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陵闕生哀回夕照 河山垂淚發春花
陳柯很快從騰越出發到了大理,之後搭乘火車趕往昆明。
經過五年建設,雲貴已經有了從大理連通貴陽的鐵路。另一條,是騰越邊通果趕的鐵路。
隻是從騰越到大理,處理三江並流的地段。這裏無法修煉鐵路工程。
如今的火車,車頭已經有一丈高,三丈長。好像一尊漆黑的巨缸。高大的車輪也有成人高下,行駛起來轟鳴作響。
車廂也相當寬敞。陳柯的專列內設施齊全,水電用品一應俱全,裝修簡約而不失華美。
以前從大理到昆明,需要有半個月。如今隻用三天兩夜,他就回到了雲南平西王府。
“父王!”
來到吳三桂的寢宮,陳柯換上朝服,穿過眾臣林立的外殿。穿過珠簾,一步跪在了臥榻前。
吳三桂同樣身著朝服,端坐在床沿邊,身子微靠在一張軟墊上。顯得很隆重。
陳圓圓也穿著朝服,斜坐在他的身邊。太監和宮女則跪在不遠處,非常恭敬。
“父王,您大安了?”
雖然明知吳三桂已經命不長久,但陳柯還是說了一句吉利話。讓吳三桂露出了笑容。
“阿珂,不用安慰父王!這是回光返照罷了……若不是你,父王可能活不到今天啊……”
的確。如果沒有陳柯為吳三桂去除病痛,他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但陳柯不是神仙,他能治病,卻不能續命。
加之前兩年,吳三桂的正妃薨逝,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如今他已經將陳圓圓扶正,立為王妃,交代後事。
“阿珂,我們父女是在康熙十年重逢的吧?……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兒子吳應熊被康熙逼婚,帶走做了人質……不過也就是在那一年,你對我說,若天命在你,我能當周文王!……”
陳柯點了點頭,並沒有否定當初說過的話。這些年,他也經常和吳三桂談論西周共和的故事。
吳三桂歎了口氣,悠然地說道:“為父這一生,錯就錯在從了滿清,我成了千古罪人,必然會留下成世罵名。但是為父……歎……誰又能知道,滿清比那李自成更渾帳?”
說著,他伸出已經枯黃的手,按在了陳圓圓的手上。
陳圓圓的眼淚也不住的留了下來:“王爺,都是濺妾的錯!是濺妾害了您……”
陳柯深吸了一口氣,卻堅定地說道:“父王,大明亡國和您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就是沒有您,滿清也照樣入關!不能把那些士大夫的過錯,都推到我娘一個女人身上!”
這些政製不正確的話,他平時都不會說。但吳三桂已經大限將至,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吳三桂笑了笑,說道:“這才是自己家的人,說話都向著咱們老夫老妻的。”
陳圓圓也抽泣了兩下,重新扶住了吳三桂。
之後吳三桂從自己的枕頭下麵,費力的拿過一本大書。他的力氣已經不中用了,但太監過來幫忙的時候,他卻依然稟退了左右,堅持自己拿出來。
“昔周厲王之亂,天下無君……周公,邵公共行其政十四年,而後宣王立,是周之統嚐絕十四年而複續……然為周史者,紀周,召之年謂之共和……”
吃力的抱著這本大書,吳三桂神色飄然,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回憶大漢子孫當年的盛世。
“阿珂啊!……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悲……為父不是好人,我的罪過,是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掉了!……但是你真的能成就大業,讓後人評價為父時,隻有七分過分,但有三分功勞?……那也是對我,對你娘最好的回報了……阿珂!……”
說著,他非常期待的問道:“這本法典……真的能夠彌補為父過錯之萬一嗎?……”
陳柯堅定地回答道:“能!”
這本法典,正是這些年陳柯和吳三桂,還有眾多開明大臣共同商議擬定的雲貴最高法案。
吳三桂用顫抖的手掀開了包布,露出了硬紙封麵上的三個硫金大字:大憲章。
翻開扉頁,上麵已經有許多官員和朝臣的簽名。更有名士黃梨洲,王夫之,甚至還有管理王府宮政的陳圓圓一同簽名。
所有的簽字,都是用血書寫成的。給人一種壯烈,火熱,不容辯駁的莊嚴。
第一頁上,赫然寫著八個大字:
君權民授,王在法下!
人人生而平等。人都有追尋幸福之自由。人都有免於匱乏之權利。
大憲章確定了平西王府行使政權的法統性,但也限製了繼任者所行使的權限範圍。
也就是說,陳柯接任他的位置後,將在法統上得到朝臣們的認同。
但也失去了言出法隨的藩王力量。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讓王權平穩交替。讓陳圓圓能得善終。
吳三桂已經一無所有了。
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毅然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懷著對滿清的痛恨,對自己罪孽的懊悔,用筆醮了血。他顫抖著,在所有人的簽字上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這一刻,吳三桂感覺自己好像解脫了。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好像要升上九天。
他把大憲章托到陳柯的麵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阿珂!以後咱們雲貴,咱們中華,就托付給你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完成為父未盡的事業,彌補為父的罪過!……好好孝敬你的母親……善待你的親眷……愛惜你的臣民……父王會盡力護著……你的……”
終於,吳三桂的聲音停了下來,身體也僵硬不動。隻托著兩隻手,向陳柯遞過這本大憲章。
“父王……”
陳柯抬起頭,輕輕叫了一句。吳三桂依然看著他,卻沒有再說話。
陳圓圓終於在一邊跪了下來,失聲痛哭起來:“平西王薨逝了!……”
宮女太監也跟著哭了起來:“平西王薨逝了!……”
卷簾外的朝臣們聽見聲音,也紛紛跪了下來。
“平西王!……”
“王爺!……”
雖然很多人並不喜歡吳三桂。
但他簽署大憲章的意義,要遠遠高於曆朝曆代王權更替的意義。
因此在這一刻,不論是王府外戚,西選官員,還是正選官員。都發自內心的感到悲痛。
陳柯同樣感到悲痛。
他並不是一個涼薄的人,哪怕吳三桂是壞人,他也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職責。
“父王……”
雙手從吳三桂手中接過大憲章,陳柯的呼吸都有些抽搐起來。但還是竭力的遏製住了。
不多時,郭壯圖和夏國相進了內殿,跪在了陳柯的身邊。
“稟王太妃!如今王爺薨逝,還請太妃準許,讓郡主出殿召見群臣,以正王位。”
陳圓圓當然知道事情輕重,回頭對陳柯說道:“阿珂,你不要辜負了父王的囑托,先辦正事去吧!這裏有我和內臣,你不要操心。”
“兒臣遵命。”
陳柯抱著大憲章,向著吳三桂叩了三個頭。之後和夏國相,郭壯圖一同慢慢站起,退到了內殿門口。
之後三人才轉身出了內殿。旁邊的宮女太監便過來,將他們的頂戴用白布纏好,身上也披上了素服補子。
外麵的朝臣們也都披上了素服,簇擁著陳柯一同出了後殿。繞過王宮正門,來到了平西王府的德政殿。
……
這裏是平西王日常坐朝理政的地方。作為開府建牙的藩王,吳三桂擁有自己的小朝庭。
如今這套小朝庭,終於交付到了陳柯的手上。
朝臣們從正門入殿,在大殿兩邊站好。陳柯由太監扶著,從側麵王門步入,登上銅階,端坐在了正位之上。
最後,太監從他手中請過大憲章,供俸在正位右側上方。
朝臣們也紛紛拱手,一躬到底:“參見郡主!”
陳柯微微展臂:“諸位大人們免禮,賜座。”
“謝郡主!”
朝堂上早就擺好了椅子,諸位朝臣們也各自坐了下來。
大憲章首先就重新定製了禮儀。
除國家大典和人文風俗之外,廢除了跪拜禮,改行行拱手禮。
位卑者麵對位尊者,拱手深躬;位尊者對位卑者還禮,拱手微躬。尊卑相當者,互相拱手微躬,或深躬都可。
陳柯這樣展臂托掌,是君王禮節。
因此今天剛剛正君位,朝臣們就感覺非常認可這位郡主。哪怕他們當中很多人,跟陳柯是多年老戰友了。
沒有人願意成天下跪磕頭,大憲章的確立首先讓政府官員們得回了做人的尊嚴。
陳柯平定了一下情緒,開口說道:“諸位,從今天起,我將真正作為雲貴之主,行使我的職權,也承擔我的職責。諸位也是肩負重任!好在現在剛剛完成了第一個五年計劃,之後的一年將是一個調整時間,為下一個五年計劃做準備。所以我們要在下一個工作階段開始之前,把新官製按預定計劃調整出來。”
“臣等遵命!”
眾人都拱了一下手。
郭壯圖便站了起來,拿出一封稿紙。
念道:“新官製如下:戶部分立四個下級署。農林署,設侍郎一名,主管土地,農業,林業,畜牧業的生產發展。人口署,設侍郎一名,主管人口,戶口,民生統計安排工作。財政署,設侍郎一名,主管藩鎮上下錢糧,銀行,貨幣之收賦,出納,調配工作。工商署,設侍郎一名,主管藩鎮上下工業,商業,手工業,副業之各官坊,各私坊統計安排工作。”
“禮部,分立四個下級署。立法署,教育署,外務署,文化宣傳署。各設侍郎一名。”
“工部,分立三個下級署。公共工程署,民用工程署,項目開發署。各設侍郎一名。”
“兵部,分立三個下級署。防務署,總政署,軍法署。各設侍郎一名,設立軍事法院。”
“刑部,分立三個下級署。地檢署,公檢署,法院。各設侍郎一名。”
“吏部,分立三個下級署。人事署,培訓署,人力資源署。各設侍郎一名……”
新官製的擬定進行得很順利。
因為這五年之中,陳柯從基層到高層,幾乎所有的工作項目都要接觸。新官製也是和大家一同擬定出來的。
至於人選,大家也早就上崗。隻是以前不在其位謀其政,現在把大家的職權定了下來。
陳柯很會搞舊瓶裝新酒的把戲,比如這座德政殿。
前年平西王府走過一次水,德政殿重新翻修過。公程署把它擴大增高,修舊如舊,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一座議會大樓。隻是外表看上去還是德政殿而已。
陳柯不想像光緒那樣,為了建立新部門,就裁撤舊部門。最後鬧得天下大亂。
你叫知府也好,叫市長也罷,叫紮克薩台吉都行。陳某人不在乎,他隻在乎你的工作內容,做出什麽成績。
這樣官員們也不會過於抵觸。新工作內容可以學,實在學不會可以轉崗,離職休假,不會餓死。
加之軍隊新編期間,陳柯帶著各路軍馬,和西南鄰國做了多次軍事交流。
這讓他豎立了崇高的威望,擁有絕對的軍事大權。
因此吳三桂去世之後。陳柯和眾臣們各盡其職,順利完成了政權的平穩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