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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葬身大海

  薛依嫻沒少從趙嬌娥嘴裏聽過許逸申的名字,當然,許逸申在京城裏麵名頭響亮,早前年輕的時候,因為娶了一位兒豔麗的大美人,沒少出風頭,前幾年則因為癡傻瘋癲的女兒,而丟盡了臉麵。


  他的人生算得上大起大落,京城人士,但凡喜歡聊點家常的,都對他比較熟悉。


  薛依嫻以前在花樓裏時,白日沒事,睡醒了便是東家西家的竄。


  因此許逸申的名字聽過不少遍,但昨日是頭回見著真人。


  她到的那會兒,許逸申摔的人事不知,滿臉都是血,模樣可怖,容貌根本看不清。


  薛依嫻覺得,年近四十的男人,不可能有多好看,然而今天見到許逸申時,倒是驚了。


  許逸申雖然還在病中,麵色蒼白,但輪廓卻很好看,模樣斯文,尤其是那雙眼睛,幽深而斯文,彬彬有禮的同時,又叫人感覺到些許疏遠的客套與冰涼。


  他保養得當,麵上不見皺紋,不笑時有些嚴肅凝重,笑起來則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薛依嫻在花樓時,見過不少好看的男子,但大多都是二十出頭的,但凡到了許逸申這個年紀的,大多滿腦肥腸,齷齪下流,容貌拉胯的厲害,挑不出幾個好看的,別說是好看的,就是尋常模樣的都少。


  許逸申是股清流。


  薛依嫻向來對好看的男子有好感,暗暗驚歎趙嬌娥眼光居然還不錯。


  “奴家見過許大人。”


  她生了張溫婉的臉,妝容畫的很淡,皮膚白皙,多年的經驗,讓她很懂得拿捏男人。


  沒有人會討厭溫聲細語,楚寧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子,許逸申自然格外偏愛。


  他本來還嚴肅的表情,聞聲有幾分鬆緩。


  “起來吧。”許逸申客氣的說道:“明明你是救命恩人,怎麽還向我行禮?實在是折煞我了,薛娘子是吧,多虧了您昨日的出手相幫,不然天寒地凍的,我若是在雪地裏再多待些時間,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薛依嫻這才緩緩抬起頭來,許逸申隻看了一眼,立刻愣在原地。


  並不是因為她長得與誰相像,而是她身上的氣質,文靜賢惠,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許逸申萬分驚訝,怎麽可能不意外?

  這麽多年過去了,楚寧也去世有七八年,這些年來,他時不時就會想到她。


  次次午夜夢回之際,總能記起那個天底下最溫柔的女子,在他懷中撒嬌,衝他莞爾輕笑。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氣質,多少年沒有再見過了?

  如今竟然在她身上重現!


  若說許逸申一開始隻覺得是個意外的話,那麽此刻,他竟然莫名的相信,他們之間有某種奇妙的緣份!

  許逸申的表情過於明顯,就連許知意都看在眼裏,更不要提薛依嫻。


  然而她卻像是假裝沒有看到般,自顧自的回答道:“都是我應當做的,大人不必特別掛在心上,我想,換成是任何一個人撞見了這種事,都不會視而不見,都會出手相幫的,說到底,也是我與大人有緣分吧,才能有機會救到大人,不然像我這般出身的人……哪能有機會接觸您呢?”


  她不經意的拋出話題,又迅速的在恰當的位置不再繼續。


  “大人的傷可好了?”她問。


  許逸申如實交代:“還未有。”


  “我自己用的一管藥膏,感覺不錯,今日過來時便帶上了,希望能夠對大人有用。”她說著看向許知意,繼續補充道:“不過,大人府上有大夫,興許也用不著,若是大人用不著的話,可以再還給我。”


  薛依嫻嘴角微微上揚,不疾不徐的說話語速,聽起來十分舒坦。


  “我還可以繼續用。”


  許逸申慢悠悠的回過神來,心生的好感,讓他比尋常還要溫柔。


  他笑著說道:“是救命恩人的一片好心,我自然是要用的,薛娘子實在是感謝你。”


  兩個人客套的寒暄了幾句,畢竟房間裏還有旁人,主要是許知意和許邕也在。


  許逸申不想表現的太明顯,言辭之間循規蹈矩的。


  後來沒過多大會兒,薛依嫻主動提到離開。


  “藥膏呢?”管家把人送走之後,許逸申看向許知意,笑道:“畢竟是恩人的一番心意。”


  許知意不著痕跡的道:“爹爹,你別怪我多心,我也是為了你好,藥膏我要先讓大夫看一下,驗過之後,若是沒問題,再給你用也不耽誤。”


  少女臉上表情認真,不知不覺中,竟然成長的能夠獨攬大局。


  在他從未在意的時候,他的女兒逐漸朝著他期待中的那樣生長。


  許逸申感慨片刻,才輕輕拉過她的手,說道:“嬌嬌能有這份心是好的,況且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既然整個府上都是嬌嬌做主,那爹爹就都聽你的安排,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許知意與他的關係,近來和諧許多,但她並不能像真正的原主一樣,做到親密無間。


  類似於這般親昵的接觸,她內心還是覺得有些羞澀的。


  她輕咳了聲,眼前浮現出方才的畫麵,終還是欲言又止。


  “那阿爹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對了,你妹妹這兩日如何?”許逸申提到許兮菀,近來臉色都是耷拉著的。


  許知意回答道:“好好的待在府上,身子養的差不多了。”


  “恩。”許逸申不放心:“一定要記住,看好她,可千萬別鬧出什麽事來。”


  “外院那邊的呢?”事趙嬌娥,許知意這是第一次發問。


  “不用管她!”許逸申煩躁的說道:“那都是她應得的!就讓她在那裏自生自滅好了!”


  許知意低垂下頭,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唇角,聲調平靜無波:“都聽父親的。”


  許知意告退離開,許邕請許逸申多加保重,也迅速追了上來。


  “阿姐!”他在身後喚她,三兩步便與她並排前行。


  兩個人衣服相碰產生的摩擦聲,窸窸窣窣,伴隨著腳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聲響,一時讓四周熱鬧起來。


  許知意應了聲,衣袖被扯了扯,很快一個小手爐被塞過來。


  “暖著。”


  許知意失笑:“就這麽點的路,哪還用得著這個?”


  “給你你便用著。”許邕少年氣的說道:“你們女孩子不都是經不起寒涼的嗎?”


  “嘖嘖。”許知意笑著將手爐揣衣袖裏,挑眉看向他:“小小少年,懂得挺多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少年經不起盤問,臉頰燒的通紅。


  他臉色發窘,含糊其辭的道:“反正我就是知道,都聽別人說的。”


  “哪個別人啊?”許知意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許邕一跺腳,積雪飛濺起來,他哪裏敢真的同許知意生氣,悻悻的換了話題道:“阿姐,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爹爹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


  “你阿姐長眼睛了。”她癟癟嘴:“自然都看到了。”


  許邕聞言激動的道:“可我不喜歡那個女人,雖然說她救了阿爹。”


  她走的慢,百無聊賴的踢著腳下的雪。


  有些被壓在到下麵的,自然是結成了冰,硬邦邦的一團,有些浮在表麵的,一踢就能飛起來。


  許邕哼聲:“就是不喜歡,難道他救了爹爹,我就得喜歡她嗎?感激是感激,但這並不影響我討厭她。”


  “為什麽討厭?”許知意好奇:“她長得挺溫婉的。”


  “直覺!”許邕和她敞開心扉後,彼此間無話不談,姐弟兩個經常混在一起,說話也隨意,他繼續嘟囔道:“總覺得她不是這樣的,看起來野心勃勃,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著阿爹時候,就好像小東看見了肉一樣。”


  他這個比喻,實在叫人無語。


  許知意噗嗤笑出聲:“小東若是知道你這麽說,又要同你置氣。”


  許邕見她歪了話題,氣的跺腳:“阿姐,我在同你說這個薛娘子的事情,她若是進門,我是不依的。”


  “這個府上你說了算?”許知意嗤笑:“爹爹若是執意,你能如何?”


  “反正我不同意。”他索性不講理道:“你也不許同意,我們都不同意,看爹爹如何辦!”


  “行了行了,別操心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呢。”許知意說道:“還沒到那一步呢,真到那一步了,再說該怎麽辦的事兒。”


  這話到底是安撫許邕的。


  回到小南軒後,許知意滿腦子都是有關薛依嫻和許逸申的畫麵。


  許逸申這個人,許知意是知道的,平時算不上好女色,府上一開始隻有楚寧,後來因著楚寧身體虛弱,恐怕無法給他生個兒子以繼承家業,才又納趙嬌娥為妻。


  趙嬌娥是有些姿色的,不然也不會入了許逸申的眼。


  多年來府上始終沒有再添新人,許逸申算是清心寡欲的。


  他都年近四十,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什麽男女之事不曉得,緣何會對薛依嫻一見鍾情呢?


  許知意回想起許逸申見到薛依嫻後的種種反應,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到深更半夜,從夢中醒來,才大著膽子往楚寧身上猜測。


  這個毫無根據的猜測讓她興奮。


  次日一大早,她就叫來管家,詢問他是否還記得有關楚寧的點滴。


  管家在府上做了多年,自然了若指掌,許知意詢問他對薛娘子的印象,得到的答案是似曾相識。


  大概找到原因了。


  若是一個人覺得似曾相識,恐怕隻是偶然的巧合,若是好幾個人都這麽覺得,那就是有人刻意為之了。


  看來薛依嫻還是得查。


  許知意把這件事交給青山,同時叫自己的人去盯緊趙嬌娥。


  “對了,去把大夫叫過來。”


  大夫檢驗了薛依嫻送來的藥膏,確定裏麵成分安全,確實有助於跌打瘀傷。


  許知意微微有些迷惑,問道:“藥膏呢?”


  “大人在聽說藥膏無異之後,已經要了過去,還吩咐小人給他上藥。”大夫看許知意的模樣,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夾在許知意與許逸申之間很是為難。


  雖說管家是許知意,但許府是許逸申的府邸,許逸申才是說話最管用的人。


  許知意無語,半晌才歎了口氣道:“行,既然藥膏是好的,那就讓他用著吧。薛娘子今天沒有來嗎?”


  “啊……”大夫不好意思開口:“來了,說是來看大人,已經被大人請進了屋子裏。”


  就知道是這樣。


  許知意麵無表情:“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預感成真了。


  好不容易府上才趕走趙嬌娥,又來了個薛依嫻。


  若是薛依嫻身家幹淨,真心實意的,她也並非不是通情達理之人。


  隻是薛依嫻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給人的感覺又奇奇怪怪,由不得她不多心往別處想。


  許知意懷疑有人布局謀劃,而至於幕後之人,除了趙嬌娥再無其他。


  她是能夠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目前所有的都隻是猜測,並未抓到蛛絲馬跡,派去青山去查,也隻查到薛依嫻的身份,不見她與趙嬌娥有什麽聯係。


  “那女人今天又來了!”許邕學堂放了假,早上起床後,就泡到了小南軒。


  以往還會用心的做功課看書,這幾日他總是留意許逸申院裏的情況,尤其對薛依嫻非常憎惡,偏偏薛依嫻還日日都來,還被許逸申奉為貴客,可把他給氣壞了。


  他咬牙切齒的道:“腳都崴了,還不老老實實的待著,她是自己沒有家嗎?非要每天來咱們府上礙人眼?”


  許知意道:“你覺得礙眼,旁人不覺得。”


  “我看阿爹才是糊塗呢!多大的年紀了,實在是一提到就煩。”許邕撓了撓頭,不耐煩的道。


  屋外今天難得沒下雪,但是天灰蒙蒙的,才半下午,已經暗沉的仿佛夜晚。


  青果猛地推門進來,把正在談話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許邕擰眉不悅的道:“青果,後麵有狗在追著你嗎?”


  青果喘著氣兒,說道:“姑娘,邕哥兒,奴婢剛才聽到個消息,不知是真是假,陸家出事了!聽說他們的商船在海上遇到了海嘯,幾乎全軍覆沒!陸大人及其膝下的長子次子都葬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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