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夜探賀府
此時,在昌國公府中又是一番劍拔弩張的景象。
沈衝怒目而視,盯著洋洋得意,一臉無所謂的沈方,“二弟,你昨天把整個東京坊市都快翻了個底朝天,今日又大鬧禮部賀尚書三公子的婚禮,讓賀尚書和爹爹顏麵無存。人言我二人乃是錢塘雙傑,難道二弟就不愛惜聲譽?”
沈括陰沉著臉,目興從沈衝掃向沈方,這兩個二子都很優秀,隻是性格迥異。
“大哥,你誤會小弟了,我是在為沈家消災。”沈方打了哈欠,笑道,“沈家富可敵國,早就引起官家和朝廷的警覺,大哥,你可知道,我們越小心警慎,官家對我們便猜忌越深,加上爹爹即將出任三路經略安撫使,手握大周最強大的西軍兵權,隻怕西夏事成之時,便是沈家家破之日,到時鋼刀加身,悔之晚矣。”沈方雖然說的也是事實,但是他早在昌國留下無數後手,豈會任官家宰割;但若是沈方沒有步槍、火槍武裝的沈家軍,隻怕他所預料之事便會成為現實。五代更替,無不是將強君弱,以柴猛帝王心思,豈會讓沈括坐大?!
沈衝也不是無能之輩,這些可能性當然也想過,“可是,你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沿路的百姓何處得罪於你?你把人家吃飯的營生毀了。賀渚本是妙解詩詞的才士,與我多有往來,你欺辱於他,我等情份蕩然無存,還為沈家樹了禮部尚書賀尚書這個大敵。”
沈方搖搖頭歎道,“如今我才知道,幹壞事真不容易。昨日是毀了不少店鋪,結果咱們家給他們一包賠,比開店都還賺錢;今日本來隻想搶個新娘子,給這婚禮添些亂子,沒曾想卻促成了晉王世子和馮家小娘子婚事。”
沈衝見沈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神色,手指著沈方說不上話來。如今沈方在沈家的地位已大不相同,且不說如今沈家賺錢之事全歸沈方負責,便說沈方的武藝,那可是比大內高手都高一大截,無論說成什麽樣子,沈衝也絕不敢象別的家族一般,長兄出手行使家法的威嚴。
“明日你準備做什麽?!”沈括冷聲道。
沈方撓撓頭,“還沒有想好,要不,爹爹你幫我出個主意。”
沈括也被噎得說不上話來,過了許久才歎氣道,“明日在朝堂之上,我代你向賀尚書請罪,而後也不用在京城過年了,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延慶路。衝兒你也收拾一下,明日和琴兒一道去西京過年,你嶽丈大人正好在西京。”
三個月前,司馬光看到他的好友範鎮因直言王安石“進拒諫之計”、“用殘民之術”,因而被罷官,憤然上疏為範鎮鳴不平,並請求任職西京留司禦史台,退居洛陽,絕口不論政事,以書局自隨,繼續編撰《資治通鑒》。(注:曆史上司馬光於次年四月九日前往洛陽,用十五年時間編撰《資治通鑒》,小說情節需要,提前了七個月。)沈衝因準備明年辛亥科省試留在京城,妻子司馬琴也不得不和父母暫時分別。
沈衝便有為難之色,他這些年接觸的都是司馬光、蘇軾、黃庭堅之類的文壇高手,無論詩文還是辭賦都有長足的進步,今年參加鄉試不出意外奪得開封府的解元,隻待明年參加省試、殿試,連中三元,得償平生所願。沈括此時讓他離開京城,言下之意便是讓他放棄辛亥科科舉。
“爹爹,孩兒已準備充分,自覺明年可以一舉奪魁,為何此時離京?”
“你鄉試時的策論我看過了,論詞句尚可,但立意、氣度差些,明年或許能中進士,但若想殿試奪魁,還差了許多。為父有意帶你與方兒前往延慶路曆練,琴兒便暫時歸母家侍奉雙親。衝兒你博聞多識,欠缺的乃是軍伍與市井的閱曆,這一點,方兒便比你略強一些。你們兄弟二人需要互補一下,衝兒你學習一下方兒的通達世故,方兒你也學習一下衝兒的嚴謹務實。別以為賺錢便是全部,道德文章比賺錢重要的多!”說到後麵,沈括的言語便嚴厲起來,沈衝略有些失望地躬身聽命,而沈方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爹爹,我不能走!”
“為何?!”沈括怒道。
“石相、章相、歐陽師公、蘇子瞻這些人都還沒有見到,此時離去,大為不妥。”
“你這兩天不消停,讓我把這些事兒都忘了。明日,你們兩人便與我拜見恩師,恩師的肺疾又重了一些。”沈括憂心忡忡地說,雖然他曾經獻上一計方藥,但歐陽修年事已高,好了一陣子後,病情又有了反複。
“而且,師師小娘子還沒有帶回來。”
沈括的臉漸漸地漲紅起來,“沈方!你買下妙香樓,倒也罷了,李師師豈是你能染指,說帶回來就帶回來?!”礬樓李師師,京城之內無人不知,沈括自然也有耳聞,特別是前天在礬樓李師師所住宅院前一睹芳容後,沈括自然記住了這位才貌雙全的少女。
沈衝也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弟。
“你們聽我說,這李師師不是別人,正是英娘。”
“什麽英娘?!”沈括一臉茫然。
“你把沈林叫來一問便知。”沈方懶得解釋。
沈府大管家沈林現在兼任著沈氏集團東京總公司總經理的差使,從早到晚都有一堆事,聽到沈括傳喚,趕緊讓幾個主事繼續商議,自己快步趕往沈府後堂。
“英娘?!李師師居然就是英娘?!”沈林一聽英娘的名字,喜不自勝,居然熱淚盈眶。
“林叔,你在京城也有一段時間了,居然沒有見過李師師?!”沈方奇道。
“還沒有去過礬樓,隻是李師師若真是英娘,為何不來沈府?王家已經易主,但沈府卻沒有變化,老奴先主人在世時,曾經帶著少主人來過幾次沈府,她認得路。”
“林叔,你不是說過在半路上被劫匪砍翻,英娘不知下落,說不定英娘因此被人收養,淪落風塵,隻因親眼看到劫匪砍人,吃了驚嚇,便失了記憶。況且,英娘的閨名可是師師?”
沈林一臉茫然,竟不知英娘的大名便是王師師,不過這些不重要,既然知道英娘可能還活著,沈林便一刻也等不得,沈林向沈括跪拜道,“老爺,既然如今有英娘的消息,今夜我便去探個究竟,若真是少主人,說什麽也得把她帶回來!”
沈方向沈括攤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沈括也有些驚喜,“沈林,你先前去探察,如是真是英娘,礬樓掌櫃若允許贖身便罷,若不允,便將礬樓買下來。”
看來沈家父子解決事情的方法果然有一套,都是買買買。
沈林千恩萬謝前往礬樓,此時正是華燈初放,礬樓正是最紅火的時候,李師師按慣例會登台獻藝。
沈方也要同去,被沈括叫住,“你就別去了,你去了一定會惹事,你就讓為父稍微清靜清靜,明日還得應付賀尚書。”沈括一臉疲倦,眼前這個兒子讓他真不省心,一驚一乍,隔一會兒爆一個雷,還挺有規律。
沈方離開後堂,目送沈衝回了他的東院,見左右無人,便輕身一躍,飛上屋簷,向府外奔去。他並不是去礬樓,因為他知道沈林必然會敗興而歸,連自己都帶不回來李師師,沈林如何能帶回來?而且沈林被砍刀破了相,隻怕師師隻要看一眼,便會陷入痛苦的回憶,如何能認得出沈林乃是以前自家的仆人王林。
沈方此行的目的地乃是禮部尚書賀鑄的府上。賀家今日遭遇奇恥大辱,沈方自然應該去慰問,不,是去威脅一下,讓這位大宗伯不要亂說話,要是實在不聽,就打到他不能上朝為止。雖然賀鑄乃是無辜之人,但既然已打探清楚賀鑄與秦源關係菲淺,那就別怪自己手狠。
今夜已是臘月十七,地麵的殘雪和薄冰,將清冷的月光映射過來,沈家居住的昌國公府處於內城權貴高官居住的街坊,每家院子裏麵都懸掛著數不盡的燈籠,隱約間已有了年節的氣氛,隻需再過幾日,朝廷開完小年的朝會,大部分官員便會走親訪友,共賀新春。
沈方在各府的屋簷之上飛快掠走,以他敏銳的觀察力,可以輕鬆避開各府還沒有到補元境界的普通武師的探察,而深厚的內力仿佛源源不絕,讓他忍不住想高聲長嘯。
這樣的夜晚才有意思。
賀府也處於同一片街坊,兩家相距並不遠,隻用了幾分鍾,沈方便來到賀府後院,他直奔後院正房,正房之中有蠟燭閃耀。沈方見左右無人便跳到走廊中,仔細聆聽,卻隻聽到裏麵有個老婦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說話,顯然是賀鑄的夫人和三子賀渚,賀渚正在厲聲痛罵沈方,稍帶連沈括也罵了幾句。沈方麵無表情地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賀鑄的聲音,正想學夜行人捅開窗戶紙仔細查看,突然聽到遠處遠來一聲咳嗽,若非他已達到換元境界巔峰,此等微弱的聲音絕難聽到,而這咳嗽聲頗為蒼老,明顯是賀鑄的聲音。
沈方再度飛上屋簷向發出咳嗽聲的西院奔去,到了西院,卻見正房的房門剛好關上。
沈方有些奇怪賀鑄這麽晚了,來此可意,突然聽到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公公,你怎麽來了,婆婆若是知道了,如何是好?!”
沈方一聽,便明白了賀鑄這是來到他兒子的別院,隻是不知道是大兒子,還是二兒子,頭上的帽子綠了,都不知道。
“芷蘭,今日實在憋火,剛才在書房寫彈劾奏章,寫了幾個都不滿意,現在被氣的一點思緒也沒有,便來尋你解解乏,找些頭緒。”
女子笑著啐了一口,“公公此言好生可笑,我又不識幾個字,能幫到你什麽?!”
“你隻需這樣,便幫到我了。”賀鑄也笑了起來,不知道做了什麽動作,惹得女子嬌笑不已。
房屋裏傳來了脫衣服的聲音和賀鑄粗重的喘息聲。
賀鑄正準備有下一步行動,突然被女子止住,“公公,二郎得趕緊回來了。”
“為何?”賀鑄不快道,“好不容易找了個差使把他支走,讓他回來做什麽?”
“奴家葵水有些日子沒來了。”女子含羞帶俏說道,“隻怕是已經有了,若是二郎還不回來,你如何和婆婆、二郎交待?!”
賀鑄聞言高興地親了女子一口,“老夫晚年得子,實乃幸事,隻是便宜了二郎,苦了你們娘兩了。”
“那公公今日就請回吧,奴家怕不能服侍了。”
“不防事,不防事。”賀鑄便要動情,突然窗戶被撞開,進來一個高大的英俊青年。
“啊!你是何人?”賀鑄趕緊用錦被遮蓋自己和旁邊女子的身體。
沈方也是第一次見這種白花花的場麵,隻覺刺目異常,他二話不說,撿起賀鑄和女子脫掉的衣服,冷笑道,“賀尚書!你幹的好事!明天不要上朝了,勸你早點寫辭呈,就憑你,也能當大周的禮部尚書。”
“你!你!你是沈方!”賀鑄的臉色青白交加,指著沈方顫聲道。
“不錯!我搶你兒媳婦隻是為了好玩,還好我搶了馮家小娘子,不然馮家小娘子也會被你糟蹋。你和秦源真是一路貨色,怪不得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沈方的譏諷讓賀鑄隻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但是他理性尚存,哀求道,“沈公子,你放過我,老夫必有厚報。”
“求我做什麽?剛才我已經說了,你早點寫辭呈,這件事宣揚出去,隻怕會傷了你這二兒媳和腹中胎兒的性命,我不會把事做的這麽絕,這件醜事便在你府內消化吧。”沈方說完,拿著衣服就走。
“沈方!你要去哪裏?!”賀鑄絕望道。
女子已經驚呆了,哭喊道,“公公!公公!他要去找婆婆!公公救我!”
賀鑄定了定神,歎了口氣,“芷蘭,不用害怕,有我在,這賀家沒人能為難於你。隻是這沈方著實可惡,沈括、沈方!我和你們沈家誓不兩立。”賀鑄咬牙切齒道。
隻片刻工夫,沈方便到了後院正堂,一腳踹開房門,將賀鑄及女子的衣服扔到了地上,扭頭便走。
賀夫人和賀渚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腳下的衣服。
“娘親,這是爹爹的衣服。”
賀夫人也認了出來,“這女人的衣服?!是你二嫂的?”賀夫人不可思議的叫道。
“天殺的,老匹夫,你把人都丟盡了。”賀夫人一邊說,一邊隨手抓了一個雞毛撣子便朝西院跑去,賀渚驚在了當場,竟然走動不了分毫,平時高高在上的父親居然有如此的行為,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知道今後在京城便永遠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