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牆頭草大老爺
東尉丞斂容走入大堂,先向下麵掃了一眼,看到的便是姿態嫻雅站在那裏的琉璃,風帽褪下來,露出姣好的容顏,身後項楠與四名侍衛負手而立,另一邊胡晨和家奴們狼狽地搖動手臂,一副忍痛的模樣。
東尉丞整袍坐到案後,一拍驚堂木,清清嗓子喝一聲“升堂。”
兩班衙役喊堂威,琉璃躬身施了一禮,胡晨隻是點點頭,東尉丞裝作沒看見,詢問是誰報官,所為何來。
琉璃將經過說了一遍,胡晨自然反駁,琉璃便拿出證據,將那兩塊餅遞上去。
東尉丞不問也知道怎麽回事,定然是這新晉皇商不識好歹,得罪了世子爺,世子爺敲山震虎,令這沈氏知道,京城並不是莊國太子能為她撐腰的地方。
東尉丞輕咳兩聲,“沈氏,這兩塊餅雖然不同,卻並不能證明不是出自你的鋪子,正如胡晨所說,若是當時他們府上買回去的,便是這一塊……”
“大人,既然不同都不能證明,那麽何以見得他是從我鋪子裏買回去的?”琉璃態度恭敬地問道,卻是直接打斷了東尉丞的話。
東尉丞說的話本就牽強,此時被琉璃質問更加心虛,一時竟然忘了琉璃僭越。
“嗬嗬,這公堂之上,竟然不知尊卑上下,敢打斷審案大人的話,沈氏,有了皇商之名便敢僭越上官,不知禮數國法了麽?”
恩義候世子陳思遠一邊說著,一邊從堂外進來,越過琉璃時有意貼著她身邊,最後那句話仿佛耳語。
項楠垂著頭,垂著的手緩緩握拳,臉色變得蒼白。
琉璃神色不變,仿佛沒聽見有人說話,隻平靜斂眸,鬥篷下的左手輕輕撫摸右腕的綠衣。
東尉丞回過神,急急走下來迎接陳思遠,“大人,下官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大人勿怪。”
陳思遠擺擺手,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正中審案的位置,旁邊的師爺很有眼色地為他家老爺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正座右首。
“張大人,這案子十分明了,有什麽可審的,胡晨是本官管事,這件事本官可以做證,確是在杜氏鋪子買的貢餅,難道本官還會冤枉一個小小商戶不成?褻瀆神明一事胡晨氣不公,背著本官去教訓杜氏商鋪,這是他的不對,本官回去自會嚴加管教,但是杜氏點心鋪子做下這樣的事,又如何能再容他經營,坑害百姓?判杜氏點心鋪子查封停業便是。”
陳思遠坐在上麵,左手中指和食指並攏,輕輕叩擊桌案,慢悠悠說出一席話,目光始終沒離開琉璃,觀察著她的表情,想看到她是如何驚慌害怕的。
可是琉璃依舊無動於衷,仍然垂眸靜立,仿佛事不關己。
“是是是,大人說得是,那個……”東尉丞手指小心指了指驚堂木,意思他要用一下,就此判案。
陳思遠沉默片刻,嘴角的得意漸漸消失,隻有胡晨和眾家奴撇著嘴甚是張狂,斜眼看琉璃和項楠幾人。
陳思遠終於點點頭,東魏丞謙恭地去拿那驚堂木,正要拍下去,卻聽見堂外一聲“張大人”,嚇得東尉丞一個哆嗦,驚堂木差點掉下去,瞪大眼睛看向公堂門。
煜王景瀟從門邊走進來,緩步走向堂上,陳思遠見是煜王,瞳孔微縮,也隻能趕緊起身下座迎接,東尉丞更是放下驚堂木,舌頭打結地躬身施禮,因為正在審案的官員可以不用全禮,“臣張旭恭迎煜王殿下。”
堂上的人無一例外都要跪拜。
煜王走過琉璃身邊,輕輕伸手虛扶,“沈姑娘欽定皇商,雖未封官職,見官也不必大禮參拜,起來吧。”
正在躬身施禮的陳思遠鳳目微眯,交疊的雙手捏緊。
“少尹大人不必多禮。”景瀟坐在方才東尉丞坐的位置,並未去上座,這下陳思遠也不好坐上去,而且以左為尊,景瀟坐在右側,他連左邊擺個座位也不行,隻好站在景瀟下首。
“張大人,這是你的公堂,本王不過偶然經過進來聽審,張大人還請繼續審案。”景瀟朝上座比手,東尉丞隻好硬著頭皮坐上去,景瀟沒有吩咐給陳思遠賜座,他也不敢吭聲。
東尉丞手有些抖去摸驚堂木,不過尺許距離,他的手卻行了快有半刻鍾,腦子裏已經轉了無數個猜測,到底這案子怎麽判?煜王到底是什麽意思?真的是偶然路過還是專程前來?並未聽聞煜王與恩義候交惡,那麽是按照恩義候世子所說繼續判案?
待東尉丞真的拿起了驚堂木,下定決心落下去,煜王才忽然開口,“咦,那位可是少尹大人的管事?”
東尉丞的驚堂木猛然一沉,差一點脫手,嚇得東尉丞一身冷汗,戰戰兢兢看向京兆府少尹陳思遠。
“正是。”陳思遠垂眸斂眉回道。
“這個……既是少尹大人的家奴涉案,少尹大人不該回避麽?”景瀟疑惑地問道。
東尉丞頭恨不得縮在公案下邊,烏紗帽都要掉下來,他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陳思遠吸一口氣,麵帶笑意拱手道,“煜王殿下說得是,微臣也是偶然路過,不知涉案的是微臣家奴,微臣這就告退。”陳思遠說著便退後幾步,轉身下去,路過琉璃時腳步放慢,帶笑盯了她片刻,才邁步走出公堂。
他身後的景瀟目光沉下來,一絲寒意讓旁邊的東尉丞再一次縮了縮脖子。
“張大人,本王來得晚,沒有了解案情,不如大人為本王解釋一下,這樁官司到底是因何而起?”景瀟手中似乎握著一物,不停地揉搓,東尉丞卻沒看清是什麽,急忙介紹案情,但是不敢偏向任何一方,隻想觀察煜王的意思。
“以張大人的判斷,這案子誰是誰非?”景瀟問道。
“這個,當然是……”東尉丞左手慢慢張開向胡晨的方向旋轉,眼睛卻一瞬不瞬盯著煜王。
景瀟沉默不語,麵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掃向東尉丞的官印。
東尉丞悚然一驚,口齒伶俐地脫口道:“當然是沈姑娘受了冤枉。”
煜王殿下的唇角才微微有一絲笑意,“張大人明察秋毫,既然案情這樣清楚,應該如何判呢?”
東尉丞雖然是個受氣的官職,但是張旭做到這個位置,也是憑的真才實學,因為沒有背景才任人擺布,既然知道了判案方向,律法可是信手拈來。
最後張大人判定:胡晨惡奴仗勢欺人,杖責四十賠償杜氏點心鋪全部損失,補償點心鋪夥計醫藥診資五十兩,其餘家奴杖責二十,送回陳府嚴加管教,並在三日內在點心鋪門前向百姓澄清,之前的事是他們故意誣陷。
胡晨咬牙切齒看向琉璃又看煜王,被衙役拖下去,很快傳來哭爹喊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