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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節山東亂13

  兗州城北三十裏左右處。


  這是一片荒野,有山,有水,有遼闊的起伏著眾多小丘陵山林野草地的地方,正適合十萬規模的大軍團作戰。


  張宗諤選擇了在這和氣勢洶洶南下而來的二龍山強盜前輩鬥一鬥,比個高下,定個排位。


  那兩不服他的幫派老大也都跟著來了。


  這兩家夥自大狂妄卻也不傻,都明白在和二龍山這種前輩的較量中展示自己的重要性。


  誰在鬥二龍山的這場戰鬥中表現最出彩,豎立了威信,誰差不多就等於是義軍的當家人。


  張宗諤心中暗笑:不怕你來,就怕你們既狂妄自大卻又怕死不敢來。


  兩軍終於相遇,對峙。


  張宗諤出馬向對麵主帥旗下的黑矮子肯定是宋江的大聲質問:宋公明,孝義及時雨的威名江湖好漢廣知,卻為何既想強吞我部又想強占了我部拚死即將拿下的兗州城?這難道就是你宋公明的仗義講規矩?這就是你二龍山替天行道的俠義之舉?


  二龍山確實不占理。


  但,強盜為了利益豈會真講什麽規矩真守什麽義氣信譽。


  好處吞肚子裏,趁機把便宜占足了,把勢力搞得最強大最有前途最有權威,這才是正經。其它的都是虛的。需要時講一講。有衝突時就拋一邊去。


  宋江何等老辣。


  他不會蠢得在這事的性質上和張宗諤耍嘴狡辯。


  那樣即使狡辯勝了,傳出去也隻會損失他在江湖上的威信。


  我勢力比你大,我想要的好處就得歸我,這就是道理。這也是江湖規矩,傳出去不丟人。


  宋江不是武夫好手,不敢象張宗諤這樣出陣麵對敵人,免得遭到斬首式暗算。


  他不急於回應,先是撚須仔細瞧了瞧張宗諤的相貌舉止,分析了一下此人是個什麽人,然後才不急不緩道:“張宗諤,你有何本領敢與我二龍山作對?”


  我來強吞你是因為你不識抬舉竟敢和我作對。既是對手,我打你搶你又有何不道義的?


  宋江輕易就壓製了張宗諤在占理上的咄咄逼人,在比黑厚狡詐口才上先勝了張宗諤一籌,並且直接把嘴巴上的說理與較量拉入武力上的較量,避免糾纏在強說理上壞了名聲。


  有種有本事,你就上場和我的部下大將真刀實槍鬥一鬥。


  鬥贏了,你是英雄,鬥敗了,你什麽也不是,甚至直接連命都沒了,你還爭個屁,還說什麽理不理。你拚命得到的東西自然得歸我。就這麽簡單。你還想說什麽?費話有意義麽?


  綠林第一規矩:拳大為哥。


  趕緊打吧

  張宗諤狡詐善隱忍,不肯身先冒險,聽懂了宋江的潛台詞,裝作不懂,冷笑斥罵一聲:大名鼎鼎的及時雨原來是個無恥小人。罵聲中裝作不屑多與宋江說話,圈馬回了本陣另打主意。


  獨角蛟秦會一馬當先奔向場上,卻已晚了,沒能直接纏住張宗諤借較量殺掉。


  張宗諤又是主將,不會輕易出戰,既已經回去了,秦會就不能再點名叫戰張宗諤,那樣想殺張宗諤的意圖也太明顯了,而且也難以叫戰成功,隻會憑白讓對方識破陰險歹毒,更多了警惕。他隻得改變目標,長槍一指對麵大喝:“某家是二龍山先鋒大將,你們誰敢與我一戰?”


  二龍山這麵並不知道張宗諤一夥是藏匿在沂州形成的勢力,還以為是密州起義軍。


  秦會不報自己的名,是想麻痹他眼中的無識農夫泥腿子對手不畏懼他而大意敢上來送死。


  他的這點小算計也確實奏效了。


  義軍之方有人大罵什麽狗屁玩藝也敢充先鋒大將,老子會會你罵聲中衝了上來,卻是和張宗諤爭老大位子的那個矮壯頭子的手下結義兄弟,長得也粗壯有力,相貌甚是凶惡。


  秦會不報名,也不問對手姓名,雙方直接交手。秦會打了幾合就心中有數了。這家夥是個強橫人物,力量、敏捷都不差,馬騎得也好,是殺人老手,卻是半路出家習武的,沒有打小打下的根基,筋骨僵硬,發力,揮武器以及閃轉騰挪都不夠靈妙,破綻很多,全憑一股血勇與蠻力。


  他並不急於殺死此人,真真假假貌似打得激烈辛苦,纏鬥了三十多合才裝作僥幸殺了對手卻沒個逼數的得意洋洋敢又叫陣。


  自己的結義兄弟死了,這仇就得自家結義幾兄弟幫著把仇報了,可是,粗矮老大的其它幾個結義兄弟的本事都不如死的這個,起碼力量上就不如,矮老大隻能自己親自上,這仇必須現在報,麵子必須找回來。也是想趁機展示武力,在義軍中豎立勇猛無敵的威信。當初要和戴宗較量,卻不太擅長拳腳,擔心反被腿功太厲害的戴宗打敗,現在是戰場,用武器,他就有信心了。


  張宗諤卻是已經把矮騾子矮老大當作了死人。


  他是團夥中武藝最高的,眼力強,看出來了秦會是隱藏了身手。


  此人在耍詐,必是有大圖謀怕是想引誘我張宗諤輕狂上場死的那大傻比,錯覺老以為自己再加把勁就能殺了對手開首戰之功,結果加到把自己成功幹掉了,而在這期間,矮騾子卻一直沒出聲警醒或趁早召回場上的結義兄弟,這說明矮騾子也沒看出來耍詐,看來本事也有限。


  張宗諤也不知場上此將是誰,卻清楚肯定是個不好對付的。


  矮騾子自信地上場了,應該是沒大瞧明白對手的強弱實底,隻要稍有輕狂大意就得中算計。


  張宗諤大聲讚歎鼓勵矮騾子老大奮勇上陣殺敵,實為逼矮騾子老大沒台階下輕易不會敗撤下來,引得眾匪徒也跟著大聲叫好助威,形成了一股激勵(逼)矮老大奮勇死戰的狂潮。沒人注意到張宗諤在熱情助威中,嘴角含的卻是一股殘忍冷笑,眼睛裏更是冒著得意而極度陰險的光芒。


  矮騾子老大不知有詐,在驚濤駭浪的助威喝彩呐喊中隻感到一陣眩暈式的亢奮快活。


  這是第一次受到所有人的狂熱支持啊,真是種享受。


  原來當大當家的,被萬眾齊心敬仰和支持的感覺是這麽美妙某一定要當上老大若是一戰能利落漂亮的殺了場上這個對手,某的威名必然能猛升一大截,若是再多殺一兩個,挫掉二龍山強盜的凶威氣焰,那麽,某就算是坐了老大位子的一半了,以後再稍使使勁豈不就坐穩了

  矮老大心思電轉,越發激動,渾身都充滿了勁,隻覺得此刻自己力量大的能一把將整個天給掀翻了,殺個區區凡人賊盜,哪還不是弄死隻螞蟻一樣容易亢奮狂吼一聲,催馬更急


  秦會冷靜瞅著越衝越猛猛衝上來的家夥,沒被此人的凶狂威勢及對麵近十萬匪徒的凶狂呐喊叫囂狂浪氣勢驚著,這是老兵打惡仗打多了自動形成的麻木或免疫力,但,他也不禁驚訝敢衝上來的這個家夥長得可真是強壯。


  上下身量不高,但此人的橫圍卻是夠嚇人的,身膀異常粗壯而矯健。


  此,必是個力量強橫的練家子。


  再瞧其武器。


  一柄長柄開山斧,斧頭長闊巨大,隻這麽個斧頭就不是尋常強壯漢子能耍得動的。斧柄又那麽粗長,肯定是根千挑萬選出來的堅韌結實沉重的上等老木頭,加一塊兒更重了,但這家夥卻單手拎著衝來,看著極輕鬆,仿佛隻是拎著根燈草

  獨角蛟立馬對這個新對手有了數。


  矮老大片刻衝到麵前,暴雷一樣猛然大吼一聲,凶睛猛得瞪圓了,大斧瞬間掄圓了摟頭蓋頂呼的狠劈下來。毒角蛟並不恃強好勝與其硬拚較勁,使了個巧勁,虎頭斷金槍挑向如電大斧,同時腦袋身子在馬上一側,嫻熟卸掉了這股子人馬合一共同形成的驚人猛力,也避開了致命一擊。


  雙方衝馬交錯而過,又雙雙圈轉回頭重新審視對方。


  矮老大眼中有些吃驚色彩。


  他這一手自身形象異常凶猛可怕加猛然暴吼驚嚇分神加力量強猛之極的猛力一擊,在以往的各種爭鬥中不知幫他隻一下就幹掉了多少不服或有利益衝突想殺他的對手,幾乎從來沒失手過。


  有人就算能抗得住這一擊,也都是極吃力,很狼狽,屬於極幸運式逃過一劫的,不料今日懟上二龍山這麽個連姓名都不敢報、指定是江湖中沒混出什麽響亮名堂的尋常強盜頭目,這個無往不利的妙招竟然失手了。對手抗得竟然是那麽輕鬆容易

  嘿嘿,行啊,有點膽量,武藝和馬騎得看來也不錯,不過,這都沒用。打架打的就是力量。勁大的就是能欺負勁小的。你,力量不行啊,這一點缺陷就注定會要了你的命。你架不住爺爺的強大力量和敏捷身手,今日注定是爺爺我戰場揚威的靶子矮老大獰笑一聲,大喝:“再來。”


  猛催馬又衝了上去。


  張宗諤一直盯著矮老大的表現,也猛驚訝了一下。


  這矮騾子敢跟我較勁爭老大位子,原來是真有點過硬的能耐。就這一手。若是事先從無了解,沒有提防,冷不丁來這麽一下,說不定真就著了他的道,一下子就完了。


  驚訝後,張宗諤卻越發得意。


  他為自己以前采取的寬鬆、妥協政策聚集起勢力狠狠點了個讚。


  正是這份寬鬆方式下暗藏的忍耐與冷靜,新老雙方沒有根本利益上的生死衝突,避免了動不動就得和新入夥的危險未知強勢人物爭雄較量,這才不會在不斷發生的爭鬥中不斷遭遇不可測的各種凶險。可以在日常中慢慢觀察了解其個性、特長、兄弟夥情況以及最重要的弱點。


  但,這種日常了解還不夠深入。


  就象這個矮騾子老大,在日常的比武較量或嬉戲中,他是不會亮出戰場上這一手的。


  無腦的莽夫也是極危險的。也有自己的小心眼,有自己魯莽依仗的殺招。不可大意小視,以為自己智多就絕對能玩住他或玩死螞蟻一樣弄死他。


  張宗諤知道,若不是親眼看到矮老大還有這一手殺招,以自己的身手和廝殺經驗,若是以前沒沉住氣,一怒,想拿人頭立威,冒然對矮騾子動手,猛然遭到這一手殺招,怕也性命難保。


  由此,他越發為自己的高明而得意。


  常言說,得人心者得天下。歸根結底是,智大者得天下。


  最有腦子最有手段的人,才能玩轉人心,獲取最多的人的支持,並了解和玩死對手。


  這個矮騾子確實有過人的本事,但,我張宗諤才是應該做老大的。


  張宗諤在邊觀戰邊暗暗思索。


  場上的較量越打越緊張激烈卻越來越乏味起來。


  二龍山這個敢耍囂張但長得也確實顯得雄壯威風不賴乎的家夥,原來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已落入下風,幾乎完全是被矮老大狂舞戰斧肆意壓著打,忙著躲躲閃閃,根本不敢正麵和矮老大較勁硬拚,隻偶爾才會倉促反擊一槍威脅矮老大,爭取點主動,怕是想敗逃都逃不了了

  義軍眾匪徒越發興奮起來,數萬人鼓噪狂叫,喝彩助威聲如驚滔拍岸般此起彼伏,矮老大的親信部下更是高興得瘋了一樣為老大拚命喝彩加油而二龍山這邊卻人聲鼓聲什麽聲也沒有,似乎被敵軍的聲浪凶威以及場上的失敗丟人給震住了魂魄嚇失了聲。


  在這種對比反差巨大的情況下,矮老大不禁得意欲飄飛,老大的位子是我的了。張宗諤,呸,沒膽子的軟犢子,你就滾一邊去吧,若是識相老實下跪尊我為老大,老子看在他做事向來講理守仁義的份上就饒他一命,賞他當個頭領能繼續生活在矮老大越發興奮凶狂,大斧耍得越發流暢凶戾,殺得對手越發驚恐隻顧躲閃不敢反擊不知不覺的,他的力量精神勁頭就飛快流逝掉了,耍得輕鬆的大斧變得沉重起來。他騎的這匹從官方搶到的小兵馬也架不住載著這麽重的主人進行如此激烈的長時間運動


  就在矮老大提起力量再猛攻幾下想立即殺了對手時,垂死掙紮的對手卻突然凶猛強悍起來,原本無威脅力的槍陡然變得如驚雷閃電,硬打硬拚,把矮老大反殺了個手忙腳亂。


  在張宗諤和隱在遠處看戲的趙嶽的不出意外的目光中,矮老大咽喉猛中一槍,轟隆落馬,死在猝不及防,死在精疲力盡,死在亢奮激動美妙幻想陡轉為的驚恐太意外中,仰麵朝天橫屍在地,雙眼怒睜,死不瞑目。也不知在臨死的瞬間,他是不是頓悟到了什麽


  新賊氣勢鋒芒雖銳雖強,卻終究打不過戰場已磨出來的老賊。


  猛士終究鬥不過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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