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地遊 悠悠歲月空自流
奡並未直接上殿麵見唐皇,而是將馬交給了驛館,自己緩緩的走在長安的街道上。
這長安他已許久未來,當年大業甫定,自己和當年幾個兄弟便經常和老皇爺一起便衣逛這長安,經憐雪最愛吃尤記得包子,老皇爺最好長寧街口的桃酥,而自己卻隻愛那街邊的羊肉粉。這些年,邊關不斷的戰事讓他無暇來朝覲見,有什麽軍功褒獎也都是讓自己的副將前往,好不容易讓自己女兒來那麽一回,卻是直接把兵部侍郎打了一頓,不過那次雖然闖了禍,倒是撿了個精通兵法的客卿,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長安城內很是繁華,和自己多年前同遊之時已是大有不同,但是總體的格局卻還是當年那個長安城,奡並未帶貼身的侍衛,此刻的他並未披甲,隻是穿了一件極其普通的布衣,在外人看來,無非是一個閑逛長安城的山野村夫罷了。
城內時常響起商販的吆喝聲和叫賣聲,聽著城內的吆喝聲和叫賣聲,奡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這一國的安定與繁華,都是他和那涼州鐵騎一刀一劍砍出來的啊。
奡在巷旁一個茶攤坐下,叫了一碗最便夷大碗茶,邊喝邊看著巷旁三三兩兩的行人,這位征戰多年的老將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愜意,要這市井百姓的生活卻也悠然自在,不過,為了下的百姓都能如此悠然自在,總得有人負重前行啊!
滿滿一口茶水灌入口中,有些澀澀的味道,零星茶葉的碎末也進入了口中,顯然不是什麽上好的茶葉,可是在這樣的地方,喝上這一碗苦茶,卻也算得上是一種享受,自己當年自涼州起兵投身亂世之前,喝的也是這種被稱為滿星的碎茶,隻是那是的茶卻比現在碗中的茶水更加可口,自己的舌頭這些年真的是被將軍府每年奉的好茶慣壞了啊!
見到這茶攤也有羊肉粉賣,奡便叫了一碗,隻是這羊肉粉絲吃起來卻也不是當年的味道了。
正在奡感懷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時,卻見一白衣男子走了過來,男子體內氣息翻湧,在他和奡身邊形成了一道若有若無得屏障,內裏外放,聚氣成陣,將陣內的聲音與外界隔絕,由外自內看卻毫無異樣,著實是個高手。
“奡老,我們王爺有請。”白衣男子道。
“你們王爺?”奡不解道。
白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輕輕推到奡麵前。
“王爺,他有解救奡老之策。”白衣男子道。
奡將令牌掀起一角來,看到令牌上刻著一個大大的“夜”字,心中便對事情始末有了知曉,卻將緩緩的推了回去,緩緩搖頭道:“不必了,老夫的生死不勞你家王爺費心了,老夫自有計較。”
“奡老難道不想安享晚年嗎?”白衣男子問道。
“有誰不想安享晚年啊?隻是老夫若是苟活,便會有更多人受到牽連,我這一生見過太多黎民百姓顛沛流離,如今下剛定,我實在不想再看到哀鴻遍野的景象了!”奡道。
“隻是,奡老難道覺得,這長安皇城中的那一位,其心真的隻是要易涼州將軍那麽簡單的嗎?”白衣男子問道。
“外敵當前,這涼州軍他還不敢動,但這涼州軍雖始終是他的心腹大患,但他還不敢一次給消減了,若是涼州空了,北莽便會長驅直入,以目前大唐的實力,除我涼州以外,誰能擋得住這北莽?”奡道。
“隻是這奡老一走,那涼州軍的軍心必會大亂,該如何抵禦北莽?”白衣男子問道。
“若是換了別人,涼州軍士自是不服,隻是若是替我大將軍之位的是我的女兒,那這結果又會如何呢?”奡笑道。
“奡老這是必要保奡姐無恙了嗎?”白衣男子問道。
“是保涼州軍和百姓。”奡道。
“那奡老覺得,這涼州軍和百姓,你能保多久?”白衣男子問道。
“十年!十年之後,皇室培養的台州軍也會成其大勢,到時候,涼州軍的成敗就要看我女兒的了!”奡道,眼中浮現出了些許期冀。
“既然奡老心中已有了打算,那在下便告退了!”白衣男子完便轉身離去。
奡望著白衣男子遠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冀州夜王爺,不奢求你能傾力相助,隻希望,在涼州危難之時,你能伸手幫一把,如此便足夠了!”
奡走出茶攤,清風吹動了他鬢角的白發,涼風拂麵,卻是有些舒服,秋風雖冷,所幸身上的衣服足夠溫暖,寒有衣,饑而得食,這種生活雖不是盛世,卻也算得上安樂了吧。
想到這裏,奡的臉上掛起了笑容,常年在苦寒的邊境,他的臉已比別人更容易掛上滄桑,他的臉上已深深淺淺的刻下了歲月的痕跡,他已不再年輕,他老了,此刻一笑,這些痕跡與滄桑便更加明顯了。
歲月,總會讓萬物都漸漸凋敝,最後連他們的傳和事跡都一並帶走,也許十二十年之後,這世間還會留下自己涼州神威大將軍的名號,那三十年四十年呢?三百年,四百年呢?到那時候,後人是否還會有隻言片語評價此刻的榮辱呢?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自己腳下這片土地,是否也埋過些許個忠臣良士呢?歲月真的會改變一切啊,那龍椅上坐著的人早以從和自己一起打下的太祖皇帝變成曾經的二皇子李劍庭了,這涼州的大將軍也許早該換了吧!
封侯非吾意,隻願下平。自己何曾貪戀過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呢,隻是自己若不坐到這個位置上,如何保這大唐境內千萬百姓的安樂呢?自己這幾十年的征戰,無愧於當年老皇爺的救命之恩了!
“李劍庭啊李劍庭,我倒要看看你在皇城之內給我準備了什麽借口!”奡歎道。
奡闊步走在回驛館的路上,腳步平穩而坦蕩,恰如老將軍坦蕩的一生,上無愧於舊主,下無愧於黎民,縱是赴死,也心尤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