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三）
盛暑之時，昆明的氣候依然怡人。
陳柯依舊在辦公桌前批閱著文件。有人在外麵敲了敲門道：“郡主？”
“請進！”
在二五計劃之後的修整期，平西王府的辦公區域經過修繕，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偽滿風格。寬闊的辦公室以深色調為主，背景處有落地窗簾，天花板上掛著白熾宮燈，牆上也有藝術風格的壁燈。地上是柔軟的暗紅色地毯。
郭壯圖穿著一身石青色的夏季長襯衫，直褲，皮鞋。非正規場合下沒有頂子和馬甲補服，同樣剃了短發，給人一種精神的感覺。
進門後，他微微拱了一下手。這是平時見麵的常禮，不用每次都搞得那麽隆重，大家也都習慣了這樣的交流。
“坐吧。老郭有什麽事麽？”
郭壯圖在陳柯辦公桌對麵的靠椅上坐了，說道：“郡主，廣東那邊傳來消息。皇上封尚之信為親王了！”
“怎麽，康熙這麽快就想撤藩？太急性了一點吧。”
陳柯放下了筆，之後從旁邊摸出煙和火柴。劃著火柴之後，卻沒有點煙，而是把火柴吹滅了。
之後，陳柯把冒著青煙的火柴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郭壯圖說道：“三藩雖然同氣連枝，但隻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眼下郡主得了四川和廣西，又借吳六奇父子的勢力占了廉州府，尚之信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有意見啊。”
陳柯把火柴頭扔進煙灰缸，重新劃了一根。說道：“我幼年時和尚之信有過一段淵緣。隻可惜江湖上的情分，不能拿到朝堂上來講啊。”
說著，把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郭壯圖說道：“朝庭如果撤藩，應該會先撤耿精忠。耿精忠畢竟最弱，又地處東陲，其他二藩想幫忙也救不上。就看尚之信這次會怎麽看了。”
陳柯吐出一口煙，說道：“尚之信和咱們很難混到一起了，不過和耿精忠那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康熙以為封了他一個親王，他就萬事不管了，等撤了耿精忠再撤他？簡直笑話，還不如封我一個親王呢。”
郭壯圖笑道：“尚之信雖然在骨子裏不會和咱聯手了，但是他和耿精忠如果能在前麵頂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們如果來買武器，咱賣不賣？”
“賣！”
陳柯回答得很幹脆，“咱們不向外輸出過剩產能，但對內可以。同時把朝庭那邊的軍火卡一卡，讓尚之信和耿精忠在火力上占點優勢，和康熙再好好較量一下。”
郭壯圖說道：“朝庭的火力未必就很劣勢了。郡主想不想看看在偽明戰場上揀來的火槍？”
“哦？我倒想欣賞一下。”
陳柯一時也來了點興趣，起身用一塊布將桌麵上的東西蓋好。之後和郭壯圖一同出了門。
在王府後麵的空地，一個隨從遞過來了一把火槍。
陳柯接了過來，意外的發現這火槍挺精致，和當年朱三太子繳獲的已經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它同樣有拉栓，拉開後膛，能看到彈巢。它也同樣使用定裝紙彈，用蠟紙外封，工藝已經相當不錯了。
唯一的區別，是這種子彈沒有火門。因為陳柯沒有售賣關鍵技術，朝庭不懂得電解，無法生產擊發冒。
因此這枚紙彈還是使用的黑火藥。後膛內用的是燧發轉輪，裝好紙彈後一扣板機。
嗞！……
燧發轉輪旋出一片火花，之後火藥炸響。錐形金屬彈頭在一道火舌中射了出去！
砰！
“了不起，這槍的構造，和我最初構想的差不多。如果沒有生產出火門，我也打算這麽做的。”
陳柯發現清庭到底是有人才的。
僅憑自己捐獻了幾台舊機器和火槍，就能開發出現階段最完備的火器。
郭壯圖說道：“朝庭那邊也是人才濟濟，所以郡主就算斷了他們的軍火，憑借一個國家的優勢也是能夠剿滅尚之信和耿精忠的。隻是看時間需要多久而已。”
“那看看咱們的新火槍呢？”
陳柯笑了笑，之後讓隨從又遞上來軍工廠新生產的火槍。
郭壯圖看時，見它的外觀和老式火槍差不多。不過一次可以上五發子彈，而且還是金屬外殼的子彈。
砰！
端起槍，陳柯對著遠處的樹枝砰然開射。隻見百丈開外，一枚樹枝應聲而斷！
“郡主好槍術！”
郭壯圖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陳柯笑了笑，拉動了一下槍栓，褪下彈殼。之後再次舉槍，又是一彈射出！
每射一彈，隻用拉動槍栓。
彈殼自動褪出，子彈也自動上膛。比以前的舊式火槍又要快上十倍。
因為是在一六八一年正式完成生產線，因此這種槍最後被命名為“八一蓋”。
八一蓋式步槍重三點五公斤，槍長一百一十五厘米。加上刺刀為四公斤，全長一百五十六厘米，和陳柯一樣高。
口徑依然為七點六毫米，彈倉容量五發，有效射程達三百米。同樣配有標尺。
五發子彈打完，陳柯笑道：“怎麽樣？”
郭壯圖感慨道：“國之重器。郡主，這種槍可萬萬不能賣給尚之信啊！”
陳柯說道：“那是當然，如今咱們軍隊正在重新換裝備，那些舊式火槍全部都要淘汰了。扔了怪可惜的，就賣給尚之信和耿精忠，也算是咱們念及舊情，在背後支援他們吧！”
說著，陳柯又端起了一把左輪槍。
砰！……砰！……砰！……砰！砰砰！……
扳機扣動，轉輪旋轉。一道道火舌將子彈噴射而出。
如今有了金屬彈殼，左輪槍也真正達到了完美要求。這種馬槍，可以讓滿清的弓箭提前進入博物館。
因此這種槍被命名為“勝馬”。
勝馬左輪槍全長二十六厘米，重二點一公斤，彈巢六發。同樣使用六點五口徑子彈，有效射距八十米。
射完子彈後，陳柯還豎起槍口吹了吹。
這樣的鎮國神器，讓郭壯圖感到無比心安。他甚至忘記了，十多年前的平西王府還在滿清的鐵蹄下顫抖。
“郡主，造出這第二代軍火的，當真是天才啊！”
陳柯笑著說道：“他和你的兒子是同學，高一屆，馬上就要讀大三了。還有很多新式武器，我讓他主持鑽研呢。”
郭壯圖說道：“可惜犬子從小隨我讀四書五經，沒有學理工的才能啊。以後最多像臣弟這樣，管管內事了。”
“人文社科也是科學麽！文理人才都要有，藩鎮才能好好發展。希望這次尚之信和耿精忠能頂久一點，讓咱們的大學生安心畢業，那個時候才好真正把局麵打開。”
陳柯的大學是五年製，大概包含了高中以上到大專的全部理論知識，包括實踐實習。
知識融入人才的頭腦裏，那就不是陳柯這種半吊子可以比擬的了。很多大學生的才華現在就已經超過了他。
郭壯圖說道：“郡主放心，就是耿尚他們頂不久，老夏也不會讓朝庭打進來的！有了這樣好的軍備，又經營這麽多年，如果還不堪一擊，咱們幹脆一頭撞死算了。”
陳柯忍不住哈哈大笑：“也對哦！”
大家正在王府的後園裏閑聊，一名內侍過來找到了他們。
“郡主，郭大人！平南王尚之信差使臣求見。”
郭壯圖說道：“說得不錯吧，肯定是來買槍的。郡主，那我先去接待一下，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再回來和您商量。”
“好。”
朝庭派欽差來，肯定是得陳柯親自接待的。
但藩鎮之間來往，人家派來個使臣，陳柯也派個大臣就足夠了。
尚之信的確是來買槍的。
陳柯得知情況後，顧念老朋友的情分，給了他和索額圖一樣的優惠價。
而朝庭那邊，陳柯說槍已經不多了。而且這種火藥是從洋人那裏采購的，人家現在不賣了。
北亰，紫禁城。
養心殿。
康熙靠在涼榻上，問道：“撤藩的聖旨宣了嗎？”
明珠說道：“回皇上的話，已經宣了。”
康熙又問道：“耿精忠怎麽說？”
明珠說道：“耿精忠……他撒潑打滾，嚎啕大哭。他說自己為大清立過功，為皇上流過血，說什麽也不肯撤藩。這屬於公然抗旨，請皇上聖裁。”
“哼，又來這套。”
康熙坐了起來，雙目中閃著熊熊火光。他發現漢人藩王都被某個人帶壞了。
“尚之信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奴才聽說，好像去吳藩那邊采購軍器了。”
明珠抬起眼皮，悄悄望了康熙一眼。
聽了這話，康熙忍不住輕蔑的笑了一下。
“采購軍器？哼哼，可惜呀！朕現在也能夠生產出新式火槍了，這些南蠻子拿什麽跟朕鬥？”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李光地等大臣都悄悄望了索額圖一眼。但索額圖隻是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這半年，造辦處連傳喜訊。先是仿製出了機器，然後火槍也越造越多，終於平定了偽明。
不過真實情況，這些東西都是索額圖從吳藩那裏采購來的。
而且人家陳柯不賣軍器了。他們自己打造的新式火槍，性能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
大清的軍隊成了一次性軍隊，前途堪憂。但又沒人敢真的說出來，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之後，康熙猛然回過頭，問周培公道：“耿藩跟朕耍無賴，愛卿認為應當如何？”
聽了這話，周培公上前說道：“皇上，臣以為應馬上發兵平定！先剿了一藩，看其他二藩還敢欺瞞朝庭不成？”
索額圖聽了，連忙說道：“周大人，萬事不可急躁。撤藩可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情，更何況是發兵剿滅……”
不過他回頭看見康熙嚴厲的眼神，連忙說道：“皇上，奴才的意思是……現在正值盛暑，行軍不易。不如秋收之後，天氣涼爽，糧草也足，那個時候再……”
康熙哼了一聲：“那個時候，耿精忠也早就布署好了。周培公！”
“臣在！”
“朕命你為定南大將軍，和圖海發兵南下，給把耿精忠的人頭給朕提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