


  “那就是督軍錯怪我了,哪裏是我不懂欣賞,無非是心疼這樣矜貴的東西,放在會客廳被人糟踐了。那法蘭西沙發不值幾個錢,若是壞了,扔了再換一組也不浪費。”


  這句話可是實話,黃楊木幾十年才能長巴掌長的一截,一般以其雕做屏風、擺件居多。沈督軍這一套家具可謂異常奢侈,加之還是明朝舊物,這價值可就不一般了。卻這樣輕輕巧巧拿來待人,已不是“鋪張”二字能形容。


  “這樣的老物,老夫人定會喜歡。等回雍州的時候,爸爸幹脆把它們帶上專列吧。免得放在這裏,大姐他們一年也過不來幾次,落灰積塵,怪可惜的。”


  說話間,有女傭送上了茶水,溪草一眼就認出了茶具乃是前朝景德鎮官窯之物,還沒來得及感慨,沈督軍已是眼皮一掀,淡淡吩咐傭人換上一套明瓷。


  “等到時候再說吧,依現在的狀況,我們短時間也不急著回雍州,淮城那麽大,我和你婆婆正打算四處逛逛,多熟悉一下這裏。這一停留,自然就有應酬,而會客廳是整個府邸的門麵,總不能讓旁人把我堂堂雍州督軍看輕了吧?”


  沈督軍如是道。


  這一言語,頗得沈慕貞讚同。


  “還是督軍想得周到,淮城達官顯貴的府邸我去過幾處,哪家沒有幾樣珍奇古玩。不過現在能似咱們這裏這樣的,恐怕隻有總統府能比得上,上次二姨太來這裏喝茶,還誇獎沈督軍眼光好,和珍寶有緣。”


  督軍府新宅華麗奢侈,讓沈慕貞在淮城貴婦麵前很有麵子,讓其在高官雲集的淮城找回了昔日的尊崇,很是飄然。


  話畢,她隨手指了幾樣會客廳博古架上的古董,有唐朝的陶俑,有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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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的青釉瓶,甚至還有一尊不知年代的青銅酒樽。


  隨手一件都是價值連城,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擺在了各處,足見家底。


  沈慕貞向溪草介紹器物的時候,沈督軍滿麵紅光,似乎很享受新宅被沈慕貞等同為能和淮城總統府匹敵的存在。


  見溪草聽得心不在焉,沈督軍咳嗽一聲。


  “你們官邸太清減了。以為我不知道,老二都把錢送給胡炎釗那個王八蛋了,半點水花都見不到!依我看,還不如拿來好好和淮城上下打點一下,特別是上峰展總長。堂堂三軍副司令,老是和總統府作對,把自己置於對立方,像個什麽樣?”


  他即將成為總統,如果兒子和同僚關係不好,最終蹩的還是自己的馬腳。


  然而這句話不僅沒有打動溪草,反而讓其露出詫異神色。


  “爸爸莫非忘了,二爺之所以答應來淮城任職,乃是因為聯合抗日。雍州和淮城本就勢不兩立,若一個副職就讓二爺臣服,完全是無稽之談。”


  溪草頓了一頓。


  “若非知道爸爸的脾性,您剛才這一番話,我還以為你被總統府詔安了!”


  聞言,沈督軍登時雙目怒瞪,拍案而起。


  “放屁!樓奉彰他什麽東西,有資格來管控我?”


  “可您如今呆在淮城,這和劉禪被司馬昭困在洛陽,樂不思蜀又有什麽區別?”


  溪草隨口道。


  沈督軍一愣,當即怒不可遏。


  “放肆!我和劉禪那縮頭烏龜能比較嗎?”


  這突臨的怒意,讓沈慕貞瑟縮了一下,惶恐地不敢多說半個字,而溪草卻依舊毫不退縮,一雙眼幽湛地盯著沈督軍,不放過他麵上絲毫變化。


  “那爸爸,您為什麽一拖再拖回返雍州的時間,現在更花費重金,儼然一副要在淮城安家的模樣呢?況且,雍州和淮城的關係一向水火不容,您突然選擇和其握手言和,這樣看不是很奇怪嗎?”


  這樣的話,謝洛白和溪草曾變著法子來試探過沈督軍無數多次,便是沈慕貞也實在不解,為何久不歸家,客居他鄉。


  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沈慕貞被富貴煙雲迷花了眼,完全忘記了先前的不適,經總統府二姨太穿針引線,在社交場所如魚得水,也開始無心雍州。


  如今,這個問題再度被提出,沈督軍幾乎條件反射就想說出真相,可對上溪草銳利的眼眸,那呼之欲出的傾述欲望,也在一瞬間被其生生壓下。


  這丫頭藏不住事,若是讓謝洛白知道樓奉彰命不久矣,隻怕會影響自己接任總統一職。


  這是沈督軍的畢生的執念,他堅決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我和你婆婆回不回去,輪得到你這個做小輩的來質問嗎?”


  沈督軍興致全無,他從沙發上站起。


  “你大著肚子行動不便,早些回去吧。老二若是沒空,也讓他少來,免得嫌棄我這老頭子,老是想著趕人。”


  都已經下逐客令了,溪草也不好再繼續呆著。沈慕貞送她出宅的路上,不免又對溪草冷嘲熱諷

  “依我看,女人就該恪守本分。你大著肚子,理當好好準備生孩子,若是個男孩,下半輩子也有倚仗了。這樣惹是生非,小心連累你肚中那一個。”


  在沈慕貞看來,溪草氣數已盡,如今丈夫不愛,又無強勢的娘家,就應夾著尾巴做人。現在到處惹事,隻怕是腦子糊塗了。


  “那我也送夫人一句。有道是妻賢夫禍少,總統府的二姨太處處為總統考量,她家十五房妾室,被其管得服服帖帖,可見手段高超。近來和你關係親密,不知有沒有從你口中探了督軍的秘密?”


  沈慕貞冷笑。


  “沈溪草,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溪草也笑。


  “我自不敢小看夫人,隻是,督軍突然選擇留下,你就不奇怪嗎?而且,聽聞總統府並沒人患病,你們卻備了名貴的補品送過去;加之總統府女眷更是不遺餘力地和你交往,似乎生怕你厭了淮城一般,這中間蹊蹺不能再多……從前尚有挾天子以令諸侯,夫人就不擔心,樓奉彰把你們軟禁淮城,進而把控雍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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