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愁看落霞燕山夜 畏見荒江郢樹春
“阿珂,讓這姓鄭的把喇嘛引開,我們好逃走嘛。”
韋小寶見陳柯居然幫著鄭克爽說話,一時顯得很不高興。
陳柯卻知道,這次如果要脫身,就一定要激發出韋小寶的英雄潛質。
不然大家全得死在這裏。
因說道:“找替死鬼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自己上,把這些喇嘛打發了。”
韋小寶瞪起了眼睛:“你想謀殺親夫啊?”
終於,草堆裏的白衣尼說道:“小寶,你把手伸進來。”
陳柯心裏一動,知道尼姑師父以為大限將至,準備把四十二章經交給韋小寶,囑咐後事了。
而且事實證明,尼姑師父的做法完全是正確的,她的舉動將徹底激發出韋小寶的英雄潛質!
因此陳柯看桑潔那些人,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哼哼,這回你們還不死?”
喇麻們看見陳柯的一對招子,都是心神大懼,下意識又退後了一丈遠。
桑潔不禁疑惑:“這個黑妞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我們已經是砧板上的肥肉,這種感覺真不是假的!難道尼姑手下的一個弟子,就有如此厲害?”
想著剛才莫名其妙又死去的一個師弟,桑潔的背心上不禁冷汗直冒。
韋小寶悄悄拿過經書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也變了。
陳柯也是暗暗調整著自己的吐納,準備隨時應付突如其來的變故。
韋小寶在理論上可以打發這些喇嘛,但事事總無絕對。
而陳柯有了精神上的支持,勇氣同樣被激發了出來,下定決心要跟韋小寶幹一票。
就在這鄉下打穀場的草垛子上!
桑潔看著韋小寶居然也露出了端倪天地的神色,一時嚇得夠嗆。
他忍不住喝道:“小尼姑,是高手就出來分個生死!藏頭露尾的,算什麽英雄?”
韋小寶卻笑道:“大喇嘛,我師父是世外高人,根本不宵於和你們交手,也不願意多殺生。剛才我師姐不小心震死了一個大喇嘛,師父就狠狠的罵了她一頓!你們如果真要動手,我和師姐就足夠對付你們了。”
陳柯聽了,差點又要吐血:“你扯上老子幹什麽?”
桑潔說道:“好,那本座就先和你們較量較量!”
說著使了個眼色:“好歹看清他們的武功路數。”
旁邊的一個大喇嘛馬上站了出來,指著陳柯說道:“小姑娘,我就來領教一下你的高招!”
陳柯一時臉色發白。
韋小寶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說道:“師姐,他們又要找死,這回師父不會怪你了。你還是用剛才那招隔山打牛拳,把這些喇嘛打發了吧?”
說著,陳柯感覺入手一沉:原來韋小寶暗中把匕首塞給了自己。
這把匕首,當真是不可思議。
雖然隻有一尺來長,卻比陳柯的戒刀還要重!
而且匕首上寒光隱沒,讓他感覺到,哪怕沒有內力的人,也能夠一刀削斷高手的寶劍。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我靠,要我表演‘隔山打牛’?”
陳柯一拿到這件兵器,當真是自信心膨脹。
他吞了一口唾沫,也知道事情到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悄悄背起手將匕首塞進了袖子裏,陳柯裝出了一副傻雕相。
“啊,沒有問題!師父,這次是他們自己找死,您老人家可別再責怪我啊。”
說著,他又望了桑潔他們一眼:“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送死?”
說這話的時候,陳柯感覺自己兩條腿都在發抖,心中也暗自感慨韋小寶這人膽子真不是蓋的。
桑潔真怕大家一起上,惹得尼姑親自出馬,恐怕都得死在這裏,因此迫切的想看看對方的武功到底是什麽。
他合掌道:“我們密宗自然不會以人多欺負人少,師弟一人上就足夠了。”
韋小寶馬上應道:“好啊,誰幫忙誰就是烏龜兒子王巴蛋!”
桑潔想著那個尼姑是女人,也點頭道:“對,誰幫忙誰就是烏龜女兒王巴蛋!”
白衣尼一聽這話……決定保持沉默。
那個大喇嘛遠遠望了陳柯一眼,感覺他武功淺薄,不像個高手,懷疑是不是那老尼姑在暗中輸送內力?
因向前走了幾步,說道:“小丫頭,過來較量較量!”
陳柯便向前走出了草垛子,背起了韋小寶的台詞:“好啊。不過我們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較量武功,總不能像小孩子一樣亂打一氣。這麽辦吧,你說是文鬥還是武鬥?”
喇嘛笑道:“文鬥如何,武鬥如何?”
陳柯心裏暗暗祈禱,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千萬不要變卦!
隻說道:“文鬥,你打我一拳,我再打你一拳,看誰先受不住就認輸了。武鬥,就是拉開膀子亂打。”
喇嘛哈哈大笑,說道:“太祖皇帝說得好,要文鬥不要武鬥。佛爺就和你比文鬥!”
陳柯聽了,心中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
和韋小寶站在同一戰線,果然好運亨通,吉星高兆!
於是負手挺胸,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先過來打我一拳吧?”
哪知喇嘛掄了掄胳膊,說道:“好,佛爺就先打你一拳!”
陳柯聽了,一時嚇得腿上又發軟:“不是吧,難道莊家是韋小寶,我注定隻能當炮灰?”
眼看這大喇嘛欺身上來,一拳打向了自己的胸口,陳柯嚇得連表情都僵住了。
“完蛋了!”
哪知喇嘛出拳之後,居然並沒有使力,而是在他的胸口上揉了一把,隨後哈哈大笑,退回到了原地。
桑潔他們也哈哈大笑。
這大喇嘛說道:“第一招讓你一下,現在該你打我了。佛爺不怕你摸,你盡管來!”
陳柯重重的喘出了一口氣,頓時心中也是一陣惱火,膽怯一下就被衝散了不少。
他說道:“佛爺竟然讓我一招,我也應該讓佛爺一招,這叫禮尚往來,互不虧欠。”
說完,擺了一個根本不算是武功招式的套路,搖搖晃晃的就向著這大喇嘛衝了過去。
“霸王舉,我鼎呀鼎呀鼎呀鼎呀鼎……!”
噗嗤!
陳柯的拳頭一按到大喇嘛的胸口,袖子裏的匕首馬上滑了出來,一下就把喇嘛的心髒紮了個對穿。
一刀九九九級!
陳柯用武器,自然比韋小寶高明得多,之後舉起拳頭讓匕首重新藏進了袖子,幾步退回到了草垛子旁邊,讓桑潔看著自己並沒有用什麽武器。
“佛爺,該你摸……該你打我了。”
重新背起了手,陳柯故意說錯了一句,惹得桑潔他們又是一陣大笑。
哪知那個喇嘛並沒有再出手,而是身子一晃,就栽倒在地!
桑潔他們一時臉色大變,連忙又退後了一丈多遠。
韋小寶說道:“哎呀,師姐你的‘隔山打牛拳’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不過你又打死一個喇嘛,師父還是會不高興的。”
說著拉過陳柯的胳膊表示慶祝。
陳柯也趁機把匕首又交給了韋小寶,感覺身上全是冷汗。
桑潔的身上同樣也被冷汗打得透濕。
憑白又死了個師弟,卻連對方的武功路數都沒有看清楚,因道:“果然有兩下子。不過本座這回要和你們比兵器!”
說著又使了個眼色,派出了另一個大喇嘛。
那個大喇嘛也一把抽出戒刀,這一回卻是慎重多了,死死的盯著陳柯和韋小寶。
這種比試,就得靠寶衣了。
於是韋小寶挺身而出:“比兵器?這可是我們門派最厲害的武功。大喇嘛你們知道,我們門派的人為什麽都沒頭發嗎?因為我們專門修煉金剛護體神功,師父的功力最高,頭發全部都練沒了。我和師姐的功夫還沒練到家,所以頭發還剩那麽一點……”
桑潔聽他胡說八道,但又不能不信幾分。
中原人不同於西域,都是蓄發的。
白衣師太是個尼姑倒也算了。
韋小寶剛剛當和尚還俗,陳柯更是練過醍醐酥不久,頭發都隻長出一寸來長。
一門仨禿子,絕對不是巧合!
聽到韋小寶這麽說,那個大喇嘛臉色都變了,握著戒刀的手開始發起抖來。
韋小寶繼續說道:“這門功夫,專門破兵器,大喇嘛要是砍我,肯定會把刀反彈回去,砍死你自己!不過我的金剛護體神功還沒有練成,現在隻練到了腦袋上,大喇嘛你要砍隻可砍我的頭,千萬不要砍我身上啊!”
桑潔聽了,馬上用藏語說道:“他是在故弄玄虛!有道是兵不厭詐,虛即是實,實即為虛,你就往他的身上砍!”
大喇嘛聽了,馬上舉起戒刀吐了個門勢,說道:“誰先砍?”
韋小寶大度地說道:“讓你先砍!”
喇麻聽罷,更不客氣,向著韋小寶的頭上便砍去。
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萬一賭輸了,腦袋肯定會被劈成兩半!
韋小寶也嚇得閉上了眼睛。
哪知大喇嘛的刀剛剛要砍到他的頭上,突然轉了個方向,使出一記“懷中抱月”,繞到了他的背後!
當!
隻見這一刀就勢砍中韋小寶的後背,外衣頓時被砍破,卻砍不進皮肉!
韋小寶一下被砍得紮進了這大喇嘛的懷裏,趁機又是一匕首戳了下去。
又是一刀九九九級!
直到他狼狽不堪的從大喇嘛的胯下鑽出來,氣息不暢的咳嗽道:“師父,您瞧……這惡喇嘛說話不算話,偏不砍我頭。好在弟子的金剛護體神功,已經練到背上了……咳咳咳咳!”
桑潔等人一時大駭,縱身後躍,跳到了打穀場外的高地之上。
白衣尼急道:“阿珂,快給小寶吃雪參玉蟾丸!”
陳柯聽了,連忙過去扶韋小寶吃了。
韋小寶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雖然寶衣擋住了戒刀,但喇嘛功力太強,還是砍得他差點丟了小命。
不過韋小寶這人嘴比命硬,還在說著:“師父,您就放開殺戒,讓弟子們出手打發了這群喇嘛吧?”
桑潔嚇了一跳,想要逃走。
但這次來到中原損兵折將,說什麽也不甘心就這麽離去。
看了一眼地勢,他登時計上心頭,拿出火折點燃,扔進了草垛子中!
一時間,打穀場燃起了一片片大火。
韋小寶連忙過去,將白衣尼從草垛子裏扶了出來。
陳柯也從剛才的賭鬥中增加了幾分膽氣。
眼見喇嘛們已經退到了很遠,也趁機湊到鄭克爽的身邊,將他也扶了起來。
“鄭公子,你沒事吧?”
喇嘛們此時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鄭克爽的身上,都死死的盯著現身的白衣師太。
鄭克爽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被陳柯扶著從地上坐了起。
見“阿珂”還過來關心自己,倒是十分感動:“謝謝你陳姑娘,我沒事,都是皮外傷。”
陳柯笑了笑,讓鄭克爽坐在地上喘氣。
隨後趁沒人注意,開始下了黑手:將鄭克爽剛才撒落在地上的金銀珠寶,連泥帶土抓起一把就塞進懷裏。
這一抓到金銀珠寶,陳柯感覺自己整個人一下就精神了起來!
手不抖了,牙齒不打顫了,身體不冒冷汗了,腿肚子也不轉筋了。
哪怕喇麻點燃了打穀場,他都不覺得怎麽心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難怪打仗之前,要發餉馬之銀,犒賞三軍。”
陳柯一時心潮澎湃,鬥誌昂揚。
桑潔看見被烈火包圍,卻依然氣宇軒昂的陳柯。不禁心中駭然!
過不了多久,火勢已經越來越旺,整個草垛子已經有一半都燒了起來。
“師父,這回遭了!”
韋小寶看著漫天大火,一時也沒了主意。
白衣尼向後望了一眼,說道:“那裏有個山洞,我們躲到那裏去吧!”
“好!”
“阿珂,帶上鄭公子快走!”
聽師父遠遠的催促了一聲,陳柯連忙說道:“就來,就來!”
邊扶起鄭克爽,邊又抓了一把地上的金銀珠寶,也顧不得還有不少泥巴和小石子,通通塞進了衣服裏麵。
搞完這些,他才扶著鄭克爽一起,順著沒火的小道走出了穀場,跟著白衣尼和韋小寶一起鑽進了小山洞裏。
桑潔他們也在外圍一路跟隨。
見他們進了小山洞,便把一捆捆的幹草扔下,再次扔過了火頭,將他們團團困死。
桑潔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怎麽樣小尼姑?任憑你武功蓋世,畢竟不是神仙,難不成你還能呼風喚雨,滅了火不成?快把四十二章經交出來!”
而陳柯見剛才發黑心財,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不免心下有些得意。
不過黑了錢也得有命去花。
見韋小寶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心想這小白龍怎麽還不發飆?
想到這裏,陳柯見韋小寶的懷裏還揣著呼巴音的那隻斷手,便忍不住想要提醒他。
於是拿過斷手打了他一下:“喂,你幹嘛又摸我?”
韋小寶被這隻手掌一打,腦子終於靈光了過來。
他連連叫道:“大喇嘛果然厲害,是在下輸了!你趕快幫忙滅了火,我們這就交出經書,不然我們要是燒死了,經書也就燒沒了。”
桑潔被這話又嚇了一跳,連忙扔過一顆大石頭!
陳柯隻見這大石一下飛了十多丈遠,而且準確無誤的轟隆墜下,一把就砸滅了一個火堆。
轟!
眾人也都是一驚。
見這桑潔隻是單手一抓,就能拿起一枚千斤大石,然後扔出十多丈遠。還能準確無誤的壓滅那一堆堆的火草。
轟隆隆隆隆!……
隨著一枚枚的巨石飛來,砸滅的火堆一個又一個。
陳柯忍不住說道:“這就是大手印神功?這喇麻武功如此之高,智商卻如此之低,真是可惜!”
韋小寶躲在山洞的一角,邊往四十二章經上抹著什麽,邊說道:“是啊,他如果直接用石頭砸死了我們,經書可不會壓壞。這方法可千萬不要告訴他!”
陳柯忍不住說道:“廢話。”
回頭看了一眼,見桑潔依然在全力扔石頭滅火,也依然沒有想到能用石頭砸死他們。
而韋小寶手中折騰的這本四十二章經裏,畫有地圖的碎羊皮已經全被取了出來,送給桑潔喇嘛也無所謂。
不過,喇嘛們拿了經書,保不定安然離去。
因此韋小寶準備在經書上下點佐料,就此解決了他們。
韋小寶邊把呼巴音的手剁碎,撒上佐料,再讓毒水浸入四十二章經裏。
邊大呼小叫:“我家師父說了,大喇嘛拿了這經書,一定要宏揚佛法,普渡眾生……”
陳柯知道他是在耽誤時間,也跟著一起喊:“對,一定要齋戒沐浴,方能開卷!……”
“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開卷有益!……”
“開蓋有獎!……”
兩個人在那裏胡言亂語,直到整本經書都被毒水浸透了。
韋小寶才脫下鞋子包了手,一把將這本四十二章經甩了出去。
“大喇嘛,經書來了!”
兩個喇麻師弟大喜,連忙過去拾起了經書。
桑潔為人謹慎,怕經書上有機關,沒有親自去拿。
等兩個師弟拿過了經書,並沒有事情,他這才接了過去。
“小心一點,經書打濕了,不要弄破。”
兩個師弟問道:“師兄,是這本四十二章經嗎?”
桑潔邊翻,邊連連點頭,喜笑顏開:“是是是,就是這本,四十二章經!”
韋小寶見他們都摸過經書,忍不住叫了一句:“哎喲,大喇嘛,你臉上有蜈蚣!”
兩個喇嘛師弟一驚,都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臉,卻不見有什麽。
桑潔定力極強,並沒有摸臉,隻是冷笑道:“小家夥,你嚇唬誰?”
韋小寶說道:“怎麽,你不怕我的隔山打牛拳了?當心我過來打扁了你。”
不過他這句話終於露了底。
桑潔心想:現在火已經熄了,你真打得過我,為什麽還不動手?
想到這裏,就準備將這幾個人了結。
但就在這時,兩個師弟突然發出了慘叫。
桑潔望了兩個師弟一眼,頓時大驚失色!
“師弟,你們怎麽?……”
原來兩個師弟剛才用拿過經書的手指摸過臉,被摸過的地方隱隱滲出了黃水!
那黃水腐蝕性極為強悍,一湧出來,遇血化血,遇肉化肉。
隨著血肉越化越多,黃水也越來越多。
而桑潔感覺自己翻過經書的手指,也有了麻癢的感覺。
低頭一看,十根手指之上竟然也開始滲出了黃水!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桑潔一把將經書扔在了地上,驚呼道:“經書有毒!”
他說著,兩個師弟已經撲騰在了地上,用手捂著臉滿地打滾。
韋小寶見狀,忍不住在一邊偷笑:“大功告成!”
桑潔連忙脫下外衣包住了經書,也顧不得師弟,急忙遁走,找清水洗手去了。
那兩個喇嘛在地上繼續翻騰。
終於氣息越來越微弱,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