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命由己!
通過篩選的女子被進宮裏,目前秀女也隻有六位,可謂百裏挑一,精挑細選;宮殿富麗堂皇,層層疊疊地階梯直通殿門。
“參見皇上。”
六人齊身跪下,玉夙鳳鳴般地聲音在上方響起:“眾美人免禮,來人,賜座。”
鳳惜瑤抬起頭,眉頭微蹙,階梯上設有一桌一墊一壺茶,以及一位沏茶的清冷女子,他們後方有塊屏障,上方繡有片片豔梅,正參差不齊地往一個方向開。
若沒猜錯,這屏障後還有一人,且來頭不小。
鳳惜瑤垂下頭顱,側目身旁的人,卻發現她們忘乎所以地盯著皇帝,她立馬警覺自己的“異常”,也抬起頭大方看——他的發色好生奇特,竟如花般柔順豔紅,眉目如畫,唇似櫻桃,鼻梁高挺,整張臉漂亮得不像話;若非他舉止儒雅、氣度非凡,又自帶帝王之氣,恐怕她也要被迷惑三分。
皇帝提茶壺,倒茶、飲茶沒有半點停滯,似乎對她們的反應,已經司空見慣;隻見他緩緩起身,從她們麵前過,然後扶起鳳青菱,問道:“你是哪家女子?竟生得如此多嬌。”
他明知故問,鳳家女子個個美若天仙,是天子城家喻戶曉的事。
“回皇上,鳳家的女兒。”鳳青菱含羞一笑,舉止間盡是小女兒姿態。
皇帝牽著鳳青菱到上位,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就再也看過他人,殿裏的公公會意,拿出一卷聖旨,宣讀她們的宮位。
這明顯是有意為之,其他美人心生不快,連麵部表情都忘了隱藏,唯有鳳惜瑤不動聲色,待公公允諾她們離開,便端莊地起身,向座上的人告辭。
夜入闌珊,鳳惜瑤躺在床上突然掙開眼,耳畔傳來細微的異常,她掀開被子、穿上鞋子,打開房門時發現,門邊有個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夜風微涼,月華清冷,給她渡上了一層白霜,使得她愈加寒冷,甚至發抖起來。
若沒猜錯,她就是那日在鳳府中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婢女,在這具身體的記憶裏,她是個忠心不二的貼身丫鬟,萬事替自己著想的親人。
鳳惜瑤莞爾一笑,拍拍她的臉:“月、月兒?”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小姐?”月兒揉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她,搓了搓手臂,“小姐快進去,這裏冷,小心著涼了。”
“你也知道這裏冷。”
鳳惜瑤搖頭失笑,彎腰把她抱進屋裏,順帶關上門,將她放置床上,不停地揉搓她的手:“手那麽涼,要是再凍一晚上,恐怕就難收拾了。年紀小就不要逞能,還來擔心我,先把自己照顧好再說吧。”
月兒聽完立馬起身,手足無措地說:“小姐不要嫌棄月兒,月兒很能幹的,絕對不會給小姐添麻煩的!小、小姐要渴嗎,月兒給你倒茶。”說著就要下床,結果被人按了回去,她圓嘟嘟地臉皺成一團,眼含熱淚地望著,生怕一個舉動惹得小姐不高興。
鳳惜瑤拭掉她的眼淚,耐心解釋道:“你沒有給我添麻煩,隻是外邊很冷,你若睡上一夜生病,還怎麽照顧我?。”
月兒頓時羞愧,低下頭不敢看鳳惜瑤,卻又聽到她壓著嗓子說:“我出去一趟,這事除了我們,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明白嗎?”
月兒乖巧地點頭,又驀然抬頭問:“小姐要去哪裏?會把月兒丟下不管嗎?”
被她這麽問,鳳惜瑤也是頓了頓,心裏五穀雜糧,她伸手摸了月兒的腦袋,柔聲承諾:“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放心好了。”
出了門,鳳惜瑤突然停了下來,腦海掠過一個片段——撥開飄渺的雲霧,是一座座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位翠衣羅衫的女孩從山花爛漫處走出來,正當她陶醉在一方景致時,山間傳來了孩子懦弱地哭聲,她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這個在繈褓之中啼哭的孩子,並把她帶回了家。
穿過拱橋,曲徑通幽,鋪滿石子的小路邊有很多假山,樹立其中,相互貫通。
她驀然停下腳步,無聲躲到假山後,透過假山的空隙,就看見兩人在湖邊談話,他們互相推搡,不知在說些什麽。
鳳惜瑤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靠近,她藏匿在怪石間,探出頭,靜聽他們說些什麽。
原來是兩名女子,其中一人身穿錦衣,正對另一個身穿侍女服飾的人說:“你是在威脅本宮?”
“奴婢並非威脅,隻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事關安危,誰知娘娘會不會怕泄露秘密,然後奴婢除掉?”
原來是主仆分裂,隻是這宮女太過衝動,有些事不能戳破,一旦戳破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會要了她的命!
錦衣女子冷笑道:“你是說本宮這個人,會言而無信?”
“奴婢不敢。奴婢隻求娘娘放條生路,好回家看望一家老小。”
“一家老小?”
錦衣女子嗤笑出聲,攜著某種輕挑地情緒,正不緊不慢地說:“你既然知道本宮不會放過你,又怎會放過你的家人呢?”
“你……早就殺了他們?”
宮女艱難地開口,聲音裏透出一絲絕望,她害怕極了,腳不停地退後,想要從這個女人身邊逃開,結果剛要轉身,就被對方擊倒了。那娘娘的速度很快,走時晃出好多個黑影,讓她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她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還把手指伸入喉嚨,似要扣出什麽東西,她眼裏的淚水逐漸變紅,最後從眼眶裏溢出來。
她死了,連最後的掙紮都那麽無力。
真是個殺人夜,鳳惜瑤本是想出去散散心,結果碰到這麽一出戲,作為整個事情經過的目擊者,她若被發現,必然難逃一死。她屏住呼吸,準備全身而退,結果腳下的石子卻惹來禍端,還未等她撒開腿,一陣犀利地掌風一掃而過,而那娘娘也躍了過來。
奇怪地是,當對方來到此處,並未發現有什麽可疑之人,僅僅是地上的鼠輩在作怪,她審視四周,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樹影婆娑,湖麵波光粼粼,忽然蕩起圈圈漣漪,透過皎潔的月光,可以看到水裏有個人影,她快速浮出水麵,大口地喘氣,還時不時看向身後,那個換換站起來的男子。
沒錯,當時危急關頭,鳳惜瑤被人快速擄走,並無聲地沉入這片蓮花池中,這人體型健碩,有力地雙手製止了她的掙紮,還趁機嘴對嘴地,占了便宜。
月光下,男子將豔紅的頭發捋到腦後,露出妖冶的五官,他錦衣濕盡,胸膛微露,正抬起頭打量她,明眸善睞:“敢在皇宮裏使用人皮麵具,膽子倒不小。”
鳳惜瑤下意識摸了臉上的人皮,原來已經掉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張光滑細膩地臉,她攥緊拳頭,又緩緩鬆開,向對方服了服身子:“臣妾參見皇上。”
麵對她的反應,龍珩有些驚訝,一個嬪妃大晚上不休息,好端端跑來禦花園,還碰見一樁“殺人案”,既能沉著冷靜,又能在被天子抓現行時鎮定自若,倒也不尋常,亦或說……臉皮狗厚。
他步步靠近,來到她的麵前,帶著肯定地語氣說:“你就是那個任性刁蠻無理,被鳳家囚禁十年,又受盡百般陷害、羞辱、欺淩的鳳家大小姐,鳳惜瑤。”
任性刁蠻無理?
被鳳家囚禁十年?
受盡陷害羞辱欺淩?
鳳惜瑤萬般不想承認,這具身體的主人原先活得不僅窩囊,還臭名昭著,連皇上都“略有所聞”。
她擺出笑臉,咬牙切齒道:“正是成妾。”
她的表情變化得很微妙,當聽到自己說出那番話時,臉色僵硬起來,又立馬假笑起來,那種矛盾有趣的心理,龍珩不免要去揣測。他拎起鳳惜瑤的胳膊,足上用力便蹬到岸邊,而旁邊就是剛死不久的屍.體,但最有趣的,還是她臉上的神情,那種司空見慣的淡漠。
“把屍.體丟在這,是她故意為之嗎?”鳳惜瑤抬起頭,對他問道。
從皇帝將自己提上岸開始,她便知道危機解除,因為發生這種事情,且不論凶手是誰,光看自己的反應和身手,就明白不簡單。一個剛選秀入宮的夫人,能有這樣的膽識和冷靜,不免會讓人懷疑,是否是細作,即便不是,也萬不能留,畢竟會壞了計劃。
對於她的表現,龍珩沒有驚訝,也未做出回應,而是用腳挑起死屍,快速地扔進身後這片蓮花池裏,然後看著她,露出陰冷地笑:“她之所以沒有善後,是因為有人在幫她,不過那個人,朕已經殺了。”
鳳惜瑤垂首不語,不知皇帝說這話是為何意,突然感覺他的手正在靠近,於是下意識快速扣住,橫眉冷對;誰知他輕鬆化解,還牽起她的手,似乎要帶她到什麽地方。
行於拱橋,兩人並肩而立,兩旁是十裏荷花,綿綿夜色。
“皇上帶臣妾來此,到底要說些什麽?”
這才是他們的初次相見,都沒有戴著麵露去打太極,皆用“明眼人”的方式,打開天窗說亮話。從他不著痕跡地除掉凶手的幫手時,鳳惜瑤就知道,他做事周全,更不會平白無故地放過自己,其中無非是他看中了自己有利用的價值,至於有什麽價值,就無法揣測了。
龍珩負手而立,正對她道“朕十歲登基至今,日夜治理國事,可最讓朕頭疼地不是那些亂臣賊子,而是後.宮的小動作,況且這其中還關聯到朕不能出手的人,所以這一切,需要一個人比平衡,並打亂他們的布局。”
鳳惜瑤眯眼看他,饒有興致地問:“如果那個人是我,那麽皇上又為何要用我?”
“看你身手不錯,人也夠聰明……當然,最關鍵地是,你至小受盡苦難,自然想立人之上,況且你鳳家並無牽絆,對旁人淡漠,對自己也足夠狠,正是朕想要的幫手。”
龍珩眼裏閃爍精光,如同鼾醒的獅子,張開血盆大口:“如今三國鼎立,群雄紛爭,鳳家行商數年,其中大米、武器、駿馬聞名於世。你既心慧,自也明白朕想吞並鳳家,也絕不會讓它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你就咬定我隻要有生存的念頭,和我在乎的人,就絕對會屈服你,對你唯聽是從?”鳳惜瑤麵色微怒,指向池中的荷花說:“就好比那些駐根於池的荷花,它們雖是池中之物,卻總想隨風搖擺,不枯不敗?”
她正色道:“可您似乎忘了,它們哪怕再想長存於世,也終有一日,化作春泥!”
龍珩不怒反笑:“你不像聽天由命的人。”
“可我就是。”
“這恐怕由不得你。”龍珩妖冶地五官渡上冰霜,他走近鳳惜瑤,嘴角漾起嘲諷地笑:“朕最喜歡馴服野馬了,通常會有一千一萬種方法去對待,不急於一時。”
鳳惜瑤挑眉問道:“為什麽不是鳳青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