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攔不住的
蘇顏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被陽光照亮得盈盈生光的白雪鋪在岸邊一陣陣地沉默。
他又要離開了,蘇顏南知道他攔不住。他曾相信過命運一次,便會在後來再次相信,他們的路不可能總是同一條。
“以後還回清阜嗎?”
“回,在清阜也待不少年了,早當成一個家了。”
丁之宇笑了笑,眉眼間的柔和讓蘇顏南看得十分不舍,丁之宇是他那麽多年的知心朋友,以後都會不再出現一個可以在友情上超過他地位的人了。
“嗯,珍重。在哪都要好好的。”
“笨蛋,我又不是現在就走,告什麽別。”丁之宇忍俊不禁,拉他站起來,回教室去。
最後一節課,數學老師為了講完一道難題,拖了幾分鍾堂。幾次月考後換了幾次座位,但丁之宇還是在窗邊的位置坐著。
下課鈴響後,其他班的人熱鬧地走的走,回的回,丁之宇低頭看著卷子,發現位置上落了片陰影,遮住了陽光,他皺起眉看向外麵的人群。
是夏揚在挨著在窗戶邊低頭看著他。丁之宇驟然間扭回了頭,恢複慣常的冰冷模樣。
“拖了幾分講完了,放學吧。”
不及數學老師走下講堂,班裏收拾的收拾,收拾好的搶先老師出去了,丁之宇不緊不慢地合上了試卷,蓋上筆帽,整理好書塞到桌洞裏。
“之宇,好了……”蘇顏南回頭找丁之宇在的方向,最先落入視線中的就是和丁之宇隻有一牆之隔的窗外的男人。
個頭挺高,和周複淩不相上下。一頭微長的頭發顯現出桀驁不羈的氣勢來。那個男人聞聲看向他過來,表情冷漠,可又帶了些戲謔與不屑。蘇顏南認出他丁之宇的哥哥。
“顏南,我先走了。下午見。”
丁之宇說完便出去跟著男人走了,蘇顏南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忽然對他所謂的哥哥沒了任何好感,這人的行為舉止太隨意了些,在學校還把手搭在丁之宇腰間。奇怪的是丁之宇沒有反抗,任由他搭著。
待兩人消失在轉角處,蘇顏南心情雜亂地收拾著書包,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夏揚他以前見過,有些凶神惡煞的,至少那一次對他是這樣。
那還是升高中的時候。丁之宇暑假時回清阜了,因為好久不見,他們經常出來玩,不是我去找你,就是你來找我。
但一個中午,他去丁之宇家找他一起出去吃飯,敲了好久的門,出來開門的卻是個陌生人。
“誰啊!大中午的你找誰?!”
這人隻穿著一件寬大的短褲,明顯是被敲門上從床上吵起來的。
蘇顏南有些怯意,他第一感覺是自己敲錯門了,從來沒見過之宇家有別人啊,看了看門牌號卻是對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來找丁之宇的。”
“嗯?找宇兒啊……你”男人眯了下眼睛,暫停幾秒像在想什麽:“你叫蘇顏南是吧?”
“我是……你是誰?”
“嗬!我是他哥,夏揚。他沒和你說過?”
“沒有。”
“可我知道你,給宇兒寫信的。”夏揚總算對他露出個溫和點的笑容:“改天來找他吧,他還沒睡醒呢,在床上不想起來,讓他多睡會兒。”
蘇顏南一聽想想也是,丁之宇是夜貓子他知道,於是便告別了。
後來他和之宇說起這事。
“那真是你哥哥?就是以前來接你回家的那個嗎?”
“是。”丁之宇的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
“看著比你大不少。”
他不耐煩地嗤笑一聲:“他是我繼母帶來的兒子,我爸進監獄後我歸他管了。”
“哦……”見他不高興,那時的蘇顏南明智地轉移了話題。
“顏南!”周複淩來了。
蘇顏南趕緊背上書包和他一塊走,待走到樓下的車棚推車子時,蘇顏南解開了車鎖,頓了一下,想起了什麽。
“怎麽了?開不開麽?”
“哎,你上次講之宇是……你到底怎麽判斷出來的?”
“不是判斷。”周複淩揚眉道:“我認識他哥哥,剛才下樓還看見他來了。”
“他哥告訴你的?”蘇顏南一聽,心裏更討厭夏揚了,把弟弟的隱私隨便告訴別人不懷好心。
“唉~你啊……”周複淩發現小蘇呆一遇見關於感情的事就慢了一拍:“還沒聽懂麽?他和他哥是一對,就跟我們一樣。”
蘇顏南環顧車棚的四周,還好沒什麽人,他小聲地盯著周複淩說:
“怎麽可能啊……”
周複淩沒接著說話,笑了笑,幫他把車子推出來。
走過有冰溜子滴水的塑料簷,外麵的太陽光被雪反射的愈發晶瑩透白,像是一杯凍住的蜂蜜水的顏色。蘇顏南跟著他跨進太陽地裏。
“喂,難道不是嗎?我怕是夏揚逼迫他的啊!”
“不管怎麽樣,丁之宇如果離開了夏揚會活得很艱難,首先經濟沒保障。再次,他和夏揚已經像藤蔓一樣緊緊地纏一起了,不管誰要掙開對方,後果都是兩敗俱傷。”
蘇顏南不大相信地拽住了車後座讓他停下,這種用恰當比喻句的文藝兮兮的話是他說出來的?!
原諒給周複淩當了快一學期的“倒貼”語文老師吧,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這個比喻。
“照你這樣他們早在一起了?但是之宇明顯不想和夏揚糾纏,他以前就告訴過我以後能離他多遠就理他多遠。”
這不是他誇張,丁之宇是個很自立的人。蘇顏南從未見他對什麽產生過依戀感,他和任何人的相處方式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除了和他親密些,除此之外,再見他有何濃烈些的情緒大概就是那次他問丁之宇以後想幹什麽了。
能讓我有本錢不用消受他的。當時丁之宇沉默了一會兒,是這樣告訴他的。
“別人家的事,我們要說也說不清。以後怎麽樣是看他們怎麽作了。”周複淩帶著他出了校門,小蘇呆問得他有點煩了。
“乖,別管人家的事了,你再關心他,路還是要他自己走的。”
“嗯。”蘇顏南也察覺自己是囉嗦了。但是,他遠遠地看了眼通向丁之宇家的那條路,暗地裏默默傷感。
命運不可摧,孰能相與奪。他們總會遇見一個要分開的岔路口,不管再不舍,路都是在那裏了。他不願意相信命,但隨著歲月一年年過去,這些年來的失意得意想起來似乎都不由人算。
冷風吹紅了雙手,蘇顏南抓緊了周複淩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