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6章 都是內定好的
南越協同大焉作戰，尉遲沅這個南越世子自然有資格聽議事，他從禦書房的門檻跨出來，直接問：“你是不是也看出這場仗打得很奇怪。”
楚詔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冰晶手串，道：“剛才眾臣的討論，世子不也聽到了？”
尉遲沅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別人看不出來，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們跟那些隻會指手畫腳，其實連軍中都沒去過的文臣不一樣，他們身經百戰，看一份戰報大致就能推測出當時的戰況，也能比旁人敏感地發現戰爭裏那些不尋常的地方。
楚詔看出來是看出來了，但他跟尉遲沅並不熟，南越和大焉是不是一條心，真論起來還不好說，他自然不可能跟他說真話，所以隻是笑。
尉遲沅毫無避諱地說：“我們南越跟大順是鄰居，這些年大大小小起了不少次摩擦，交過幾次手，段沙這人十分傲氣，從沒有在還沒打出勝負的時候下令退軍，但這次卻且戰且退，我怎麽看怎麽奇怪，這不像段沙的做法，除非他騎馬摔壞了腦子。”
楚詔微笑：“世子既然覺得有疑，怎麽剛才不提出來？”
尉遲沅擺擺手：“說了他們也不懂，我看所有人裏就你門清兒。”
楚詔嘴角習慣性彎著，垂眸看著手中的珠子，心忖這個南越蠻子還不算太蠢……順國今年經曆了幾場大雨，收成不太好，國庫應該不是很充裕，支撐不了長時間的戰役，這種時候他們應該想著速戰速決，而不是跟我軍纏纏綿綿，段沙這種打法豈止是有問題，而是太有問題了。
他沒在禦書房說出來，不是想藏著掖著，他早就送信去前方提醒主帥小心，之所以剛才沒在禦書房說出來，是因為一來包括皇帝在內的滿朝文武都沒把這個情況當回事，說出來還要跟一班隻會紙上談兵的庸臣爭辯，他懶得；二來是不想讓皇帝產生一種他人在帝京，手卻能伸到千裏之外的邊疆去的感覺，也不想讓某些有心人更加提防他。
所以這會兒他也隻是冠冕堂皇地道：“我軍主帥劉錟將軍經驗豐富，想必心中有數，他身在前線，比我們這些在後方看一份戰報就瞎猜到天南地北的人明白實際情況，世子不必多慮。”
說完他就一點頭告辭，不再理會尉遲沅，揮揮手讓內侍推他出宮。
尉遲沅撓撓後腦勺，捉摸不透大焉人複雜深沉的心思，又想起今日是毓秀王府的終選，他踟躕了一下，決定出宮去看看——畢竟在明麵上，他還是要在秀女堆裏選世子妃。
尉遲沅到的時候，正好撞上第二場論道開始，他跟燕綏和燕竹打了個招呼，在椅子上坐下，抬眼就看到清辭。
這第二場清辭抽到了燕湘，看到這個名字時，她忍不住一笑。
燕湘皺眉：“你笑什麽？”
還能笑什麽？笑自己的命運“坎坷”啊，可能被皇帝許配給楚詔的兩個宗室之女都跟她對上了，這算什麽？老天的考驗嗎？
回想她參選秀女這一路，還真是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臨到最後，竟還有這麽個門檻。
“沒什麽，隻是想到能與才名遠揚的南康縣主切磋，有些榮幸，一時喜不自禁罷了。”清辭的假話也說得跟真似的誠懇。
燕湘瞧了清辭兩眼，唇邊壓著一抹譏誚：“蓬萊縣主倒是會說好聽的話，隻是這種話從你這個天下第一才女口中說出，聽起來倒是有些諷刺之意。”
清辭溫善一笑：“南康縣主多心了，清兒絕不敢這麽想。”
燕湘忽然朝清辭走近一步，清辭不躲不閃，與她目光相對，她用隻有她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想必縣主也有聽說，陛下有意將我許配給楚侯爺。”
清辭挑眉：“所以？”
燕湘聳聳肩：“沒有所以，我隻是想提醒蓬萊縣主一聲，你無論勝負，我無論勝負，其實都沒有太大意義，因為有些事情是一早就注定的，非人力能改變。”
清辭含笑看著她，剛才聽她與燕纓的對話，便知這人不好相與，沒想到看起來大方得體的南康縣主，本質竟比嬌蠻的樂平縣主還要……卑鄙。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南康縣主這話在清兒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要讓其他參選過毓秀王府的閨秀聽見，”清辭淡聲道，“大家一輪輪比試，曆經五個月，若是最後落得個為他人做嫁衣，其實人選早就內定好的下場，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本來就是個笑話，你們都隻是我們的陪襯而已，就說穎王殿下，穎王妃都是早就內定好的，就是孟小姐。”燕湘輕蔑道，“怎麽？你還真以為這世上存在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事兒？我告訴你吧，這句諺語裏的野雞它本來就是雛鳳，隻是流落雞群，長大了能飛上枝頭了，自然就成了鳳凰。”
清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十分長見識：“受教了。”
燕湘倨傲道：“看你也是聰明人，懂我的意思了吧？”
當然懂，她說這麽多話，不就是嚇退她，讓她自己投降麽？也不知道她剛才那一輪，是不是也是這麽取勝的。
清辭懶懶道：“南康縣主與樂平縣主是表姐妹吧？一脈相承，怎的差別這麽大？鬥就鬥，廢話還那麽多，到底誰是楚候夫人，沒到最後，誰知道呢？”
燕湘臉色一變，沒想到她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當下冷笑：“雖然勝負不重要，但我也不介意教你知道，什麽是人外有人。”
清辭笑：“我願領教。”
燕湘倒也不是隻會威逼利誘，她探聽清辭和燕纓論道時用的套路，做足了準備，篤定自己不會跟著清辭的思路走，不會像燕纓一樣被她耍著玩，所以她選擇了反方，自己做攻，不給清辭發力的機會。
然而她沒想到，清辭這次根本沒打算用剛才那一招，她這次燕纓剛才的表現一樣，雖然持著守方的牌，卻打出了攻方的架勢，一開始便氣勢淩人，半點餘地都不留給燕湘，燕湘勉力支撐，但還沒到一炷香就露了敗勢。
最終清辭毫無疑問地勝出，燕湘惱羞成怒，竟倏地抬起手要打清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