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蓉城日曦_第498章 丟車保帥
溪草見黃珍妮表情很不自然,已是將她的心理活動摸了個透。
此事,她也覺頗為頭疼。
愛慕謝洛白的女人,如張存芝、龍硯秋之流心懷叵測本性歹毒,她對付起來也是心安理得。
偏眼前這個黃珍妮一片赤誠,從未想過插足她和謝洛白的婚姻,對他夫妻二人更可說是忠心耿耿,凡事身先士卒,不僅是個好下屬同時也應是好朋友。
她所求的,不過是謝洛白身邊,一個永遠能夠並肩作戰的位置。
可女人在感情上,都是很小心眼的,饒是如此,她眼神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愛意,還是會讓溪草覺得不舒服。
何況,黃珍妮雖是心甘情願,但她對他們夫妻的付出,總讓溪草感覺像謝洛白在利用人家感情。
這件事若是挑明,怕傷了黃珍妮自尊,若是裝傻,眼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嫁給何湛,豈非又坑了兩人。
這真是個難題,即使和保皇黨周旋,都沒有如此費神。
正不知說什麽好,卻見一個穿軍裝的挺拔身影,正穿過水廊,朝凝碧閣走來,不是何湛又是誰?
黃珍妮見是他,神色微僵,想要轉身離開,又礙於這麽多人在場,不便表現得過於明顯。
虞園女眷眾多,所以何湛為了避嫌,一般沒有正事是不太過來的,見桑姐和金嬤嬤都有點奇怪,他解釋道。
“司令的配槍落下了,讓我回來取。”
溪草無語,這借口還能更敷衍一點嗎?
謝洛白平時幾乎槍不離身,儼然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怎麽可能將配槍落下,不就是察覺了黃珍妮的心事,他急著拉郎配麽?
見黃珍妮和何湛倆人進展遲滯,急不可耐地要推一把。
這種簡單粗糙的做法,溪草極不讚成。
她歎了口氣,決定給兩個人留些說話的空間,邊讓金嬤嬤和桑姐抱著長纓、長安去謝夫人那裏轉轉,自己回臥室去給何湛取槍。
果然黃珍妮也感覺到了謝洛白的刻意為之,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
何湛也清楚地感覺到,黃珍妮近期態度冷淡,他不明所以,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所以心裏還很感激謝洛白給他製造見麵的機會,趁著溪草回臥房去取謝洛白配槍的空擋,他溫聲開口道。
“後日綠牡丹在春芙園有一場戲,我得了兩張票,是包廂,位置又難得的好,你想去看嗎?”
黃珍妮她爹好聽戲,寨子裏還劫過戲班上山唱戲,唱完放了賞,依舊放人回去。她從小跟著聽慣了,現在偶爾得閑,還常買戲票去聽。
綠牡丹是蓉城名角,因近年身子有了病,兩三個月才排一場演出,每次演出,都是一票難求,多半被蓉城有錢有勢的人內定了,何湛能弄到好位置,多半是謝洛白的麵子。
人不對,看什麽都是白搭。
“不聽了,咿咿呀呀地也沒意思,你叫上小四一起去吧!綠牡丹的包廂票可不便宜,別浪費了。”
何湛聽聞,目光黯然,還想說什麽,溪草取了謝洛白的配槍出來了,他接過槍,轉身要走,隻聽黃珍妮突然道。
“少夫人,當初你們還在淮城的時候,我就答應了老何的求婚,後來出了趙正勳的事,又給耽擱了。我們都老大不小了,老拖著也不是個辦法,剛才我和何湛商量過了,想盡快把這件事辦了,不必鋪張,就隨便擺兩桌酒,請一請軍中要好的兄弟就行。”
既然謝洛白一心撮合她和何湛,她幹脆就遂了他的心,快刀斬亂麻,於自己也是個解脫。
黃珍妮的拒絕,本來讓何湛有些灰心,還以為她變了卦,兩人的事恐怕要告吹,誰知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居然主動提及婚事,何湛那顆失望的心,霎時雨過天晴,難掩欣喜。
“怎麽能隨便辦呢?結婚這事,一輩子就那麽一次,應當莊重又熱鬧,要是讓黃大叔九泉之下,知道我待你這樣敷衍,定不饒我。”
他越是體貼,黃珍妮越覺煩躁。
“你怎麽這麽婆媽!我這人就是討厭熱鬧,討厭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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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耍猴一樣那套,你喜歡熱鬧,自己去張羅,別指望我配合就是了!”
喜歡一個人,看她便樣樣都好,何湛心裏,黃珍妮就是發脾氣的樣子也很迷人,她肯嫁給他,他還求什麽形勢,自然溫柔地笑道。
“看你,著什麽急呢?我隻是怕委屈了你,既然你不喜歡熱鬧,那就依你的意思一切從簡吧!隻是要勞煩司令和少夫人,我和黃珍妮都沒有父母家人,這婚事操辦,還想勞司令和少夫人給拿拿主意。”
何湛這話一出,又點了黃珍妮的炮仗,她聲音都有點歇斯底裏起來。
“你一個男人,難道一點主見都沒有?這種小事還要司令和少夫人給你拿主意?隨便找個館子定了酒席就完事了!”
何湛終於察覺不對,按理說,結婚本是你情我願雙方點了頭的事,可黃珍妮表現得完全沒有半點喜悅,而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不耐,他蹙著眉不說話,氣氛一時冷凝起來。
眼下的尷尬局麵,正是溪草所擔心的。
“我看黃曆上,最近的日子都不宜嫁娶,你們倆的婚事,也不能太過草率,還是再等一等吧!”
溪草發話,黃珍妮不好反駁,她壓著脾氣道。
“好,我聽少夫人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何湛目送黃珍妮離開,沒有追上去,反而問溪草。
“少夫人,您和黃珍妮要好,可知她近來是怎麽了?脾氣壞得讓人難以捉摸,又或者是我做了什麽叫她反感的事?甚至……我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就不願意和我結婚……”
溪草不便直言,在心裏飛快考慮了一下,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何副官,事在人為,感情是需要經營的,而真正走進一個人心裏,更需要勇氣和耐心。就像當初我對謝洛白,避如蛇蠍,那時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變得離不開他。我想黃少校之所以對你們的未來感到不安,是因為,你還沒能讓她看見你身上的光。”
何湛是讀過書的人,比起黃珍妮的簡單直接,他心思更加細膩,溪草的話,他一聽,就懂了七八層。
他退後一步,對溪草鞠了一躬。
“多謝少夫人提點。”
謝洛白回虞園的時候,心情似乎十分不錯,一看這樣,溪草就知道是曾家的事有了進展,本來想責怪他白天的所作所為,一時按下,先撿著要緊事問了。
“曾家連夜把生意上的對頭都查了一遍,直到今早,還是說不清那幾箱夾帶鴉片的煙草是什麽來曆,我這才迫不得已同意警察署拿人,夠給曾家麵子了,所以關押曾國璽這件事,商會其他人縱然有意見,也沒話說。”
溪草正逗搖籃裏兩個孩子玩,聞言忍不住回頭一笑。
“你說這話真不要臉,鴉片就是警察署檢查的時候放進去的,曾家當然查不出來了。”
謝洛白脫了外套,走過來用食指搔長安胖乎乎的下巴,逗得她發癢,似乎是惱了,幹脆抱著父親的手張嘴就要咬人,謝洛白靈活地一抽手,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塊奶糕,塞進女兒嘴裏。
“偷渡鴉片是死罪,曾家人急得不得了,可恨查不到蛛絲馬跡,曾筱山今天又跑了幾次軍政府求我,都被小四拒之門外,見我這邊尋不到出路,他當然要去找保皇黨。你那表哥若是見死不救,今後就別指望從曾家得到金援。”
溪草不由暗讚,謝洛白這出自導自演的嫁禍戲排得果然不錯。
此前謝旌文出車禍,警察署卻故意隱瞞謝令文車輛被改裝一事,謝洛白就懷疑,警察署裏有保皇黨的暗棋。
現在曾家的事,正壓在警察署裏,隻有警察署的人能私下動手腳給曾家洗罪,曾家救人心切,會不斷給亞曆克斯施壓,他不得不啟動警察署的暗棋。
謝洛白表麵上不幹預,但暗地裏早就安排人手盯緊了警察署的一舉一動,亞曆克斯一有動作,他馬上就能揪出警察署裏的奸細。
但就算知道是圈套,亞曆克斯也隻能往下跳,否則曾家那邊,他沒法交待。
“我懂了,你這是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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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亞曆克斯做選擇題,看他究竟是保曾家,還是保他布置在警察署的棋子。”
謝洛白將長纓從搖籃裏抱出來。
“他當然要保曾家,縱然在警察署裏安置奸細不易,但有曾家這金主在,棋子還可以培養,我也沒打算把曾家連根拔了,畢竟蓉城還用得著他們家,隻不過先除掉警察署裏的害蟲,圖個清淨罷了。”
他邊說話,邊逗弄長纓。
“來,兒子,給爸爸笑一個!笑!”
結果長纓看著謝洛白的臉,不僅不肯笑,反而扁嘴欲哭,拚命扭過身子要找溪草。
“媽、姆……媽、怕、怕怕……”
謝洛白就不高興了,扳過長纓的頭。
“怕什麽?膽子小的和貓一樣,連你爹都怕,將來上了戰場還不嚇破膽!”
溪草看不下去。
“你別折磨孩子了,他才多大,快還給我,不然又得哭了。”
溪草的手才伸出來,謝洛白抱著長纓的雙臂一抬,躲開了溪草,他不信邪,思索一瞬,幹脆將長纓往空中一拋,差點沒把溪草的魂給嚇掉。
好在謝洛白身手極佳,扔個孩子玩自是不在話下,幾番拋高,又穩穩接住,見長纓歪著頭,兩眼亮晶晶地,竟然咧嘴笑起來,不由笑道。
“臭小子,原來不是膽小,是喜歡刺激的!”
他打量了一下天花板,不滿道。
“唔,這屋子蓋得也太矮了,走,咱們出去扔。”
剛要轉身,背上就挨了溪草重重一巴掌,溪草搶過長纓護在懷裏,不然謝洛白的魔爪靠近。
“扔什麽扔!你當他是骰子呢?走開,別碰我兒子!”
見溪草真的怒了,像隻護犢的母豹子,謝洛白隻得作罷,惋惜地對長纓道。
“好兒子,你現在還小,你姆媽舍不得,等你長大些,爸爸再帶你去玩更刺激的。”
謝洛白萬事篤定,自然有閑心和孩子玩鬧,而亞曆克斯的公寓裏,曾筱山帶著方琴坐在他對麵,煩躁地道。
“你再不出手,我爹就要被判死刑了。”
亞曆克斯嚐了口咖啡,微苦,於是放下描金的西洋瓷杯,往杯子裏加了兩塊方糖。
“謝洛白不會動曾先生,這隻是個陷阱,目的就是要引出我們在警察署的臥底,一旦出手,我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這個人就廢了,培養他可花了不少心血。在這件事上,曾少要有足夠的忍耐。”
曾筱山臉色奇臭無比,聲音也不覺提高起來。
“你叫我忍耐?那是我爹,又不是你爹!我能拿我爹的命去賭?他謝洛白什麽事做不出來,如果我爹真有個三長兩短,保皇黨今後,別想再收到我們曾家半毛錢的資助!”
見氣氛越發劍拔弩張,方琴忙在其中調和。
“筱山,你別激動,亞曆克斯是我們的朋友,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著,她哀求地看向亞曆克斯。
“亞曆克斯,你幫幫忙吧!就算不看在我們的朋友一場的份上,但你也要想想,我哥哥和令尊在海外的生意,都需要曾家,如果我公公真出了事,大家損失都不小,對不對?”
曾筱山聯合方琴雙雙向他施壓,亞曆克斯臉色陰沉了一瞬,心中暗歎曾筱山的愚蠢。
但說實話,他也拿不準謝洛白的性子,萬一他真敢動曾國璽……
“好吧,你們先回去,這件事,我會安排。”
亞曆克斯歎了口氣,送走曾筱山夫婦,他起身打了個電話。
“亥君,通知阿默把曾家的事平了,事後該怎麽做,他知道的,至於他的妻兒,我們會照顧好。”
反正都要損失一枚棋子,與其留給謝洛白拷問,不如自己處理幹淨。
一天之後,警察署就找到了新的證據,證明曾家那箱煙草被人調包過,曾國璽遂被無罪釋放,而第二日清晨,警察署一名處長的屍首在家門前的河中漂起,他的妻兒傷心欲絕,卻一口咬定他是喝多了酒失足落水而死,警察署查不出蛛絲馬跡,便也就草草結了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