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喜宴噩耗
經過種種動蕩,人人身心疲憊,軍政府倒更加勵精圖治,謝令文以身作則,每天工作到深夜,打算重整蓉城,馮寂也十分盡力地幫助自己的未來女婿。
馮夫人也時常帶著女兒到謝府走動,安慰陪伴溫夫人,這一對親家的關係越發緊密起來。看著乖巧討喜的馮黛媛,溫夫人臉上又重新有了溫暖的笑意。
“親家母,都說先成家,後立業。如今令文倒反過來了,天天在軍政府裏用功,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那個傻孩子皮薄不肯提,我這做娘的,少不得要替他張羅。”
上次因為溫夫人企圖撮合謝旌文和馮黛瀅,和馮家生出嫌隙,雙方鬧了僵局,如今溫夫人將一切都看開了,婚事自然要重新提上議程。
馮夫人含笑道好,兩人一拍即合,當即商量起吉日、宴請事宜來。馮黛媛日夜盼著嫁給謝令文,此刻滿心歡喜,也不扭捏,主動提出要謝明苒做她的女儐相。
謝明苒含笑道。
“要讓你失望了,我考上了曼徹斯特大學,最遲後天就走,恐怕來不及參加你和二哥的婚禮了。”
馮黛媛看了一旁溫夫人一眼,見她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反而囑咐謝明苒。
“你一個姑娘家,孤身在異鄉,一定要小心些,錢不夠了,提前寫信回家告訴我,別叫我和你姆媽擔心。”
馮黛媛一臉詫異。
謝明苒的理想,她也有所耳聞,可溫夫人是比較傳統的女子,從前一心想著讓謝明苒聯姻為家族爭取利益,怎麽現在她要去留學,溫夫人竟答應得如此爽快了?
謝明苒見狀,悄悄和她咬耳朵。
“是表嫂替我說服了夫人。”
這次留學,其實溪草是勸過她的。
“據你表哥調查,曼徹斯特大學通過了你的申請,很可能與……亞曆克斯有關,即便如此,你還是要去嗎?”
因為謝信周的死,謝明苒心結很深,她一直責怪自己,雖然亞曆克斯已經死了,可溪草還是擔心她心裏放不下。
謝明苒淡淡一笑。
“我知道的,表嫂,可我還是想去,曼徹斯特大學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同時,也是那個人的遺願,她恨他,可也深刻的愛著他,她決定,替自己和亞曆克斯,實現這個願望。
送走了謝明苒,轉眼便是謝令文和馮黛媛的婚期。
如今謝洛白在前線抗敵,謝令文不想大興奢靡之風,所以和馮黛媛,也沒有大肆操辦,隻是在東湖飯店低調舉行,溪草注意到,謝令文穿在西裝裏頭的襯衫,是馮黛媛這些日子,跟著薑萱親手縫製出來的。
溪草很羨慕,馮黛媛手巧,學得又快,做的襯衫有模有樣,不比外頭裁縫做的差。
反觀自己給謝洛白做的那件,不是袖子窄了,就是領口緊了……
她微微歎息,有點喪氣,希望謝洛白回來之前,她能送他一件像樣的襯衫。
夜裏回虞園時,她的車被另外一輛車攔了下來,搖下車窗,卻是謝洛白留下的親信孫凱。
“少夫人,有一封東北來的緊急電報……”
孫凱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可他此刻麵上神色極為凝重,幾番欲言又止,溪草的心驀然提到嗓子眼,她一把奪過電報飛速瀏覽,霎那間麵色如雪。
電報是從東北戰場發來的,說謝洛白在一戰告捷後剛準備返回營地,卻突然接到魏疇勝傳來的緊急線報,說日軍準備突襲長城西北關口,此處防備薄弱,一旦被突破,日軍將大肆湧入西北。
事出緊急,謝洛白來不及多想,當即帶人前往,誰知乘坐的汽車卻恰巧遭到了日軍飛機的轟炸,車上的其餘人等當場死亡,謝洛白反應快,率先跳車,卻也受了重傷,目前還在搶救。
孫凱後頭的話,溪草完全沒有聽見,她兩耳嗡鳴,整個人似丟了魂一般木然,手足也是冰冷的,司機和孫凱都非常擔憂,叫了她幾聲,溪草才狠狠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然後果斷地道。
“回東湖飯店。”
司機不敢多問,忙調轉車頭,飛速趕回飯店。
謝令文和馮黛媛剛送走最後的賓客,正準備回到城東的新房,共渡良宵,卻見溪草的車不知何故又折了回來,小夫妻兩人連忙迎上去。
溪草推開車門,徑直走到謝令文麵前。
“我要去東北,能否借舅舅的專機一用?”
謝令文聞言一頭霧水,驅車追來的孫凱及時上前,把電報遞給他。
謝令文速速瀏覽一遍之後,麵色大變,他沉吟片刻,沒有說多餘的話,點點頭道。
“好,我立刻安排,連夜送表嫂過去,姨媽那邊不必擔心,我會瞞住。”
他返回飯店打了個電話,又命自己的副官親自送溪草前往機場。
馮黛媛抓著丈夫的袖子,一臉的憂慮。
“現在送表嫂過去真的好嗎?如果表哥他……”
謝令文麵色浮出痛色,握緊了新婚妻子的手。
“正是如此,我才必須送她過去,萬一……表哥真的撐不過去,至少還能見上最後一麵,以免抱憾終生。”
飛機外頭,夜色濃稠得化不開,昏暗混沌,仿佛在無邊的黑暗裏穿行,壓抑得令人絕望。
事出突然,溪草連虞園都沒回,就和孫凱一同前往機場,貂皮大衣下頭,還穿著棗紅色花簇滾繡的綢緞旗袍,本是十分喜慶的禮服,此刻卻像血般刺眼。
撐不住昏睡過去,沒過多久又被噩夢醒,反反複複,溪草不知自己是怎樣熬過這漫長的七個小時的。
重傷的謝洛白被送回營地,因為醫療條件實在不行,胡金瑜當機立斷,又連夜把他送到最近的城鎮醫院,溪草趕到的時候,黃珍妮、何湛和小四都守在搶救室外頭。
一見溪草,三人先是驚訝,熬得通紅的眼睛裏,都忍不住泛起淚意。
“少夫人……”
溪草沒有哭,她身板挺直,快步走到搶救室門口,一言不發地盯著那扇禁閉的門。
天色將明的時候,包醫生和幾個醫生從搶救室裏將謝洛白推了出來。
東北的天氣太冷了,溪草大衣下頭是玻璃絲襪,雙腿早已凍得麻木,見到謝洛白的那一刻,所有知覺似乎才回歸身體,她膝蓋一軟,跪倒在他的床前。
謝洛白閉著眼,輪廓俊秀而清瘦,淺青色胡渣若隱若現,頭上包著一圈紗布。
“司令福大命大,幾處致命的彈片都取出來了……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溪草提著的一口氣突然鬆懈下來,她抖著手撫過謝洛白的睡臉,眼淚終於忍不住傾瀉而出。
包醫生遲疑了一下,還是道。
“隻是……有彈片殘餘還留在頭顱裏,如今華夏的醫療水平,尚沒有辦法做開顱手術,不過少夫人放心,這並不會造成生命危險,隻是,可能會產生一點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