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二)
行過數日,眾人跟隨韋小寶一同回到京城。
陳柯依舊老實。暫時住在了韋小寶的府上,深居簡出。
韋小寶的伯爵府被炸毀,康熙又給他賜了一座新宅“鹿鼎公府”。
這座府第當真比以前更加氣派,簡直都快比得上王府了。
韋小寶自然給陳柯單獨安排了房間。經過長途跋涉之後,他終於可以安心靜養了。
和馮錫範一戰,雖然最後依靠雙兒將之逼退。但陳柯也被對方的內力震傷,吃了個小虧。
盤膝坐在床頭,他雙掌一上一下,吐納內息。感覺經過多日調養,內傷已經開始痊愈。
“我的武功,境界是上去了,但內力修為依然和馮錫範差得太遠。以後依然要謹言慎行才是。”
陳柯調息著身體,感覺武功修為又有精進,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武功大成之後,他的千斤神墜已經完全駕馭自如,因此周天運轉極甚。快過尋常心法數倍。
照這樣的進展,再過幾年陳柯就能把內力修煉到磅礴的地步。那個時候就真正與馮錫範有一戰之力了。
睜眼之後,陳柯吐出一口濁氣。經過安心調養,精神重新旺盛起來。
推開房站,來到府院之中。
此時暖陽東升,又是一天來臨。
不過時至初冬,北方的天氣已經步入嚴寒。雖沒下雪,但屋簷上已經掛滿了一溜兒臂粗的冰棱。
院子裏,兩個穿著銀鼠皮襖的護衛正手持刀劍,對練著武功。
這兩名男子,一個身材高長,手執玄重鐵刀,氣勢迫人。而另一個使的是一柄軟劍,靈動飄逸,風流瀟灑。
他們自然不是真的護衛,而是陳柯的死黨胖頭陀,還有陸高軒。扮成護衛是為了掩人耳目。
“這幾年的修行,並不是白過的!他們脫離了神龍教的束縛,心意通暢,武功也是一日千裏,讓人欣慰。”
看著他們晨練,陳柯也是一陣愉悅。
胖頭陀如今又矮了半尺,人也壯實了許多。最起碼,他看起來隻是身材瘦長一些的正常人了。
而他的武功也終於突破桎梏,半隻腳踏入了絕頂的層次!這已經和當初的無根道人,施琅他們相當了。
陸高軒同樣不落下乘,一柄軟劍縱橫飛舞,銀光浮掠。
如果說胖頭陀是半隻腳踏入“陽”的境界,他則是窺視到了“陰”的門徑。
看著他們如此精神,陳柯也忍不住技癢,身影一蕩。出掌印在了刀劍交合之處。
嗡!……
胖頭陀和陸高軒頓時被震得連退數步,臉色駭然!不過看見是陳柯,隨即輕鬆了下來。
二人拱手笑道:“看來白龍使身體恢複得無礙了?”
陳柯點頭笑笑:“恢複得差不多了。對了,你們說的那些神龍教的會眾,聯絡得怎麽樣了?”
陸高軒拱手道:“離得近的,已經準備參見白龍使!遠在外地的,正在趕往京城的途中,準備聽從白龍使差遣。”
陳柯點點頭:“已經有人來了?那就趕緊準備一下,幫人解毒吧。至於重建白龍門的事,也不要強求!大家願意就一起幹,不願意可以當江湖上的朋友,不要強迫別人。”
洪安通組建的神龍教,是帶有強迫性質的,用毒藥控製教眾。因此人心很不穩。
陳柯要發展事業,需要的是情投意合的朋友。有組織有紀律是應該的,但抓壯丁的領袖注定沒有好結果。
陸高軒聽了,不由得一陣動容:“屬下明白。”
說著,三人換了便衣,一同出了後院。往京郊外的一處民巷而去。
要辦事,肯定不能在公爵府。雖然陳柯他們都是高手,但也保不定這裏有康熙的眼線。
幾次出入京城,陳柯還是頭一次逛街。
公爵府座落於皇城,是皇宮周圍居住達官顯貴的宅區。皇城外是滿城,乃駐京旗民生活的地方。
陳柯的老家開封也有滿城。他當時就是跟著旗人混入,結實了葛爾丹等上層人物。
外城便是漢民生活的地方。
因為旗丁是兵,漢人是民。又住在城郊,因此舊時亦稱之為京郊民巷。
但此郊並不荒辟,反而是十七世紀最大的都市圈。
皇城和滿城的皇親國戚,王爺貝勒,公主格格。最喜歡的去處就是逛民巷。
古香古色的老北亰城,街麵開闊,道路平展。行人肩踵磨肩,店鋪裏淨是帶著京片子的叫賣。
哪怕是賣糖葫蘆的小販,也能唱出一曲極盡鄉土氣息的民歌小調。
小攤上,揭開屜子的小籠包蒸騰出撲鼻的香氣。
茶園子裏,字正腔圓的說書先生正敘述著引人入勝的評書。
客人們圍坐在一個個小茶幾邊,磕著瓜子花生,品著茶。邊津津有味的聽著段子。
“這評書說的,比德雲社還要好聽!以後我一定要造個留聲機,把這些非物質遺產盡可能多的保留下來。”
陳柯和陸高軒逛在一起,感受著相隔數年的人文氣息,身心都是一陣舒適。
太陽高升之後,二人不覺穿過後門大街。
這裏是老北亰城最大的貿易行。
宣武,正陽,崇文三門,是富商大賈的聚集地。成千上萬的金銀在此地流轉。
單就正陽門外大柵欄一徑,店鋪灑樓林立,人擠得幾乎走不動。各類生意開張後,南來北往的客人們爭先挑選著自己中意的買賣。
關外的貂皮,人參;江南的水果,綢緞;青藏的麝香,紅花;新疆的氈毯,口外的皮貨,雲貴的中藥;瓷器,布匹,煙,茶,糖,酒,糧食。
成批的從外地流入,又成批的轉往外地。
但商品流轉之間,永遠忙而不亂。
就是拉車的馬匹尾巴後麵,都掛著一個“拾香袋”,兜住馬糞不掉在街上。
明清時代的北亰,雖沒有步入工業化,但人民的生活風貌卻顯露出幾分飽足感。
在老胡同間逛得久了,當真讓人都沉浸在了其中。
畢竟如此勤勞的人民,不可能在盛世也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不然從兒哪繁衍出這麽多人口。
那些晚清落魄的影像,是帝國主義敲骨吸髓之後的殖民產物。是他們強加給華夏人民的災難。
“我一定要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讓盛世長存,讓民族複興。”
陳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直到日上三竿,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城邊的一片民宅。
“陳姑娘!”
宅子裏迎出來了一位中年人,生了一臉刮不幹淨的絡腮胡子,身材高大肥胖,臉上帶著生意人狡猾笑。
“掌櫃的,要十斤精肉!細細切作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麵。”
看見這個人,陳柯哈哈一笑。
這名男子正是闊別多年的老友,錢老本。
陳柯如今在公爵府外的活動地點,就安排在錢老本家裏。
陸高軒看見他,也笑吟吟的拱了拱手。之後錢老本便將他們請進了屋內。
客廳很大,相迎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吃著早飯。
男的陳柯見過,正是錢老本的朋友賈老六。
看見陳柯,賈老六也早起來抹了抹嘴,介紹了一下:“陳姑娘,這位是我的姐姐,‘十足真金’賈金刀。”
“原來是關嫂子。”
陳柯也拱手見了個禮。之後也不打擾:“你們繼續吃,都是老熟人了,不用客套。”
之後陳柯望了錢老本一眼,因為他早就注意到了對方掛在腰上的手藝把式。
花鱗剔。
錢老本也捂著錫子笑了一下,說道:“陳姑娘,您別這麽看著我。這三年,我就打了兩把,這一把我自己在用。還有一把專等著你過來取呢。”
說著從旁邊的庫房裏取出一把嶄新的剔子。
和以前一樣,這把剔子也配著牛皮鞘,做工精美。
但抽出來後,陳柯卻意外的發現了些許不同。
這把剔子上似乎蒙著一層金色的脈絡,而且光影點點。好像天上的繁星一樣。
“這是……”
錢老本笑道:“以前的剔子是農具,容易損壞。陳姑娘既要當兵器使,所以我在打造的時候,在麟紋裏埋了金線。經孔和緯裏嵌了鋼砂,如此它就紮實多了。”
“真是巧奪天工,我還以為是王允的七寶刀呢!”
陳柯好奇的對比了一下自己的鋼筆頭。埋線或許並不花費多少足金,但工藝上卻是得下大力氣才能做成。
特別是鑲嵌在其中的鋼砂,陳柯知道這是矅石。中國本身沒有這種礦物,最近的矅石產地也得到日本貿易。
合金技術成熟以前,老式的刀劍火槍,很多都鍍有貴金屬。不光美觀,還能提升武器的耐損性。
“老錢居然有這手藝,這得花多少功夫啊?”
錢老本或許誤會陳柯的意思了,賈老六馬上起來說道:“真的真的,絕對是真的!十足真金,十足真金!”
“哦,我不是這意思。我隻是感慨這手藝實在是鬼斧神工,這都比得上真正的軟玉彈鋼劍了。”
陳柯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正要拿銀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錢老本早把剔子塞到了他手上:“陳姑娘,銀子韋大人早付過了,你直接拿著用就是!”
“韋師弟真是仗義。”
陳柯心裏一熱。琢磨著除了以身相許,還有什麽別的方法報答他才好。
“對了,你們如今不幹天地會了,有什麽打算沒有?”
錢老本說道:“咳,陳總舵主不在,人心早就散了。我們這樣的人哪,能老實本分過日子就知足了。走販走卒的命,就別操士大夫的心!”
望了他們一眼,陳柯不由得點頭說道:“也對。”
陳柯也問過陸高軒,因為他經常提起自己一家八口,人丁興旺。
陸高軒願意追隨陳柯,那是陸高軒的事。陸家的人有自己的生活,那是人家的事。
陳柯不喜歡強迫別人。
特別是事業剛起步的時候,團結起來的必須是誌同道合,真正有共同理想的人。
所以對錢老本他們,陳柯就以朋友普通交往。
以後若是情投意合,共創大業,那就是緣分。就算一輩子都是普通朋友,也未嚐不是一種緣分。
眾人這一番寒暄之後,錢老本也不再耽誤。
隻說道:“陸先生請來的人,都在後院候著呢。陳姑娘是吃了早飯再見,還是先見上一麵?”
陳柯說道:“江湖上的朋友見麵,總歸是快點好。人家是來解毒的,不要讓人等太久。先去看看吧!”
說完後,錢老本便留下賈氏姐弟看店,自己帶著陳柯和胖陸二人穿過了堂屋。
這是一間老四合院,堂屋後麵就是內院。陳柯繞過隔牆,見這裏果然候著好些個人。
這些人足有十多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錢老本向著陳柯又拱了下手,便不再多說,先退回堂屋去了。
這些人看著陸高軒,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紛紛上前跪倒在陳柯的麵前。
“參見白龍使!”
這次回北京的途上,陸高軒和胖頭陀籌備了許多事。放出五龍令,讓神龍教散落的會眾重新聚集起來。
因為很多教眾都中了豹胎易筋丸。洪安通一死,沒有人給他們解毒。
這些人注定一輩子痛苦,甚至性命不保。
陳柯要做的事情,首先是給這些人化毒。
“諸位兄弟,免禮!都起來說話。”
看著這些人一見麵就下跪,陳柯也於心不忍。他的性格不喜歡高高在上的霸淩他人。
因說道:“諸位,洪教主已經仙遊了,但本使能夠化解豹胎易筋丸。我知道這種毒藥的厲害,所以有什麽客套話以後再說!先解毒是第一要務。”
眾人幾乎難以相信,見陸高軒使了個眼色,連忙又要跪拜:“多謝白龍使!”
他們原本以為,陳柯多少要擺擺架子,顯露一下掌門使的威嚴。控製他們。
陳柯卻隻是上前,把他們攙扶了起來,說道:“諸位,都起來吧!我們先辦正事,辦好了再謝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