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唐見微和童少懸回到狀元樓前, 發現葛尋晴石如琢和白二娘三人已經在馬車前等著她們了。
柴叔正將她們最後一件行裝搬上馬車。
“長思,嫂子!”還隔著一段距離,葛尋晴就朝氣十足地向她們揮手, “你們這是幹嘛去了?飛簷走壁的一眨眼人都不見了!”
唐見微:“抓賊去了。”
葛尋晴一驚:“什麽?這住滿了窮舉子的樓裏麵還有賊?這賊得多想不開啊才會在這兒偷東西。”
童少懸皺眉:“別貧了。岑五娘人呢?東西還沒收拾完嗎?”
石如琢回她道:“岑五娘說她就不跟咱們一塊兒去了打擾你們了。”
童少懸:“啊?這有什麽好打擾的?咱們都是這麽熟悉的同窗了。”
白二娘勸童少懸:“哎,算了,岑五娘想要住在這裏就讓她住吧。她也是臉皮薄,覺得跟你不是那麽熟,要是搬到你府上的話,恐怕會打擾到你。”
童少懸:“這……”
石如琢看童少懸這般為難, 便說了實話:“她和朱六娘等人聊得來, 住在這兒她自在。不用管了,遂她的意吧。”
這麽一說,童少懸心裏寬慰許多。
的確, 最近一段時間看岑五娘的確和朱六娘她們走得很近,似乎無話不談的樣子。
而石如琢好像和朱六娘她們也很熟悉。
唐見微看了一眼車廂內, 應該擠得下, 便悄聲對童少懸說:“瀾宛應該不會對岑五娘下手,她要住在此處就住吧,別擔心了。”
童少懸乖乖地點了點頭, 唐見微對石如琢她們仨說:“來吧上車吧, 餓不餓?到家我給你們做點宵夜。”
葛尋晴立馬第一個飛奔上車:“餓!可是餓死了!嫂子打算做什麽好吃的給我們吃, 哎呀, 我可太饞了!”
白二娘:“……你不是剛剛吃了一整塊烤餅?!連一粒胡麻都沒放過!”
葛尋晴還萬分嫌棄她, 對她一揮衣袖“嘖”了一聲:“烤餅和嫂子親手烹製的美味相比,能算是食物嗎?頂多就是一坨寂寞的麵罷了!”
白二娘:“……”
就你會鬼扯!
馬車載著滿滿一車廂的人回到了崇文坊童府, 葛尋晴她們下車的時候, 看到高高掛起的“童府”二字, 葛尋晴眼睛都直了。
葛尋晴:“哎,長思,嫂子可真是疼你。這宅子都跟你姓了。”
童少懸:“羨慕嗎?”
葛尋晴:“……”
紫檀季雪手腳都很麻利,三間客房很快就收拾出來。
這三間客房全部都在西院,連著一個小池塘和小花園,腹心地帶還有一間涼亭,風雅別致得很。
葛尋晴看傻了:“這院子實在氣派,隻是你們府上的一個小院子啊?可比我那夙縣的家都大上一圈!”
石如琢沒想到會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這可是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經曆過的。
白二娘在花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大讚這花園景觀精巧,所有的配色典雅又不失活潑。
唐見微聽到白二娘的話,有點好奇:“阿白對景觀和色彩都很熟悉嘛。”
白二娘:“也不算,不過從小家裏賣些花花草草謀生,我看多了也就有些自己的想法。”
唐見微:“那正好,我正愁最近不知道穿什麽,阿白幫我搭配搭配?”
“啊?穿衣打扮這些我可不會。”
“你幫我瞧瞧顏色就好。”
“嗯……我試試吧!”全新的環境之下白二娘也挺興奮。
沒想到來到博陵之後還沒有開始考試呢,白二娘就已經住到了整個博陵最中心、最昂貴地段的豪宅裏……
她修了幾輩子的福,才修得一個童長思這樣的同窗啊?
石如琢卻沒有葛尋晴和白二娘那般興奮和悠閑,她心裏多少有些猜測和忐忑,去找童少懸問:
“長思,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在客棧那兒抓的小賊到底是誰?為什麽突然想讓我們搬過來?此事與我有關嗎?”
童少懸想到了石如琢會這麽問,她不想騙石如琢,騙她的話怕是會教她放鬆警惕,更容易著了惡人的道。
卻也不想說得太險惡,分散她應考的心思。
童少懸想了想說:“不隻是你,我們幾個都已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畢竟每年科舉取仕就那麽點人,競爭萬分激烈。我聽阿慎那位去年剛剛入仕的發小說,每年博陵在應試之前,針對應考生的惡□□件特別多,可是聽得人心驚膽戰。正好阿慎將宅子收回來了,又募了幾位家丁,我就和阿慎商量著想將你們都接過來。一來咱們可以一起備考,二來我們家相對安全些,即便有什麽事也互相有個照應。”
童少懸說得十分誠懇且麵麵俱到,不像是安慰。
石如琢略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
“我還以為那呂瀾心又出現了。”
石如琢到底是個聰明人,直覺也很準。
童少懸正要寬慰她,想讓她集中心思,別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一切,等到省試過後再說。
卻聽石如琢繼續道:“端午那日,我遇到她了。”
童少懸頭皮一麻:“她?誰?”
石如琢直言不諱說出那三個字:“呂瀾心。”
“你……在哪兒遇見的?!”
“當時我和仰光她們走散了,在一個巷子口遇到了呂賊,我將她錯認為仰光,還上去拉了她一把。”
童少懸完全沒有想到,石如琢居然已經跟呂瀾心碰過麵,緊張地問道:
“那後來呢,你有沒有吃虧?”
石如琢搖搖頭,眼底掠過一絲萬事不掛心上的狠絕:“對我而言,沒有吃不吃虧,隻有成不成功。”
童少懸:“?”
石如琢恍然了一番之後,很快對童少懸笑了:
“今晚唐姐姐做什麽好吃的呀?”
童少懸:“……我,也還不知道呢。我去庖廚看看。”
石如琢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去庖廚的路上,石如琢剛才說的那句話和她的表情,一直在童少懸心上翻騰著。
似乎攻玉在她未留意的時候,正悄然改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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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勝坊,呂府。
呂簡和瀾宛從馬車上下來,小女婢提著紗燈快步走過來,跟著她倆,想要一路伴著進府。
“我來吧。”瀾宛向小女婢伸手,要過了紗燈。
小女婢知道這是瀾宛想要單獨和呂簡兩個人獨處的意思,便將紗燈遞了過去,離開了。
此時夜深人靜,呂府內隻有夏日蟲鳴之聲。
瀾宛一手提著紗燈,一手挽著呂簡,和她自照壁進到院子裏,一齊踏過碎石小路,從茂盛的槐樹下走過。
起了風,將身上輕薄柔軟的夏裙吹起,吃飽喝足略有困意的感覺很舒服。
呂簡摸著肚子,回味了一番在童府吃的那一餐,依舊很驚豔。
看她這個樣子,瀾宛笑道:“看來我得去學些廚藝了。免得你吃了這一頓之後,心心念念的,老往童府跑。”
瀾宛話中的醋意,呂簡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呂簡也不覺得煩,反而握緊了瀾宛的手,輕拍她的手背說:
“我認真讀過長思的文章。她的才氣百年一遇,在夙縣那樣的地方幾乎是自己成長起來的,竟能長得像模像樣。若是到了我的手中好好打磨一番,他日必定會大有所為。”
說到此處,呂簡都還是一副欣賞的模樣,再往下,慈祥的笑容斂起,呂簡沒有表情的臉龐立即籠罩上一層寒意:
“我若不打磨,也會有他人看中她,拉她入陣。待她為他人所用時,必定會是個麻煩的對手。”
瀾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阿策,你推舉童長思並且納她為學生,都是想要將她握在手中而已。”
呂簡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看著夜空裏那一輪明晃晃的月亮:
“我老師當年不嫌棄我的出身,賭上自己一代賢士的名聲向主考官力薦我,這份恩情我永生難忘。沒有老師便沒有我們一家的今天。如今她的外孫女能有衝天之能,我自然要好好雕琢、嗬護。”
瀾宛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意思便是讓她不要向童少懸下手,瀾宛嘴角露出了笑意——
行了,明白了。這種事即便你不說,難道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意麽?
這事瀾宛心裏有數。
她需要確定另一件事:“阿策,你知恩圖報想要給童長思護航,卻也要童長思願意才行。無論是盤根在博陵的長孫一支,還是長公主,她都能依仗。她並非隻有你這一個推舉人可以選擇。而她為什麽偏偏要宴請你呢?莫不是在試探?試探你對她們二人的態度。這兩個小鬼,滑頭得很。”
呂簡的語氣依舊淡然,依舊沒有直截了當回應她的話:
“唐序明那事,就當做送給長思的人情了。”
瀾宛眉峰輕輕一揚,懂了。
呂簡一向待人寬和,為官清廉,但說到底,瀾宛愛的是她這顆聰明腦子。
瀾宛挽著呂簡的姿勢更加親密。
到了臥房門口,有個小廝跑過來對瀾宛說,娘家人送了點豐州寄的特產來,放在後廚了。之前說好的劉氏胡麻小餅不知主母備好了沒有,娘家人還沒走,正在等著讓她帶回瀾府。
瀾宛聽了之後微微點頭,這是暗語,她的探子回來了。
瀾宛對呂簡笑說:“我去處理一下。”
呂簡意味深長地看了瀾宛一眼,道:“你看著阿幸,讓她少吃些特產。上火。”
說完便將臥房門關上了。
瀾宛的目光落在那扇閉合的臥房門上,漸漸地,嘴角的笑意越來越興奮。
她人已經向後廚去了,但心思依舊留在呂簡身上。
所有事阿策都知道,隻是從來不直說。
瀾宛指尖壓在唇上,興奮的表情逐漸浮現在臉龐上。
阿策這個人,無論品味多少年,依舊讓人著迷。
……
呂府的庖廚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瀾宛剛進來,一個少女便從柴房裏跌了出來,勉強扶住牆,向瀾宛施禮。
“主上……”
這少女便是她派去聚星坊監視石如琢等人動向的探子,是被吳顯意一腳踢斷了兩根肋骨的“小賊”。
瀾宛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慘白,唇邊和衣衫之上都有血跡,捂著腹部神情痛苦,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心裏便已經明白了。
“去庖廚。”瀾宛說。
兩人到了庖廚之中,將門合上。
瀾宛手在她的腹側輕輕壓了一番,少女難受地呻-吟。但她不想讓主上心煩,便死死咬著唇,將聲音忍了回去。
“為何會受這麽重的傷?”瀾宛眉心微蹙,從櫃子的最底層翻出一個藥盒,讓少女脫去上衣,為她上藥。
少女順從瀾宛的話,費勁地脫去了衣衫,內疚道:“我被發現了。”
瀾宛沒做任何評價,檢查她的傷口之後為她包紮。
少女看她冰冷的表情,心裏著急:“我沒事的,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我易容了,我的臉沒有完全被她們看到,我可以再次接近那些人,主上……”
瀾宛閉上眼睛:“她們肯定已經從聚星坊搬走了,搬到你無法輕易接觸的地方。而且你這傷別說是明天,就是下個月都未必能好。”
少女沒再說話,低垂著腦袋,很沮喪。
瀾宛:“憧舟,你不用多想,好好休息就是。”
名為憧舟的少女隻能悶聲道:“是……”
瀾宛在幫她包紮的時候,發現她傷得很重,卻隻有一處創傷,也就是說這創傷是被某個人一招所致。
“傷你的人是誰?唐見微?”瀾宛好奇,那唐見微據說的確有些腿腳功夫,可這力道分明不是腿腳功夫那麽簡單,定是武藝高強且有內力者才能造成的傷害。
唐見微的功夫這般了得?
憧舟說:“是,吳顯意。”
瀾宛眼眸輕動,看了憧舟一眼。
那倒是能理解了。不過……
吳顯意馬上要和她們瀾家的人成親,兩姓就要結好,吳顯意竟還在為唐見微的事忙活,可真是癡情啊。
瀾宛心裏有了計較,對憧舟說:
“你回瀾府養傷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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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省試已然迫在眉睫,所有應考學子除了全心全意備考之外,“揚名”二字對他們而言也相當重要。
找到名士行卷推舉是揚名的方式之一,而在推薦之外,也有其他方法讓自己的名字傳遍博陵。
唐見微早就將茂名樓一樓大堂的牆壁寫滿童少懸的文章、詩作。
來往的食客在等餐之時,便可一覽童少懸的文采。
唐見微特意留意過食客們對童少懸文采的反應,除去看不懂的人之外,但凡認真看過無不稱羨叫好。
唐見微之前還擔心自己對童少懸的愛意會影響她對其才華的判斷,而今聽到各方的盛讚之後,唐見微確定了——
我家童長思是真的卓爾不群。
她不拿狀頭誰拿狀頭?!
茂名樓重新開業之後,新老食客萬分捧場,每日酒樓爆滿,而童少懸的文章和名氣,連同茂名樓的美食一同起被食客們傳揚,讓原本呼聲就很高的童少懸更加名聲大噪。
而專門給文人以文會友的肆作台,在博陵的規模更是驚人。
博陵的肆作台設立在人流量最大的西市門口,整整十麵木板,全都貼滿了舉子們的得意文章。
隨著所有貢舉湧入博陵,這兒文章更迭的速度飛快。
即便文無第一,可每回貼在肆作台上,博得最多認同和掌聲的,依舊是童少懸。
那日,一輛低調的馬車停在肆作台不遠處,此時有人高聲朗讀一篇名為《容物》的文章。
馬車內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閉著眼,聽完這篇《容物》,女子問身邊的小廝:“這篇文章是誰寫的?”
小廝道:“依舊是那童長思。”
“又是她。”女子睜開一雙瑞鳳眼,晃了晃手中的羽扇,略略思索之後對那小廝道,
“你去說,誰能將童長思的文章駁下來,賞銀一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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