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三)
四天之後,陳柯終於帶兵來到了果敢。
“這裏倒比想象中的要強上不止一點啊。”
出了雲貴高原,陳柯隻感覺溫風撫麵。好像一夜之間就從深秋重新回到了夏末。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的平原。
雖不像華北那樣一望無際,但也地勢寬廣,起伏不大,這讓在雲貴生活了近兩年,抬頭望山的陳柯不由得一陣心情舒暢。
放眼望去,前麵不遠處就用紅土壘出的城郭。城外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農田,齊整如塊的稻浪隨風滾滾。
陳柯聽胡逸之說過,這裏氣候溫暖,一年兩熟。因此到了九月底,這裏還有晚稻正在抽穗。
“郡主,軍情不等人。臣弟先去集結兵馬,護守瑞麗江,待有戰事即刻稟報!”
夏國相策馬上前,提醒了陳柯一句。他們可不是來這裏秋遊的。
陳柯也醒過神:“是了。瑞麗江是西南屏障,不能讓他們涉水過來。老夏,你駐營之後,首先要讓工兵接通電話!打仗的時候別心疼錢,咱們人少,盡量不要犧牲。”
“臣弟明白。”
夏國相拱了拱手,之後對老李說道:“李杆,你帶一個警衛排留下,保護郡主安全!”
“是!”
很快,夏國相帶著軍馬向南而去。
陳柯目送夏國相走遠,回頭說道:“老李,咱們進城。”說著一同策馬,帶著警衛排奔赴縣城。
果敢縣的縣城實在不敢恭維。紅土堆成的牆僅有一人高,騎在馬上都能看見城內的房子。
不多時,果敢知縣盧一峰帶著衙門裏的人,快步迎出城來。看見陳柯,一步跪在了馬前。
“奴才盧一峰參見主子!”
“老盧,你的腿腳好利索啦?”陳柯躍下馬,上前親熱的將他攙扶起來。
盧一峰也拱手笑道:“多虧主子再造之恩,奴才這腿如今跑得了馬,爬得了山。”說著還用手輕輕拍了一下。
陳柯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同進了城。
“這一年多,真是辛苦你啦!在西陲邊境,荒僻之地,還兼有守土之則。我現在能做的,最多幫你提提職級了。”
盧一峰原本隻是七品,去年表功他也升到了從六品。不過職位依然是知縣而已。
他說道:“都是為主子效力,官大官小倒不在乎。自從去年胡大人和李大人過來幫扶,咱們果敢的日子眼見就好起來了!鄉親們偶爾還去府城趕趕集,見識一下呢。”
說著,二人已經帶著隊伍走到街上。
果敢縣倒比想象中的要大,城中至少有一萬多人。城外的鄉村甚至有好幾萬,不比騰越州府要少。
隻是相比起騰越,這裏一眼就能看出其貧窮。哪怕是主街的道路,也隻是紅土踩成的,街道兩邊都是木樓和竹樓。而且大多搭建得比較簡陋。
街上的行人看見陳柯他們,也不像騰越人民那樣親切。大多是遠遠的避開。
陳柯看他們的衣著打扮,的確夾雜有明朝服飾。
隻是他們穿這些“漢服”都是粗布短衣,沒有天朝上國的氣象。男子頭上也沒戴網巾,大多是用一條寬布纏住額頭,防止頭發散開。
人群中也有穿滿清服飾留辮子的。還有理成了短發,穿著騰越工場製服的人。
因為陳柯把造紙場開到果敢來了。
和盧一峰一同迎接陳柯的,就有紙坊的郎官。
“今年也真是辛苦諸位啦!為了發展,讓幹部下鄉。但我們一定要挺過困難時期。”
郎官說道:“為國為民,責無旁貸!況且此地草木豐茂,我們造紙場的規模擴大了何止十倍?隻是看起來不中眼,其實賺的錢比以前多多了。”
不多時,郎官就將陳柯帶到了新的造紙場。
“不錯啊。”
陳柯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這片造紙場足有十多間大場房,同樣機器轟鳴。隻是因為基建發展較慢,隻有承重柱和承重牆,頂上還是搭的茅草。所以遠遠望去,隻以為是高大一點的草房而已。
“我們搬到這裏,招兵買馬,已經有四百多名工人!隻是出貨不大方便,去一次州府得十來天。”
郎官帶著陳柯在場區裏轉了轉,介紹了一下情況。除了賣相不太好,這裏其實和騰越的工場沒太大的區別。
“這麽久?我覺得那條大盈江,航行還不錯吧。”
陳柯想了想。
郎官說道:“郡主這次順江而下,自然是要快點。如果逆流而上,就要慢得多了。”
陳柯頓時明白:“原來如此!以後我讓州府做些汽船,順流逆流都能開。這樣紙場的原料就地解決,出貨也更方便。”
大盈江還沒有真正開發成運河,不過跑些小船還是可以的。現在的蒸汽機開船問題不大。
最早的蒸汽船是明輪,十八世紀中後葉出現了螺旋漿。最後因螺旋漿成就了水輪機。
陳柯讓工業的發展順序有些錯亂了。不過這樣也好,孫興成他們連水輪機都會造了,螺旋漿不在話下。
盧一峰也說道:“正是開了造紙場,此地墾林造田比以前快了幾十倍!紙坊的工人隻有四百多人,墾林的工人足有兩千多人。大家的日子眼見就好起來了。”
的確,在場區中的工人看見陳柯,就比街上好多了。隻是因為不好意思,不太敢過來打招呼。
“郡主您不知道,您到騰越之前,這地方簡直就是荒地!這一年多,奴才學著郡主帶著鄉親們辦社,開荒種地,又有老遲過來辦了工場。才一年哪,就成了這般光景!……哦,這可不是奴才邀功,實為郡主治理有方。”
盧一峰請陳柯在縣中視察之後,又一同到縣外的田邊轉了轉。
“這就是桉樹吧?才一年,就長得比我還高了!”
陳柯看著沼澤邊種下的樹苗,當真感慨世界之大,有這種專門對付沼澤的植物。
盧一峰他們也討好的笑了笑,因為郡主的個頭實在不敢恭維。
“看來我是被果敢的外表欺騙了。你們日子過得可以啊,這不就是農家樂嘛?”
陳柯這才知道,如今的果敢也開始起步了。屬於那種外不強,但中不幹的地方。
縣衙的府庫,如今還是竹樓。為了防潮,竹樓離地有三尺多高,但裏麵同樣堆滿了糧食。
街上的小店雖然簡陋,但老百姓的吃喝也算過得去。而且他們花的也是府城的鈔票,喝著地瓜燒,抽著卷煙。
盧一峰說道:“就是因為日子過得可以,所以才讓賊惦記。那個什麽偭甸王子,派了使臣過來,說江心坡的果敢和瓦邦是……是他們禪邦的領土。讓奴才稱臣納貢……”
“哼,猖狂小邦。”
一提這事,陳柯就火了。
“以前這裏是荒地的時候,他們怎麽不來認?等我們中國人把荒開了,糧食豐收了,他們就說是禪邦的領土?他們怎麽不說北亰也是禪邦的領土!”
盧一峰也說道:“奴才也是這麽想的,當時就對偭甸使臣說了,江心坡自古就是中華之土,外邦不得擅權幹政!結果……王子慕沙就帶大軍滋攏,不光搶掠財物,還抓走了鄉間不少人民。郡主……”
說著,盧一峰停下了腳步,悄悄望了街上的行人一眼。
“主子,鄉親們其實對您是大明的郡主,還是大清的郡主,沒人在乎。他們隻怕您是過來跟偭甸議和的,把江心坡割讓出去!大家怕啊。”
盧一峰的聲音很小,但周圍不少悄悄看著陳柯的老百姓,還是停住了腳步。
終於,有人問了一句:“她就是平西王的郡主吧?”
“聽說朝庭要割地,是真的嗎……”
“割地,那郡主是來和親的?……”
“那咱們以後就是偭甸人了?……”
“屁!朝庭不會不管咱們的……”
陳柯望了街上的行人一眼,也終於放開聲音叫了一句:“鄉親們!”
這讓不少人都望向了他。也有更多的人停住腳,候在了街邊。
陳柯說道:“鄉親們,我知道這裏的百姓,多是大明的遺民。但我要告訴大家的一個道理:大明也好,大清也好,這是我們中國人內部的事,以後有空慢慢討論。現在要做的,是先趕走偭甸鬼子,救回被擄走的百姓!然後要做的,就是把日子過起來,吃飽喝好玩好!等什麽時候玩兒膩了,沒事兒消遣了,咱們再討論大明和大清!”
“郡主,您不是來和親的?”
一個年輕人問了一句。
陳柯不解:“和親?和什麽親。”
一邊的老頭兒說道:“聽人說啊,平西王搞了一個昭君出塞,讓郡主和偭甸王子和親,然後割地賠款!郡主,您可去不得啊。那偭甸王子是蠻王,生得青麵獠牙,要吃人的……”
陳柯幹笑了一下。
之後他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盧一峰,說道:“這位老鄉還挺幽默。”
盧一峰急了,指著老頭說道:“老孫頭你……你退下!”老頭也連忙縮著脖子鑽到了人群裏。
這一下,不少人笑了起來,氣氛反而輕鬆了。
“郡主,沒幾個人記得大明了!”
“我爺爺說啊,大明也不怎麽樣。”
“隻要不讓我剃頭,我管他個逑啊……”
陳柯也說道:“鄉親們,我的確是平西王的郡主。但我不是來和親的,我是帶兵過來守土安民的!江心坡是我們中華領土,我們絕不可能把國土和人民,割讓給外人!”
他這樣一說,百姓們的情緒明顯就高昂了起來。
“我們的人馬已經奔赴前線了。有誰對偭甸這次進犯的情況了解,可以對這位李將軍說一下!其他人照常過日子,不用害怕,有我們在,偭甸人不可能再過瑞麗江!”
“好!”
“郡主說得好啊!”
“我就說過朝庭不會不管咱們的!……”
“哈哈哈哈,簡直大言不慚!你說我們東籲人過不了瑞麗江,如今卻又怎麽說?”
就在陳柯煽動群眾,進展順利的時候。旁邊茅屋頂上突然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一聽到這個聲音,老百姓們頓時像受了驚的老鼠一樣,嚇得抱頭亂竄。
“何方鼠輩,給我滾出來!”
砰!砰!砰!……
趙剛猛一抬手,左輪槍就射出了三顆子彈!茅草房頂上人影閃爍,之後傳出一聲慘叫。
啊!
劈哩啪啦。
一片混亂之中,一個人夾雜著茅草和碎土,一把摔在牆根。很快流出的血就成了一片。
“趙舉人好槍法!”
剛剛拔出槍的李杆,沒想到這位白麵書生居然也是高手,而且槍法又快又狠。
趙剛微微一笑,說道:“和郡主比起來,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警衛排很快就跑出兩名戰士,將這個人從地上拽了起來,狠狠的又是幾個槍托。
這讓還沒跑散的老百姓都愣了下來,之後大著膽子又望向了陳柯一行人。
以陳柯的武功,自然能夠覺察到周圍有高手。隻是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囂張。
這個高手恐怕也沒想到,李杆的左輪槍居然能連發,而且槍法如此神準!
結果一下失算,中了兩槍。
這兩槍更讓他傷得極重。陳柯現在的子彈已經不是鉛彈了,而是錳鋼。名副其實的合金彈頭。
“看到了吧?這就是入侵我中華的下場!”
陳柯趁機繼續做煽動群眾的工作。而且這回有理有據,讓百姓們都歡呼了起來。
“郡主的人馬,果然是神兵天將!”
“郡主千歲!我們再也不用怕偭甸鬼子了!……”
“居然是哥丹威,偭甸王子的護法?”
見有人認出了這個高手,陳柯也大為意外:“哦,居然還不是一般人?也對,這樣的人物,肯定是有來頭的。老盧,把他帶回縣衙,咱們慢慢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