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三)
草堂中,金秀才等十餘位儒生們正在擺弄著幾台打字機。
看見陳柯和陶廳判,他們連忙站起身來,上前打拱行禮:“郡主,陶大人!”
陶廳判笑道:“免禮免禮。我今天是特意過來,和郡主一同先看看打字機的。聽說這台設備可以很快的印刷,這可是咱們讀書人的大事啊。”
金秀才拱手道:“回大人和郡主。下官等日積月累,已經將打字機的字序基本排列完成了。”
“哦,這麽快?”
陳柯和他一同走到了一張桌邊,陶廳判也頗有興趣的在一旁觀看。
一名老師向大家拱了拱手,之後坐在了桌邊,扶上了打字機的鍵盤開始演示。
隻見他邊盯著旁邊的一本線裝書,手指敲擊在了鍵盤之上。之後一枚鉛字順著撞針撞在了色帶之上。
叮!
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響過,陶廳判瞬間就被吸引住了。
因為這名老師每敲擊幾下鍵盤,就會有一枚鉛字敲上色帶。很快,色帶連接著撞針台,在打字機上左右穿梭,嘰嘰作響。
連同鍵盤的敲擊聲和撞針的碰撞聲,彼此交相輝印,形成了一曲異常協調的樂章。
陶廳判越看越覺得陶醉,忍不住走到了這名老師後麵。
撞針台移動得很快,但它上下都有一麵方形的放大鏡。透過放大鏡,可以看見色帶上打印出來的字跡,下麵一個可以看見撞針選擇的鉛字。
不過這名老師明顯已經操縱得非常熟練了。眼睛隻盯著色帶移動,根本不用看鍵盤和鉛字表。
叮!
隨著最後一個鉛字打完,這名老師就完成了一段文字。之後取下色帶,在旁邊的油印機上印出了十餘份。
陶廳判取過一份,見是一段論語教材。
色帶印刷比蠟紙更加清晰。白紙配上工整的印刷漢字,讓人看在眼中是一種非常愉悅的體驗。
陳柯則是拿著懷表,說道:“不錯啊,一分鍾能打六十個字。真不能相信你們隻學了一個月!”
這名老師拱手道:“郡主過譽了。我們畢竟一起參與排列字序,對於使用自然也就熟悉了。”
而陶廳判這個時候也才將將回過神,忍不住感慨道:“奇跡,這真是奇跡啊!有了這台設備,以後刊印典籍,收藏經典,再也不用費時費力了。”
陳柯說道:“我的本意也是如此。民眾教化,靠政府管束永遠是強製性的,用文化教育才是治本的方法。以後我們可以搜羅古籍善本,也可以編撰新書,成立一個圖書館。書的成本降低,大家都買得起了,想求學的人不用再費力的借書抄書,普通人都能學習知識文化。”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
之後,陳柯又介紹了一下打字機的各種型號。
打字機一般使用橫版,也可以調成縱版。字號有大小可以選擇,而且同樣保留了繁體鉛字,需要什麽樣的刊印可以隨便搭配,方便又快捷。
陶廳判看著,一時很是神往。
試想一個國家,書籍能夠廣為傳播。人人都有才學,人人都有道德,那才是真正的禮儀之邦。
文字的刊印和傳播,永遠是文明發展的根本。把一個識字率不足百分之一的天朝吹成禮儀之邦,原本就是個笑話。
正在陶廳判努力理解打字機是如何使用的時候,草堂外又有人敲了一下門。
金秀才過去將門打開,卻見是陸高軒過來了,連忙拱手行禮:“陸大人!”
陸高軒也和他同行了一個讀書人的禮,之後又見過了陶廳判和其他人。
最後他對陳柯說道:“白龍使,電話做好了。”
“什麽,這麽快就做好了?”
陳柯沒想到好事真的成雙而來,陶廳判和金秀才他們也是一臉的驚喜。
“老孫他們已經過來了。”
陸高軒笑了笑。之後孫興成果然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兩位工匠。
陳柯看時,他們真的拿進來了一台電話機,和自己在草圖上勾畫出來的一模一樣。
在這段日子,各個工場早已把零件生產完畢。最後做成了兩台電話樣品。
陳柯設計的電話,叫磁石電話機。
它傳遞聲音,依靠的是內部幹電池提供的電源和磁石設備。所以不需要外部電源,安裝起來很方便。
孫興成將這台電話放在了一張桌子上,接好了線。
他說道:“郡主,另一台電話就在衙門裏,離這兒不遠。老鍾正在那兒守著,要不咱們試試?”
“好啊,肯定是得測試一下。”
陳柯用手摸了摸電話機,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們真的做出電話了,而且工藝相當漂亮。
桌上的這台電話是木頭做成的,架構部位包了薄鋼。
話筒連線也不是鴨腸皮了,而是布織電線。看起來非常美觀,摸起來也更是舒服。
它整體結構和構想中的差不多。非常簡約,實用,卻又充滿著藝術感。
在一邊的陶廳判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東西真能和衙門那邊說上話?那聲音大得不是全城人都能聽到了?”
這些天,騰越各處都有老師用大喇叭做宣傳。他懷疑這東西的聲音比喇叭還要大幾十倍。
陳柯笑了笑:“隻是能讓人在遠處互相交流,聲音並不大。和說悄悄話差不多。”
之後他拿起話筒,然後“嗞嗞嗞”地搖了搖機座上的把手。將話筒架到了耳邊。
這種電話想要呼叫對方,就搖幾圈把手。用手搖發電機傳出另一道電流,使對方的震鈴響動。
孫興成和陸高軒也有些緊張的望著陳柯。
雖然電話做好後工場肯定試過,但從衙門牽到草堂少說也有幾裏路。
把線牽這麽遠,孫興成心裏多少有些沒底。
陳柯也緊張的握著聽筒,自己呼吸的聲音都噴到了話筒上。
很快,聽筒裏傳出一陣響動。之後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郡主,是郡主嗎?”
聲音非常清晰,分辨度也很強。陳柯根本不用思索,一聽就是江西老表鍾老三。
“老鍾?是我啊!”
陳柯高興的回答了一聲,“你在哪兒呢?”
鍾老三興奮地說道:“我在衙門呢!你們是在那個什麽草堂嗎?”
“是是是,我們一直是在草堂!對了,衙門裏其他人在嗎?把電話給張巡監,讓陶大人他們都試試!”
“好啊,大家都等著呢!”
陳柯便把話筒給了陶廳判。
陶廳判有些將信將疑的接過話筒,像陳柯一樣叫了一句:“那個……老張嗎,真的有人能聽到我說話?”
電話裏傳出一陣笑聲:“陶大人,我是您的師爺!”
這讓陶廳判都覺得頗為有趣:“哎呀,不是說好是老張嗎……換人了?不是老張啊,那我們也換個人?”
說著回頭望了一眼,把電話給了金秀才:“尉廷?”
金秀才倒顯得有風度了些,恭敬地從陶廳判手中接過話筒。
他說道:“是師爺啊,我是金銓……是是是,就是在草堂和您一起做過招生的那個秀才!您好您好……行,我先掛上,您試著打過來?”
說著,他望了陳柯一眼。
陳柯便教他掛上了電話。之後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陶廳判和金秀才他們更是有些發懵,因為這種事情太讓人不敢相信了。
很快,電話內的震鈴“呤……呤……”的響動起來。
正在發懵的陶廳判被嚇了一跳,陳柯也笑道:“是師爺打來的,您試著接一下?”
陶廳判點點頭,伸手小心的又拿起了話筒,卻不知該說什麽。隻得像剛才一樣:“那個……是師爺對嗎?”
結果電話那頭又笑了起來:“陶大人,我是老張啊!張鼎!”
陶廳判也忍不住笑道:“哎呀,怎麽又換了人了……老張,真的是你嗎?你不會是躲在草堂門口唬弄我的吧?”
說著,他還下意識的朝窗外望了一眼。
“您自己可以回衙門看看嘛……”張鼎忍不住哈哈直笑,一時間氣氛很是熱烈。
眼看天色已經晚下來了,但騰越的官廳內一直很熱鬧。
他們一半人在衙門裏,一半人在草堂。所有人就是抱著兩台電話機輪流的打,比平時工作起來還要熱情。
就是陳柯,原來應該對電話見怪不怪了。今天居然也特別的反常,越打越起勁兒。
直到夜深,大家才散去。
但所有人依然顯得格外興奮,就像一群小孩一樣。
要知道,隻能靠馬匹烽火傳遞信件的古人,突然有了這樣的神器,心中的興奮是難以形容的。
如此一連過了幾天。
月底,永昌府又送來了下月的軍餉和貨款。當然這些如今隻是小頭了。
大頭是這次陳柯的貨款,當真是突破天際,居然有十多萬兩銀子!
光是運送這些現銀的車馬就有好幾輛。
陳柯上交七成給府庫,剩下的作為自己的私庫銀。
府庫終於有足夠的現銀周轉,投入到銀圓鑄造。這也讓騰越的本位銀幣超過了一百萬圓。
他當即給郎官,匠人和勞工們發放獎金。
不光是工場。
作為辛苦一年的衙門裏的官吏,學校的老師,招募的巡捕,夏國相的軍營,還有自己身邊的朋友。全都按品級俸祿發了一次年底雙薪。
給這些人發的,依然是庫平銀。畢竟現在的銀圓並不是法定貨幣,隻能在騰越內部流通。
官民有了正當收入,貨幣才能轉化成為了生產力和消費力。
“大清的俸祿實在是太低了,一個基層官司一年才掙幾十兩銀子。可惜我們現在的事業才剛起步,錢實在挪動不開!等以後發展好了,可以改為季薪,甚至是月薪。”
在陳柯看來,廉潔不應該代表貧窮。
於成龍那樣的官員,本身應該有著體麵的收入。清官的美德在於能力,而不是受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