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踏上火車的那刻起,才發現,從此故鄉隻有冬夏,沒了春秋。” 這是他們當年上學時的話。而蘇顏南此刻的心寂寥難言。 拉起行李,四月的火車站風景蕭蕭。隻有未掃幹淨的報紙、塑料袋包裝寂寞地在地麵遊蕩。 “哎!上車了!上車了!”見他不動的列車員不耐煩地招呼道。 蘇顏南轉身,登上火車。接過列車員驗過的票,隻覺眼睛溫熱模糊,風來,眼角一涼。 這一去,不會有人笑他這麽大了,還在人前哭。 這一回,不再有人親手抹去他的眼淚。 那些將來的淚,不再映出誰心疼的表情,誰本能的憂慮。不會了,離開他,自己就不再有被誰保護的理由。縱風浪再大都與他無關了,他曾說自己的世界一片混沌,他渴望的隻是一個家。很俗氣的願望,根本不像是風華正茂的男人的心願。但自己也沒能滿足這僅有的願望,那個字或許會成為此生唯一共有的痛。 也好,今後縱風浪再大也與他無關了,血脈裏的責任要自己獨自麵對所有的風雨,沒有回頭的餘地。 隻是心裏還是會沉沉的痛,無法言說。 火車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速越來越快時,窗外的風景被拉成了了整齊的線。屬於北方的風景迎麵而來又全身而退。恰似這些年的所有時光,來的,又終將離開。 “周複淩,不要來找我。望,不見。” 今早出發的地方,整理得幹幹淨淨的臥室全無昨晚纏綿後的任何痕跡。一塵不染的書桌上,孤零零的鑰匙壓著一張紙條。白紙黑字的,寫的明明白白。 三年後。 周複淩重回高中的母校。依舊是灰藍色調的教學樓,仍是五樓的教室。教室裏安安靜靜,在教室外隻能聽見老師幹淨溫和的聲音。高中語文,杜甫的詩。彷佛還記得那人當初給自己講語文時的認真與得意。 “杜甫詩歌的風格是……”他又聽見了那個問題,不知是屋裏老師正在發問的,還是隔空傳來的。 “沉鬱頓挫。”他和屋裏的學生一起答了出來,隻是沒再聽見少年說: “要記住啊!學長。”他那發光的眼睛,明亮,似不染纖塵。 可你還記得過去嗎?透過後門的縫隙,他看著台上的身影,輕輕發問。 今夕何夕,共此燭光。 教室裏,蘇顏南站在講台上聽學生們齊讀杜甫的詩,正當他要沉浸在詩歌才能給的短暫的安慰時,心裏一顫,他看向窗外。控製不住地向外走去。 樓道裏沒有人,隻有經有些涼意的風寂寞地盤旋著。蘇顏南拿著書的手垂下,失神地任風把整齊厚重的讀書聲回蕩在耳畔。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幾時,鬢發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主稱會麵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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