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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圍獵 6

  此曲笛聲宛若高山流水,停頓得宜,氣韻自然,調達抑揚,意味無窮。台下,眾弟子皆沉迷於其中,感受笛聲所表達的情感。


  笛聲非有磅礴恢弘氣勢,卻有孤獨寂靜之感。仿佛置身於夜景之中,迎麵寒風撲來,遙望九霄,唯見初月。庭有梧桐樹,一人獨觀之,時覺幽者至,回首不見斯。前一刻,以為有人到來,心感熙悅;後一刻,卻不見人訪,心生寒涼。進一步渲染了孤獨的心境。


  席台處,眾人見三人遲遲不動手,皆感疑惑。又見台下寂靜一片,諸弟子皆沉迷於笛聲,眾人心想:“難道笛聲有古怪?”


  見此異況,葉辰放出神識,查探笛聲,卻發現笛聲之中含有神識之力。此刻,葉辰方才知曉眾人佇立原地,眼無神情的原因。


  “我本以為白逸隻是修為突出,沒想到他的神識竟能修煉到如此地步。果真是後生可畏啊!”葉辰感慨道。


  “葉兄,此言何意?”林軒問道。


  “這看似是一曲尋常笛聲,卻不知其中暗藏玄機。白逸將神識之力暗含於笛聲之中,以操縱眾人之神識,使其陷入幻境之中。”葉辰解釋道。


  “這怎麽可能?區區元嬰弟子,怎可能達到神識化境的地步?葉兄莫不是在說笑?”林軒一臉不信。


  修為有等級之分,神識自然也如此。一境神識,可用於探查;二境神識,可用於禦物;三境神識,可用於化境;四境神識,可用於製敵;五境神識,可用於觀天;六境神識,可控人心;七境神識,可徹天地。尋常修士能將神識修煉至二重境,以禦劍飛行。若想修煉至三重境,其過程可謂不易,若無天緣相助,窮盡一生,恐怕也無法達到。所以,葉辰等人皆為二境神識,便停滯不前。白若辰則是有劍契相助,方可步入三重境。


  “不是我在說笑,而是事實如此。我們都小瞧白逸了!”


  “若辰哥哥本來就很厲害,都怪你們小瞧他。”玉璃跪坐在葉辰的身後,低聲細語道。


  “你說得對,你若辰哥哥本就很厲害,就連你這一身修為,有一半都是他給的。”葉辰略帶諷刺地說道。


  “爹爹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玉璃有些害羞。


  “你害羞什麽?為父說的是實話啊!若是你的師兄們能有他一半的才華和悟性,為父也可以安心許多。”葉辰歎道:“唉,若他是我葉氏弟子,該多好啊!”


  玉璃跪坐在洛塵的身後,看著白若辰,雙手緊握,心中的憂慮進一步加深。若是方才,她自然不會這麽擔心,但此刻,台上是以一對三的局麵,稍有不慎,白若辰很可能會殞命於此。即便白若辰現在用笛聲鎮住了三人,也難保三人不會掙脫笛聲,反攻一擊。她想要上台幫忙,可又不願,因為她相信白若辰,他既然選擇以一敵三,便一定有必勝的把握。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她低聲念道。


  詩詞所描繪的場景與白若辰所吹奏的笛聲正好相契。顯然,雨昔也感受到他內心的孤寂。她不知他的孤獨來自何處,但她相信,漫長的黑夜終有天明的一刻,幽靜的孤獨也終有散盡之時。


  台上,白若辰停止了吹奏。他放下斷魂笛,感受著全場的寂靜,嘴角微揚,似乎很滿意。他走出三人的合圍,舉起右手,打了個響指。頓時,眾人便從幻境中清醒。


  三人方清醒,便見白若辰已走出合圍,想揮劍追之,卻聽見白若辰說:“三位莫動!小心傷到自己。”想到方才的幻境,三人心有餘悸,不敢出手。


  “你做了些什麽?”


  “沒什麽,隻是控製了你們的神識。若不想變為白癡,三位還是不動手為好。”


  “居然趁我等不備,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人所不齒也!”韓永怒道。


  “所謂兵不厭詐,韓兄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白若辰笑道。


  聞其言,韓永頓感語塞,不知如何反駁。他身為韓氏大弟子,自然明白兵不厭詐的道理。可讓他沒想的是,自己也會有上當的一天。


  現在,台上三人不敢輕舉妄動,唯有白若辰一人行動自如。由此觀之,勝負已經很明顯。台下,眾弟子也從幻境中清醒,看著三人執劍佇立,而白若辰獨處一旁,不禁感到疑惑。方才白若辰還在三人的合圍之中,為何現在卻獨處一旁,而三人又為何不執劍追之。


  “三位還是投降吧!我也懶得出手。”


  “哼,休得猖狂!我韓氏弟子豈有不戰而降之理?”話音剛落,韓永便一劍向白若辰刺來。


  “看來,還得我親自出手。”白若辰拔出正則劍,身影化作一道劍光,穿梭在三人之間。三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法,便被劍光襲過。


  白若辰穿過三人,收回正則劍,麵露笑容。三人被劍光穿過,衣身各處都有劍痕,而且這些劍痕皆已入皮肉,浸出鮮血。若是這些劍痕出現在項頸,他們恐怕就得殞命於此。白若辰既是操縱神識,又是施展劍術,已經耗去大半神識之力。可為了不讓眾人察覺,他隻能佯裝無事。現在,他隻求期望別再生出事端。


  “這是什麽劍術?為何會如此迅捷?”強忍著劍痕的傷痛,韓永問道。


  “邃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誰能極之?憑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闇闇,惟是何為?陰陽參合,何本何化?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茲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係,天極焉加?”白若辰還未開口,遠處便傳來一陣聲音。


  眾人望向聲音的來處,隻見一位身著鵝黃衣裳的女子正緩緩向會場走來。她步姿輕盈,體態端莊,雙目有神,笑靨如花,宛如一位大家閨秀。論姿色,她足以與玉璃、雨昔相媲;論才華,僅憑她方才所吟詩作,便知其卓爾不群。她的腰間掛有一塊白玉令牌,應是其珍貴之物,否則怎會隨身攜帶。


  在場之人多為男弟子,見此佳人,皆目不轉睛。當她走上擂台,眾人的目光也隨她落於擂台之上。她走近韓永等人,委身行禮,說道:“拜見三位師兄。”


  “小師妹,你怎麽來了?難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到了?”韓永問道。


  她點了點頭,回道:“師父遣我先行一步援助你們,而他隨後便至。”


  “原來如此,可我們已經連敗兩陣,怎可再戰?而且,以你的身份,又怎可勞你動手?”韓永的臉上略過一絲羞愧。


  “勝敗乃兵家常事,師兄不必耿耿於懷。至於我的身份,現在我既然稱呼你為師兄,便是韓氏弟子,助師兄一臂之力,又有何不可?”


  台下,洛曉等人看著黃衣女子腰間的玉牌,總感覺似曾相識。忽然,洛懷開口道:“那不是大師兄的白玉令牌嗎?”


  “不錯,那的確是大師兄的令牌。我就說,為何自從小師妹及笄以來,就不見大師兄攜帶此塊令牌。原來是在她人手中。”


  “大師兄為何會與嚴陵韓氏的人產生聯係?他素來不在意這些。”


  洛懷的疑惑不僅是他一人的,更是諸洛氏弟子的疑惑。那塊玉牌本應是白若辰隨身攜帶之物,卻為何會落到韓氏弟子手中,這讓諸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想要問白若辰,可他還在論武之中,不可私語,況且他吩咐過,不可暴露他的身份。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將目光轉向白若辰,笑顏道:“閣下方才所施展的劍法,應該便是《天問》吧!”見她猜出自己的劍法,白若辰一點也不驚訝,反倒有些平靜。


  從她的口中,聽到“天問”二字,韓永頓感一驚。他雖遠居漠北之地,卻早就聽聞《天問》的大名。此劍術乃是由世家弟子之首所創,其間奧妙,變幻莫測。


  “所謂天問,便是問天。上至陰陽變化、日月星辰;下至聖賢凶頑、治亂興衰,凡百有七十三問,卻無一答。”


  “看來,姑娘常讀聖賢之書啊!”


  “我隻是略知一二,怎敢與閣下相比?”她謙虛道。


  “小師妹,你不必與他多言。他區區一介尋常弟子,怎得與你相提並論?”韓永將目光望向白若辰,輕笑道:“我小師妹不僅博覽群書,而且武藝也不在我等之下。若你識趣,便早早投降,免得傷到自己。”


  白若辰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韓永方才也是勸自己盡早下台,免得傷到自己。可他卻連敗兩場。如今,又有一人助他,他便自信滿滿,又勸自己下台。麵對此人,白若辰不知道自己是該哭呢?還是該笑?他原本受人之托,試探此人。可如今,他所剩神識之力不足三成,已無力再與四人抗衡。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演下去。


  “你們是想以車輪戰耗死我嗎?大家都是仙門弟子,還能不能有點同情心了?”


  “跟你這種人,不配談同情。第一場,你以雲譎波詭的劍術,詐勝於我;第二場,你又趁我等不備,控製神識,強勝於我。試問,何以同情?”


  聞其言,白若辰倏然血氣上湧,悶於胸膛,呼吸不暢,如鯁在喉。他雙腿不穩,後退了幾步,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自認以修為術法,在百家弟子之中,無一人可敵。可今日,他遇上了韓永,將他數年以來的觀念全部崩塌。


  “韓兄,可否告訴在下,你為何如此執著?不就是一場論武嗎?非要取勝才可?”白若辰強忍心中悲痛,問道。


  “當然!若能取勝,家師便可為我提親。況且,葉宗主也答應了在下,若能勝過你,他便將瑤兒托付與我。你說我能放棄嗎?”


  “果然,愛情能使人迷茫。”白若辰萬萬沒想到,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玉璃。


  “韓兄,我不知該如何說你?你身旁不就站著一位佳人,為何要去遙望那難以高攀的葉氏千金?”白若辰一臉疑惑地問道。


  “你以為我不想?可小師妹心中已有良人,我又怎能強奪其誌?”韓永見他可憐,也不掩飾,便將真相告知與他。


  “大師兄!”小師妹瞥了他一眼,臉上浮現出緋紅之色。


  “何人?我把他找來對質一番!我看他還敢不敢奪韓兄之愛!”


  “這個人,怕你請不動。”韓永一臉懷疑。


  “百家弟子之中,還有我請不動的人?”白若辰一臉不屑,笑道:“韓兄盡管直言相告,我哪怕拚了這條命,也要把他帶來!”


  韓永見他胸有成竹,嗤笑道:“此人雖非五大世家弟子,但卻享有盛名於世家之間。”


  “哦,並非世家弟子?那好辦,我派人去問一問,便知此人。”


  “葉兄,恐怕是沒有聽見我後一句話吧!”


  “韓兄,你就別賣關子了!”


  見他急不可耐的樣子,韓永也不再繞關子了,直言道:“此人便是世家弟子之首,白逸,字若辰。”


  聞其言,白若辰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雙腿無力,倒在了地上。見白若辰倒在地上,雨昔倏然起身,喊道:“哥哥!”眼神之中充滿了擔憂。


  玉璃見到此景,心中也頗為擔心,驀然起身,喊道:“若辰哥哥!”


  洛懷等人見白若辰倒地,也心生擔憂,皆喊道:“大師兄!”


  白若辰躺在地上,仰天喊道:“喊什麽喊,我隻是眼盲,又不是耳聾!那麽大聲,想把我震死啊!不過,韓宗主,您再不出來,我恐怕就得殞命於此了!”。


  “哈哈哈!”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笑聲。眾人還不知白若辰所言何意,便被笑聲所吸引,皆望向笑聲的出處。隻見從遠處走來一群人,衣裝打扮皆與韓永等人極為相似,想必這些人便是嚴陵韓氏弟子。其中,為首的是一名老者。雖為年老,但其氣勢不下葉辰等人。他容光煥發,精神抖擻,步姿穩重,麵容剛毅,雙目有神。


  他慢慢地走近,麵露微笑地看著白若辰,眼神之中含有難以琢磨的目光,喊道:“真是辛苦世家弟子之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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