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2章 本官,代聖言!
林墨掃了一眼陳槐安身上的妝容,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太妙。
京中官員大都知曉,陳槐安素來是不愛穿官服的,也因其六部巡查禦史的特殊身份,許多時候都需要在六部之間走動,明察暗訪,因此皇帝也特許了他不著朝服出入皇城,即便是上朝麵聖,也可穿這常服變裝上殿。
而這,同樣也被京城以外的官員貴族們知曉,或者說這一點,不在京中的官員貴族,反而更要清楚,更加留神,畢竟要是真被上門暗訪,出了什麽岔子,憑他陳槐安的身份,下場可就難料了。
大多數人都知道,陳槐安平時不會穿官府,也都知道,陳槐安的官服,不止一身。
有正常上朝時穿的朝服,以前是從二品規格,現而今已經升格為正二品,與六部尚書的官服階級製式對等,乃是他最尋常的一身官服。
再有一身,乃是一席好似潑了墨的黑色官服,那是他的禦史服,穿戴禦史服,則意味著他走到何處,都是在為皇帝辦事,一言一行,皆是皇帝的旨意,尤其在京城之中,官員貴族們,最是害怕他穿著那身禦史服出現。
還有一身完全相反,幾乎是純白色,其上繡紋,乃是用亮銀絲繡成的,看似樸素,實則亮光之下,堪稱璀璨奪目!那是協理堂禦前卿總司的官服,乃是皇帝決策家國大事時,召他入宮參謀時才會穿戴的,平時極少穿戴,時至今日,也隻在諸多公卿大臣們不知情的情況下穿戴過兩次而已。
這三件,算得上是陳槐安最被人所熟知的官服了。
穿戴朝服,說明並無多少大事可言。
穿戴禦史官服,則說明事情頗大,乃是皇帝授意!
而若是穿戴禦前卿總司的官服,這說明事關重大,已經到了關乎家國的地步!
林墨也識得陳槐安的這三件官服,知道這三件官服,代表著陳槐安不同的職責權位,無論陳槐安穿戴著那一身來,事情必然都不簡單。
但也隻是不簡單,這三件官服,三種權位,實則都無法動搖靜文公府,這,也是靜文公府對陳槐安並無多少忌憚的原因所在。
但偏偏,陳槐安一出現,林墨便立刻皺緊了眉毛。
陳槐安身上,穿了一身墨藍色的衣裳,頭上戴著一頂同是墨藍色的頂戴,乍看之下,像個教書先生的打扮,若是對皇家禮法規格不熟知的人,甚至不會把這當成是一套官服。
但,身為皇親,林墨卻是一眼就能認出這身衣服代表著什麽。
這身墨藍色的衣裝,有個特殊的名字,名叫——代聖言。
這並非是個官階,嚴格來說,這也的確不是一件官服,沒有品階,沒有規製,沒有佩印信物之類的東西,就隻一身衣袍,一方頂戴。
但這,卻是足以讓當今瀟湘國之內任何人,哪怕是王公貴族見了,都要心頭犯怵的一身衣裳!
代聖言,顧名思義,代表聖上發言!
身披代聖言,所言之事,便是代表聖上發言,言出即是法,即是,瀟湘國法!
而也在這同時,林墨一眼掃清楚了陳槐安身上,用以彰顯地位的東西——
腰間的尚方寶劍,手上的袞龍目扳指,這兩樣,被陳槐安很是體麵地佩戴著,顯然,這是刻意為之。
尚方劍,袞龍目,金路車,代聖言,這幾乎可以說,是陳槐安所能拿得出的,最高規格的排場了,放眼當今瀟湘國之內,還真沒哪個朝臣夠資格讓他如此對待,也沒有哪個朝臣,敢說能拿出比他更大的排場來!
這並非是用以製約朝臣官員們的排場,這排場,直指皇親國戚!
此乃皇帝賜給他的,與皇族血親正麵叫板的權力!
委實說來,這身代聖言,算是他幾樣物件裏來得最莫名其妙的了。
之前動身來江州時,皇帝曾在他臨走前,讓護衛零遠送了五十裏,送到分別處,零才將這身代聖言交到他手中,同時附帶了一條皇帝的口諭——
若無聖旨傳入手中,這身代聖言,不可示人。
今日,陳槐安方才明白過來,這身代聖言,就是為他此時此刻準備的!
二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陳槐安靜靜地看著林墨,想要從林墨的表情變化中看出些什麽來。
比如,做賊心虛。
但,也不知是林墨的心理素質極好,還是靜文公府,當真不清楚他今日找來的目的,林墨此刻,出了不悅,不服,以及幾分看賊似的戒備之外,也並無什麽特別的反應,不像是被登門問罪,心中有鬼的模樣,反倒像是對他這個不速之客,頗感無奈。
林墨估摸著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想要從神色之間,觀察陳槐安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但讓他失望的是,陳槐安的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自始至終,都俯視著他,高不可攀。
好片刻,林墨終是繃不住了,自知再不行禮,陳槐安定要借此發作,也剛好,身後傳來腳步聲,父親已經火速趕來了。
林墨這才朝著陳槐安一抱拳,領著家丁們跪拜下去。
“靜文公府長公子林墨,攜家仆,恭迎禦史大人駕到!”
林墨的聲音很是不小,不止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有氣勢一些,更是為了讓後頭來遲一步的父親聽見,以此來告訴父親,陳槐安此來準備十足,需小心行事。
這個小把戲,陳槐安雖是沒有點破,但一眼便已看破。
果不其然,靜文公走出府門的時候,臉上已是掛上了幾分恭敬之色,擺著一臉假笑走上前來,微微頷首看向他。
“陳禦史今日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啊?”
“王爺,陳某今日這幅扮相來,你覺得能是來幹什麽的?”
陳槐安也不遮掩,微笑反問。
這不由讓靜文公的表情有些僵硬,臉上卻依舊繃著笑意:“陳禦史說笑了,我靜文公府,一沒收到聖旨,二無欽差傳喚,怎會知道陳禦史為何而來?還望陳禦史賜教?”
“賜教不敢當,王爺乃是皇親,區區陳某,豈敢賜教?”
陳槐安擺了擺手,臉上笑意,卻是忽轉冷冽,“不過陳某今日倒是十分好奇,王爺身為皇親,是否是忠於吾皇,忠於瀟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