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

  走在A城CBD中的一個隱秘岔巷裏,人聲鼎沸。現代化的大都市與生活化的市井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這東方的不夜之城,披著繁華國際範的羽衣卻還仍保持著這個城市曾經的特色。這條巷子裏,沒有裝潢高檔的精品店,巷子兩邊都是小有名氣的吃食,隻有老A城居民才知道的美味。


  附近的摩天大樓鱗次櫛比。在夜色下看起來顯得孤高而又冷漠。而這個巷子卻給晚間的A城帶來了煙火氣。


  顧念拉著敏舒走進一個燒烤店。裏麵坐滿了人,烤物的香味飄在店裏的每一個角落。顧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口水止不住從嘴巴裏分泌出來,食欲來得異常洶湧。因為店內已經沒了座位,老板把她們安排在店外的走道上。一個個簡易折疊桌和塑料板凳構建起來的餐位,讓敏舒有點不知所措。


  “念念,我們就坐在這裏吃嗎?”看著顧念坐了下來,拿支木頭鉛筆在一張點菜單上勾勾畫畫。敏舒用手按了按太陽穴:“還是打包帶回家吧。”顧念轉著手上的木頭鉛筆,可憐兮兮地抓了抓敏舒到衣角:“小舒,就在這裏吃吧……”


  敏舒看了看周遭的環境,再看看顧念祈求的眼神。終於一臉壯士斷腕的表情慢慢在塑料椅上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了。敏舒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東西了,自從走馬上任淩瑞的財務總監,她的私人時間就少之又少。難得和顧念或者朋友們出去聚會休閑也絕不可能挑選這樣的場所。


  “你已經不記得燒烤有多好吃了嗎?”顧念一邊點著菜,一邊拿小眼神瞅她。“可憐的小舒,已經好久沒有吃過平民階層的美味了。”


  敏舒輕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在塑料椅上坐著。雙手平放在腿上,像是個認真上課的小學生。顧念看著她如此可愛的樣子,心裏早就止不住樂開了花。但是想著敏大總監如此屈尊降貴,也就不囂張地笑出來了。


  顧念喚來老板,把點好的單子給他。晚上的生意很紅火,老板也很忙,安排座位的時候沒注意起二人。而如今近距離的接觸,老板不由驚豔於二人的身姿。從顧念手裏拿點菜單的時候都有點緊張。


  在這個燒烤店外,坐著好幾桌客人,把人行過道塞得滿滿當當。有食客掃到她們,忍不住多看兩眼,甚至還讓身邊的夥伴一起來看。長得漂亮的女人多見,但長得漂亮卻還氣質如此出眾的女人卻真的是稀缺資源。顧念和敏舒坐在這個地方,就像是兩顆色澤璀璨的珍珠擺在一片沙石裏。


  “看看看,那邊兩個女人好漂亮。”有一桌的人已經往這邊看來,背對著她們的人還轉過了身子。


  “是啊!你們覺得哪個好?我喜歡長頭發那個,看起來好可愛”


  “我覺得短頭發的好。肯定是個OL,還穿著職場裝呢!”


  “你們女孩子家就喜歡這種短發的,我們男的還是喜歡女孩子頭發長。再美的美女剪了短發都要減分。”


  “女孩子是美給自己看的好不好!”這桌的女孩子們很不服氣。


  顧念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失笑。這群人,以為自己的聲音不大,動作不明顯。其實她倆都聽得一清二楚了。敏舒麵無表情,坐在那裏不發一語。


  顧念拿手在敏舒眼前晃了晃:“聽到沒?你很討女孩子喜歡呢!”敏舒握著顧念的手,拉放在桌上:“你也很討男人的喜歡。”顧念捏了下她的手,笑得頑皮:“你吃醋啦?”


  敏舒點點頭:“嗯。”顧念笑得更是得意:“哈哈,那你就多吃一點吧。誰叫你擁有了如此可愛的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更是明媚得不可方物。


  兩人的燒烤上了桌,孜然混合著肉的香味,顧念忍不住食指大動。毫不客氣地拿起一根羊肉串咬進了嘴裏。敏舒看著她,挑了挑眉毛,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呢。


  顧念坐在那裏,大快朵頤。而敏舒就坐在她對麵,沒有絲毫動作。顧念又拿起一串雞肝,遞到敏舒嘴邊:“喏,快嚐嚐看!坐了半天,你怎麽什麽都沒吃啊。”


  敏舒癟癟嘴:“這個,能吃嗎?”


  顧念一臉茫然:“為什麽不能吃啊?”


  敏舒:“不會吃了拉肚子嗎?”


  顧念:“你好壞,看我吃了半天都不擔心。到了自己,這麽謹慎。”


  敏舒:“我明天還要工作。在公司老往洗手間去,太不像樣子了。”


  顧念:“那你不要吃了。”說著把手腕收了回來。


  “等等……”握著雞肝的手被敏舒抓住:“你喂我的,DU YAO也吃。”她認真地看著顧念,笑容在臉上漸漸漾開,是那樣的毫無預兆,宛如幾千米高雪山上的雪,在一瞬間融化。顧念陶醉在她的笑裏,忘了動作。楞楞地看著她。敏舒湊過臉來,唇形明顯的嘴巴張開了個小口,潔白的牙齒在竹簽頂端咬了一口雞肝。舌頭輕輕滑過嘴唇,將汁水舔掉。


  顧念最受不了,一貫高冷的敏舒偶爾露出的溫柔魅惑。強烈的反差讓她的小心髒很是禁不住。


  她訥訥地把雞肝挪到自己的嘴邊,一口一口小小咬著,低著腦袋,時不時抬眼偷看敏舒清俊無雙而又冷豔逼人的臉孔。


  討厭,敏舒幹嘛要生得如此好看!


  不過這麽一個小動作,身邊一直偷窺著她們的食客,一下子炸開了鍋。


  “那兩個美女不會是拉拉吧?”


  “肯定是啊,剛剛姿勢那麽曖昧!”


  “可是,閨蜜也會喂著吃東西啊……”


  “不不不,那是一種感覺。她們倆有給人CP感。”


  “天,這年頭,漂亮的妹子怎麽都是同性戀啊。叫我們男人怎麽娶老婆啊?”


  “你就別多想了。這麽優質的妹子,跟你有什麽關係?”


  “哎,得不到,想想都不行?”


  “看來,自古美人天然彎啊……”


  看著原本一根根穿滿肉的串串,變成了隻剩竹簽的串串。顧念摸了摸撐得圓圓的肚子,心裏很滿足。敏舒見著她一臉酒足飯飽的樣子,心裏麵也跟著一暖。忍不住又想抬手去刮她的鼻子,卻被顧念在中途握住了手指:“不許刮了,鼻子都要塌了。快去結賬。”


  敏舒無奈地從褲子口袋掏出錢包,裏麵被各種卡和百元大鈔塞得滿滿當當。顧念吸了口涼氣:“你吃個宵夜都帶這麽多錢出門,不怕被搶嗎?”


  敏舒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翹鼻子:“我的錢,也就你能搶地走了。”說完走去收銀台。


  轉過身子,背對著顧念,敏舒的臉上又出現了複雜的表情。悵然,無奈,落寞,好幾種消極的表情交雜在一起。


  “你好,請問多少錢?”


  老板再次近看敏舒,還是被這張美麗的臉給弄得不好意思了一下。紅著張老臉,說了聲:“五十七。”隔了一秒,又來了句:“給五十就好,七塊錢就不用了。”


  敏舒將一張百元鈔票放在台上,輕輕道了聲謝。把錢包重新放回口袋裏,不等老板開口就走出了燒烤店。留下老板對著那張紅色毛爺爺發呆。


  顧念站在門口折疊桌旁,看見她回來,笑得甜美,還和她招了招手。溫柔的神色又爬上眉眼,敏舒快步走上前牽住她的手。


  走在夜間的街道上,迎麵吹來的風帶著秋涼:“念念……”


  “嗯?”敏舒突然叫了她一聲,顧念疑惑地側過頭。入眼的是敏舒瘦削的側臉,下巴尖尖的,像一隻聰明卻又少言寡語的狐狸:“這周五去看《天鵝湖》的芭蕾舞怎麽樣?”她目視前方,直挺的鼻梁顯得她的側臉更加完美。“正好有人送了我兩張票。”


  “嗯!”顧念握了下敏舒的手,這感覺還如四年前的那天。


  顧念的爸媽是很文藝的人,她還很小的時候,顧爸爸和顧媽媽就喜歡帶顧念去看各種話劇,歌劇,芭蕾舞劇。因為顧媽媽尤其愛芭蕾舞劇《天鵝湖》,隻要這個劇在顧念家所住的城市或附近城市上演,一家三口一定要一睹為快。這已經是顧家的一項傳統了。


  在她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俄羅斯的《天鵝湖》芭蕾舞劇團正好在墨爾本有演出。顧念於網上看到這則消息非常想去,但是查了查往返機票和在那裏住一晚的酒店住宿費就遲遲下不了決心。


  直到有一天,顧念從外麵回到家。見敏舒坐在沙發上,一臉等她回來的樣子。


  “《天鵝湖》的票你買了嗎?”敏舒問她。


  “沒有啊。”顧念換著鞋子,把包放在鞋櫃上。


  “那正好,有朋友送了我兩張票。一起去看?”敏舒沒有看顧念,說著這話的時候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哪個朋友這麽好?我認識嗎?”顧念知道,敏舒在澳洲沒有什麽朋友。她個性孤高,不愛言辭。雖然周圍人都很願意和她交朋友,但她卻很難和別人走得近。


  “你不認識。”敏舒迅速地接上這句話,拿起一個茶幾上的橙子剝起皮來。


  “機票和酒店我也訂好了。”她繼續剝著橙子,似乎在講一個很平常的事情。


  顧念聽她這麽說,第一反應是自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的演出了。第二反應是敏舒她竟然對自己這麽好,完全出乎意料的驚喜。演出的票,肯定是她買的。但是,內斂的她又怎麽可能輕易承認呢。


  顧念脫了鞋就光著腳朝她奔去:“小舒,你真的是太好了!”抱著敏舒的頸子一個勁地磨蹭,把橙子從她手裏拿出來,挽過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看著那張清秀的臉,飽滿的唇形,顧念親了上去。很軟,很好親。她忍不住用牙齒在敏舒的唇瓣上咬了一下,感受著她略微吃痛的一瑟縮。


  “謝謝……”這一次也和那一次一樣,票是敏舒特意買的。她的小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裏去了,也不會天天把“愛你”掛在嘴邊。可是她對你做的事裏卻是含著無限的深情。經常有人對她說:敏舒這人有什麽好?除了長得美,上進有能力,家裏有錢也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了。可是話剛說完,都會立馬咬一下自己的舌頭:不對啊,這樣說,她很完美。


  每當這個時候,顧念都會笑得甜蜜,她懂朋友的意思。敏舒不浪漫,也不溫柔,不善解人意。連調情的話,都很少說出口。永遠繃著張沒表情的臉,上學的時候就是看書,研究案例,閱讀各種財經類和政界的新聞。工作了,更是一個十足的工作狂,似乎生活裏除了上班加班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幹。


  今晚的燭光晚餐,也不知是敏舒多久才會心血來潮幹一次。顧念不用猜也曉得,玫瑰肯定是賣花的人擺的,法餐也是飯店派車專門送上門的。敏舒要做的,就是在顧念回家之前,先到家,醒下葡萄酒。


  可是,這又怎麽樣呢?小舒的溫柔從不比別的戀人來得少。她也會細心地記下自己的願望,裝作一場巧合來幫自己實現。她也會努力搞一場浪漫,盡管真的是沒有多少創意。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情人,隻有自己才明了,她對別人淡漠卻對自己溫柔的時候,這感覺有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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