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拍
四人吃著早餐,餐廳裏隱隱漂浮著香氣。
“聽說譚雅是《花虛影》的女二?”蘇鎏用叉子戳了顆盤子裏的橄欖放到嘴裏:“她來了準沒好事。”她邊嚼邊說,語氣憤憤。
蘇優嫵:“你可別和她吵架。”
“每次都是她先找我茬好不好?!”蘇鎏又叉了顆橄欖,力氣比之前大不少,叉子直接將橄欖刺穿。
蘇優嫵抬起眼:“你可以不理她。”
“我為什麽不理她?和她這樣的人吵嘴才有樂趣。”說到這裏,蘇鎏的神色竟有點興奮。
“那是,華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可沒讓著你的必要。”
“所以我才喜歡和她吵啊。”蘇鎏絲毫不覺得自己說話幼稚。
蘇優嫵很無語。別人都說蘇鎏年紀小,多少有點孩子氣。但因為她是昊和的蘇千金,又生了張美到不行的臉孔。雖說不懂事,卻自帶一番尋常難得的可愛。世道不公,她蘇優嫵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獨當一麵。從沒有人將她當成孩子。回想這小半生,她可以任意耍脾氣撒嬌的日子定格在了十歲,父母還健在的時候。
“不過這譚雅真的很煩人,以為自己當個明星就了不起了。”蘇鎏撇嘴:“論長相還不如我。一天到晚擺個僵屍臉,不清楚的,還以為是什麽高冷女王。”喝口紅茶,咂吧了幾下:“她高中成績可不咋地。估計就是因為這個,才沒申請大學出來當明星。”
蘇優嫵看著蘇鎏這一副不知哪學來的小市民嘴臉,心裏有股氣是上不來也下不去:“人家再不濟也是成娛的當家花旦,總比你現在肆學,賦閑在家強吧?”
“這是兩碼事!我不上學是因為學校沒意思。”
蘇優嫵:“在我看來沒有區別。”
蘇鎏一時找不到話來反擊,嘟了嘟嘴,想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你這話怎麽那麽像舒姐姐說的。”梗著脖子,蘇鎏又嘟了嘟嘴:“她講話可不討喜,姐姐千萬別學她。”
蘇優嫵不想理她,默默吃著盤裏的東西。
陳知墨向來不喜歡說三道四,吃得差不多,便自己續了咖啡,慢悠悠地喝了起來。天色正好,看著窗外美景,在正式開機之前她樂得逍遙。
“知墨姐,顧姐姐你們為什麽要選譚雅做女二?”蘇鎏話癆慣了,安靜不了幾分鍾。沒人說話,她又找了個話茬。
這話讓顧念很難回答……
陳知墨不急著應她,見杯裏的咖啡見了底,順手又給自己滿上。端起正要喝,卻被蘇優嫵拿走,放到自己這邊靠外的一側: “黑咖啡喝多傷胃。”
知墨側頭微微一怔,卻在下一秒恢複如常。這個場景真是陌生又熟悉……把臉轉向窗戶,炫目的陽光不禁讓她噓了噓眼。
“你們怎麽都不理我?”對於這樣的無視,蘇千金用叉敲了兩下盤子,表示自己很不滿意。
顧念:“譚雅在外形上和白弦挺像的。”
“像?你書裏的白弦是個僵屍臉?”
“嗯…白弦這個角色…個性確實比較冷淡。”
“哦,這樣。”蘇鎏又笑了起來,笑中帶有幾分她一貫的放肆:“那不應該叫舒姐姐來演嗎?”她沒正經地開起玩笑:“絕對本色出演。”
可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啊……蘇優嫵陳知墨完全沒有反應。顧念更是覺得蘇鎏這話沒法接。
但好心如顧念,雖然接不上話還是很配合地幹笑了兩聲。
用完早餐,四人來到了外景地。工作人員已經搭建完臨時的棚子,安置好了設備。但是現場卻還是繁忙中透著混亂。
“快去把譚小姐的大衣拿過來,晴天就不冷了嗎?戲服這麽單薄,又是在湖邊!”
“哎呀!你你你!!趕緊把那個箱子移走!絆死個人!!!”
“Sue,化妝麻利點。還有半小時就開拍了!”
遠遠聽見譚雅的經紀人Max把眾人指揮個“兵荒馬亂”。
蘇鎏這個好事主見到這副景象當然要去湊熱鬧。快步走過去,乘Max不備猛拍了他一下:“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Gay Gay的啊?”
Max被這麽一嚇,差點連氣都沒上來。剛想發火,回頭見是蘇鎏,隻好按捺下火氣撫著胸口:”我說是誰。蘇小姐,你是想嚇死我啊。”另一隻手還順了順被發膠定型好的頭發。
看他這表情,蘇鎏很滿意,頓時沒了整他的興趣。
走到譚雅身邊:“譚一姐,來得好早。”
“蘇小姐也好早。”譚雅上著妝,目不斜視。
“我昨晚住在鎮裏的。哪比得上你一早就乘車從A城往這趕。”
“作為演員按時到場是本分。倒是蘇小姐,不知在劇組裏擔任什麽要職?”
蘇鎏笑,回得相當直接:“沒有職位,閑人一個。”抱著胸直了直身子:“來當吃瓜群眾的。”
“嗯。”譚雅“嗯”了一聲就沒下文了。化妝師化好妝,繞到背後去幫她整理頭發。
蘇鎏本還想再說什麽,誰知譚雅直接讓助理把劇本拿來,擺明是不想再和她交談。
往常都會和她拌嘴的譚雅,今天如此冷淡,讓蘇千金好沒趣。她興致缺缺地看看四周,忽然眼前一亮。
“舒姐姐,你來了!”人未到,聲先至。敏舒在聞得一陣香風的同時肩膀也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蘇鎏下手一直沒輕重,若是常人肯定要痛呼一聲揉揉肩。
可是敏舒就是敏舒啊,照樣危坐如初。背著身子“嗯”一聲,繼續讀著文書,完全不受影響。
“舒姐姐,你也真是。背對著,差點沒認出是你。”
“嗯。”
蘇鎏瞄了兩眼敏舒手裏的文件:“你在看什麽呢?公司裏的合同?”
“嗯。”
“馬上就開機了,激動嗎?”坐到敏舒椅子的扶手上,蘇鎏用手指繞著發尾。
“嗯。”
“還’嗯’,我一點都沒看出你有多激動。”說到這裏,蘇鎏越發鬱悶。為什麽這一大早,一個個的都對她這麽冷淡:“舒姐姐,和你說話真沒意思。”
“哦。”
本以為敏舒仍會“嗯”,蘇鎏剛說完話就誇張地“嗯”了一下。誰知敏舒說的是“哦”,兩人同一時間發聲,一個“嗯“,一個“哦”,聽起來相當不和諧。周圍人一下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當著倆人麵又不能笑得太過,憋得相當辛苦。
敏舒倒沒所謂,蘇鎏的嘴角卻直抽抽。
正愁著一肚子悶火沒地方發泄,景純兒就被她看見了。
蘇鎏不喜歡景純兒,打見她第一麵就看不順眼。更確切來說,自從知道有這麽號人的時候,蘇鎏就不喜歡她。
個性如蘇鎏,隻喜歡兩類人。一類是在某方麵有真才實學,能叫她佩服的。比如蘇優嫵、喬辰、敏舒、陳知墨包括演戲有兩把刷子的黎羽芝。還有一類就是單純,善解人意沒脾氣的。比如顧念……
譚雅和她半斤八兩,雖然互懟但談不上厭惡。
與之相對應,蘇鎏最反感的兩類人就是平庸還以為自己有才的和看似溫順純良實則精於算計的。很不幸,在她眼裏景純兒兩樣都占了。
她那點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至於才華,蘇鎏曾問過龍鬱之景純兒書寫得怎麽樣。龍爺爺意思是“也就那樣”。其實,龍老的原話是這樣的……
龍鬱之:“景丫頭的書,年輕人可能比較喜歡。”
除開這個原因,景純兒最觸蘇鎏逆鱗的一點便是她時常周旋於A城的商圈與文藝圈。會說話會撒嬌,使出渾身解數討身邊長輩和哥哥姐姐們歡心。要知道,她蘇千金可是從小被這些人捧大的。莫名冒出一個丫頭和她“爭寵”,蘇鎏當然不爽。
“景純兒,你來幹什麽?”
被點到名的景純兒一驚,蘇鎏明顯語氣不善。可自己同她隻在上次冷餐會有過一麵之緣也從未得罪過這位千金小姐。她哪裏知道,蘇鎏對她的不喜歡早就因為這些個她不曉得的原因埋下了。
“陳導的電影,又是黎一姐和雅雅主演。我當然想來看看。”雖然心裏敲著鼓,景純兒還是微笑著,麵上淡定地解釋了。
聽她這麽說,蘇鎏在心裏又記上一筆:譚雅的朋友她也不喜歡。
“原來是這樣。早說嘛,和我一樣,就是個來湊熱鬧的。”
當著這麽多人麵,沒料到蘇鎏會這麽說話,景純兒的臉上一時有些掛不住。眾人聽了也很尷尬,隻得裝作沒有聽見,繼續手上的事情。
“鎏鎏,拍攝的時候台詞可能會根據情況改動。純兒做過編劇,到時候知墨還要和她請教呢。”蘇優嫵看出蘇鎏故意找景純兒不痛快,於是來打圓場。
“顧姐姐不是在這嗎?知墨姐需要和她請教?”
如果之前那句隻是不太禮貌,那這句話就真的是過了。
“蘇鎏,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譚雅本來在看劇本。這時她望著蘇鎏,口氣很冷,眼神更冷。
之前,蘇優嫵見景純兒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本想嚴厲地說一下妹妹,讓她道歉。但既然譚雅都出來維護自己的朋友了,她當然不會再幫著教訓。都是年紀相差不大的人,實在沒必要照顧什麽麵子,更何況她蘇優嫵原本就是護短的。
蘇鎏也沒想到譚雅會這麽說她,一時間血都衝上了腦袋:“譚雅,你給我再說一遍!”
“我說: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眼見著兩位千金就要當著大家的麵爆發起戰爭,工作人員們更加小心翼翼地裝沒看見,沒聽見。譚雅的經紀人,咋咋唬唬,Gay Gay的Max,自蘇鎏來了之後就沒敢再多話,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殃及池魚。
顧念和陳知墨並肩站在不遠處,都沒在意這場將要來的“暴風雨”。陳知墨是真的不在意,而顧念是因為另有牽掛。她注視著敏舒坐在椅上看文件的背影,止不住地心疼了。原來正好能撐住的大衣,在肩膀那有點塌陷。腰身的位置,似也比以前要空。曾以為,分手後調整好心情就不會再被敏舒影響。可誰知,現在單看她一個清瘦孤寂的背影,就觸到了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這些日子,也許小舒她過得並不好。
此時,顧念忘了,忘了是誰被她捉奸在床,是誰執意和她分手。
她現在眼裏所容納的,也就敏舒的一個背影而已。
顧念看著她,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翻閱文件,絲毫沒有被眼前的人或事奪取注意。明明那麽安靜,卻從來不會被忽略。
陳知墨察覺到了顧念情緒上的波動,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沒有說話。
就在蘇鎏和譚雅四目相對,一觸即發的時候,喬宸和黎羽芝姍姍來遲。
“大家都到了?”喬總裁撥了撥自己的金色短發,笑得陽光燦爛。身旁的黎一姐環著雙臂,嘴邊也掛著淡淡的笑。可見二人心情不錯。
“羽芝,快來化妝。後麵有你的戲。”黎羽芝的經紀人見狀,趕緊將她叫過去。
來了場及時雨,眾人都暗暗噓了口氣,趕緊和她倆打了招呼。一通問好下來,很慶幸的,那兩位吵不起來了。這吵架嘛,時間最重要,錯過了最適合的那個點,還是鳴金收軍吧。
於是,現場又恢複成了人仰馬翻的狀態。
敏舒翻完最後一張紙,站起來轉過身子:“時間差不多了吧。”她開口,原本嘈雜的環境瞬間靜了下來。
執行導演下意識看了眼手表,竟然離原定的拍攝時間一分不差:“對對對,是要開始了。各部門準備起來。”邊說邊給譚雅一個眼神,暗示她迅速就位。陳知墨也走到監視器那,帶上了耳機。
執行導演:“Ready.”間隔數秒:“Cam.”
攝影師助理:“Rolling.”
執行導演:“Sound.”
收音師:“Speed.”
場記將場記板放到鏡頭前,上麵清晰寫有:花虛影一場一鏡 一次,“啪”的一聲打響。
譚雅飾演的白弦正端坐於薌山中的紫靈湖邊,一襲白衣,冬風之中衣帶、發絲飄揚。古琴置於腿上,精致的側臉上沒有表情,好一個冷豔逼人,麵若寒霜的白宮主。
萬籟俱寂,大家都緊張又期待地等著執行導演喊下那聲“A”。
顧念: “等一下。”
這聲“等一下”著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執行導演突然被打斷很不爽,回頭看了眼顧念:“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