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二）
北亰，紫禁城。
“皇上，大喜啦！”
明珠跨進上書房，一個滑鏟就跪在了書桌前。這讓正坐在龍椅上看書的康熙忍不住一本書砸在他的臉上。
“喊什麽喊！”
“皇上，大喜啦。”
明珠揉了揉眼睛，卻依然笑嘻嘻的，上前獻上了一封折子：“偽明剿滅了！”
“什麽？”
康熙一下從龍椅上跳將起來，上前接過奏折。來回踱著步子，他邊看折子，邊流露出喜不自禁的笑容。
“好好好，五年哪！朝庭平叛五年，終於成功了。果然在關鍵時刻，還是得看圖海和周培公啊。”
說到這裏，他康熙的興致突然降低了不少。將折子扔在書桌上，說道：“明珠啊，朝庭撤藩的事情耽誤多少年了？”
聽了這話，明珠的笑容也連忙收斂了不少。
“回皇上，已經六年了。”
“六年……”
康熙重新坐在了龍椅上，突然提高聲音吼了一聲：“是二十三年！”
剛剛準備爬起來的明珠，連忙又跪了下去。
康熙喘了口氣，悠然地說道：“朕已經快四十歲了！想當年那也是少年風華，意氣風發啊！朕想撤藩，結果偏偏諸事不順，先是羅刹人進犯，之後葛爾丹叛亂。平了葛爾丹吧，前明餘孽又來作祟……為了這個國家，朕真是操碎了心啊。”
明珠連忙說道：“皇上體恤萬民，是我大清之福。”
“可是他們不懂！有人偏要和朕對著幹，不順從朕！”
康熙的聲音又大了起來。仿佛有一口惡氣憋在心裏許多年了，仿佛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問道：“明珠，你認為撤藩的事情應該怎麽著手？”
明珠動了動嘴，似乎想勸一下。不過抬頭看見康熙好像要噴火一樣的眼神，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三藩，或者說陳柯，已經成為了康熙心頭的一根刺。
他名義上臣屬於大清，但從來不進貢，也不朝賀，偏偏康熙又奈何他不得。這種感受實在是太痛苦了。
明珠試探地說道：“奴才以為，三藩之中耿藩勢弱。皇上可先安撫吳藩，然後優獎尚藩，裁撤耿藩。不過……”
“不過什麽？”
康熙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
明珠說道：“皇上，如今偽明雖然平定，但中州四省人心動蕩。奴才以為，即便要撤藩，也要先等上三五年，等州縣治理初見成效，民心思定，再撤藩不遲。”
“又要等上三五年，人一生又有幾個三五年？”
康熙似乎有些不甘心。
他是一個有進取心，有夢想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事業半途而廢，讓後人恥笑。
“皇上！……”
明珠忍不住叫了一句，將神思飄忽的康熙喚醒。
康熙沉吟了許久。
最後他終於說道：“如此，就先治理州縣。等中州四省安定之後，再議吧。”
“皇上聖明！”
……
偽明平定之後，每天從邊境逃逸到平西藩鎮的人絡繹不絕。
這些人大多隻是普通百姓，想活下來混口飯吃而已。因此到了藩鎮比較容易安排。
難民通常被編入礦場，采石場，或者工廠的雜役。讀書人則被安排進培訓班學習。
除了騰越之外，藩鎮其他地方依然是半軍事化管理。
無論是合作社還是生產隊，由一名本地的積極分子擔任“班長”，下麵帶上七八個難民。然後從中選一名積極分子充當“班副”，管理起來非常方便。
其實在陳柯的藩鎮，生活質量比偽明強多了。許多難民到了這裏，以為是到了天堂。
特別是看到原著名富足的生活，他們更是努力幹活。希望早日安頓下來，好好生活。
當然事無絕對，畢竟大明的遺民總是有骨氣的。
比如那些不願“剃發易服”的。
“哎喲！……”
“救命啊！……”
工廠裏。
經常有雜役的發髻被機器絞住，或者大袖子卡在了機輪裏。受傷的，殘疾的，出了人命的偶爾發生。
廠長對此無可奈何：“你們把頭發剪短了不行嗎？”
那個臉皮都差點被扯下來的大明遺老，則是一臉的忠貞不渝：“頭可斷，血可流，發決不可剃！有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們的頭發剪得比大清還短，這是蠻夷！”
眾工人無語。
礦場裏。
大家累了一天，在帳蓬裏睡覺。帳蓬是從軍隊調運過來的，七八個人住著也不擠，日子過得挺舒服。
突然間，一個留著發髻的男子突然從被窩裏跳了出來，扯著嗓子放聲狂笑！
“喔哈哈哈哈哈哈，大明天下無敵啊！……”
其他人都被嚇醒了。打開電燈一看，見這個家夥在那裏比比劃劃，連忙湊過去一看。
“班長，他夢遊呢。”
班長用手抹了一把臉：“朱三太子，收了神通吧！”
還有被安排在學校上學的小孩。
放學的時候，一個留著發髻的中年男子過來接他。猛然就放開喉嚨大嚎了起來！
“阿正？你……你看麽把頭發剃了，你這個不孝的畜生！”
阿正和他小夥伴們都驚呆了：“鄭正同學，這是你爹嗎？”
小男孩連忙否認。
“不是！我不認識他！”
還有的難民是手藝人，比如某個小嫂子就在城裏開了一個豆皮攤子。生意挺不錯。
偶爾她會說了一句：“他爹，把頭發剃了唄？你看人家男人都剃短了，精精神神的。你留這麽長頭發，又臭又髒，成什麽樣子……”
男人一巴掌將她扇翻在地：“你個臭娘們兒！老爺們兒的事，輪得上你插嘴嗎？”
結果街坊鄰居都過來扯勸。
“幹嘛，打老婆？”
這個留著發髻的男人還挺有理：“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男人打老婆，天經地義。”
結果被當地人告發到了風紀委員那裏，拿著鐵尺就先賞了他四十個大嘴巴。
“敢在這裏宣揚封建理論？老子看你是想學朱國治！”
其實按人數比例，這些奇葩人物都是少數。不過因為大家都關注奇葩，所以顯得特別熱鬧。
加之藩鎮有近現代的媒體。每天的報紙，新聞都爭相報導著這些花邊新聞。
這讓大明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我去，傳說中的大明就這德性？”
“聽說大明天國，天王有八十八個老婆。老百姓和自己的老婆，不許困覺！”
“啊這……”
當然，這些隻是小事。真正讓人頭疼的，是返清複明勢力的殘餘分子。
“滿清已死，大明複生！……”
有時候，在某地會暴發小撮人馬暴動事件。他們揭竿而起，妄圖推翻陳柯，建立自己的政權。
不過他們的性質，大多相當於當年被剿滅的土司劣紳。
這種暴動很快會被當地的警察或民兵鎮壓。恐怖分子有的被當場擊斃，剩下的會被遣送“回國”。
“大人，這些是從中洲逃竄到我們藩鎮的亂黨！我們按朝庭的體製，將他們繩之以法，交給皇上發落。”
這些人最後自然會重新送到大清官員的手上。順便還能表現一下，證明藩鎮一直在為朝庭效命。
交接的官員也挺高興：“哎呀，藩鎮的同僚們辛苦了。皇上知道，一定會嘉獎的啊！”
“唉，為朝庭分憂，是藩鎮的職責嘛！”
這些嚷嚷著要返清複明的狂熱分子，看到大清官員，也就不狂熱了。一個個聳拉著腦袋，瑟瑟發抖。
還有一些人倒不是返清複明，而是純粹受不了藩鎮的生活。
“喂，你家孩子不上學校讀書，打別人家的小孩？你這家長怎麽教育的！”
風紀委員帶著一個歪眉斜眼的大男孩，找到了棚戶區裏一家歪眉斜眼的大人。忍不住教訓他們。
這下一棚子歪眉斜眼的大人不高興了：“管天管地，管不著拉屎放屁！這什麽破地方，不呆了！”
“走，我們回大清！”
“對，回大清！……”
有許多生活不自在的人，也收拾好東西，拖家帶口的離開藩鎮。追尋他們的“自由”。
不過有很多人一回到中土，馬上被當地官吏給抓住了。
“哈哈，亂黨？給我抓起來！”
歪眉斜眼的一家子很快被捆了起來，急得直叫喚：“大人，冤枉啊！我們不是亂黨！”
官員的回答也挺符合他們的交流方式：“亂黨兩個字會寫在臉上啊？給我帶走，慢慢兒審！”
“是！”
各種事情時有發生，不過整體上藩鎮的生活還挺正常。
當然，偶爾會發生一點稍微出格的事情。比如陳柯有一次外出視察，突然街邊有人開了一槍。
砰！……
不過陳柯身影一陣浮動，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出去了。沒有傷到任何人。
警衛也很快將開槍的人逮了起來。
經過審訊，這是一位偽明的士兵。光複大明失敗後，帶著槍混進了藩鎮，準備刺殺陳柯。
法官問他：“你刺殺郡主，和返清複明有什麽關聯嗎？”
他大聲吼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平西王是個漢殲，我要為民除害！……”
法官和陪審員都是一臉懵逼。
辯護人說道：“法官大人，犯罪嫌疑人恐怕精神方麵有問題！作為辯護律師，我申請取保候審。”
依據大憲章的精神，陳柯與藩鎮人民在法律麵前是平等的個體。並不享受特殊待遇。
這個人最後因故意殺人未遂，且有精神障礙，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放逐到南澳大陸去了。
現在每個月，都有往南澳運送補給的船隊。有大陸的支持，前往南澳的移民陸登後順利存活了下來。
年中，吳寶宇和李西華回來，帶給了陳柯這個好消息。
“郡主，咱們的人已經在東南地區生活下來了！幹掉了好幾個部落，人人都娶上了老婆，大家都感念郡主的恩德呢！隻不過當地的季節與我們是相反的，現在已經開始種冬麥了。”
陳柯聽了，差點高興得沒跳起來。
但他還是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那個……土著女人長什麽樣？”
吳寶宇和李西華對望了一眼，幹笑道：“不怎麽樣。”
陳柯忍不住說道：“那些光棍兒……這也下得去雕？”
吳寶宇咳嗽了一下，說道：“事情其實是這個樣子的，郡主，您不能指望天下女人都和您一樣美貌。對這些人來說呢，能娶上老婆結婚生娃已經不錯了。”
李西華也說道：“是啊是啊，其實大家還是挑過的，實在下不去雕的，留下來當女傭。他們娶的那些女人吧，總歸還是算眉清目秀的，不騙您！”
吳寶宇又說道：“唉！說出來您別不信，這些土著雖然人黑點兒，但很多居然和洋鬼子一樣，長出了金發碧眼！有些人還就是喜歡這種又黑，又有異域風情的……”
陳柯感覺胃裏一陣翻滾。
強忍住想嘔吐的感覺，他說道：“別別別說了！我知道了，安頓下來就好。我就是怕以後大陸開發出來，以後過去旅遊，那裏的人醜得沒法兒看……”
李西華說道：“沒事兒！以後多搬些人過去住，後代慢慢就能變回咱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