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飯的時候在飯廳那隻散發著橙黃色燈光的白熾燈下李桑懷叮叮當當地快速扒著碗裏的米飯,她的一隻光著的腳丫子毫無形象地踩在屁股底下的凳子上,一雙筷子不停地往碗裏夾著菜。那吃相簡直就是餓鬼投胎,甭提有多難看。


  桌子對麵的小白半邊臉腫的像個包子似得,上麵還貼了片膏藥,膏藥尚未覆蓋的地方隱約露出了一個鞋印。


  小白手中端著碗筷,剛剛試圖將筷子伸向盤子裏最後一根青菜,誰知筷子還沒有沾到盤子,盤裏最後的青菜就被李桑懷吸溜一聲塞進了鼓鼓囊囊的嘴裏。


  小白看著毫無形象可言的李桑懷無奈地歎了口氣,拿起勺子想要舀一勺湯水,可勺子還沒沾到油花,麵前的一碗湯就被李桑懷直接連盆端走。


  咕咚咕咚,李桑懷當著小白的麵一口氣將整碗湯喝了個底朝天。


  “啊!好飽,好飽。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好習慣,我隻能免為其難了,我實在吃不下了。嗝~”


  說完李桑懷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一隻手拖著下巴,一隻手摳著腳丫子看向對麵的小白說道:“趕緊吃,吃完把碗洗幹淨。”


  小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誰最後一個吃完就得負責洗碗。這是規矩。”


  “規矩?誰規定的?”


  “我規定的。”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上一秒鍾。我剛想到的。”


  “憑什麽!”


  “憑我會做飯呀。你會麽?”


  “……”


  白景被李桑懷一句話懟到無言以對。不就是一不小心稀裏糊塗地跑到了她的床上躺了會嘛。這下可好,不僅被白白地揍了一頓,破了相不說,而且隻給飯不給菜吃,連湯都不給他留下一滴,這女人做得可真夠絕情的。現在竟然還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又稀裏糊塗地簽下了一條不平等條約。


  殊不知更絕的還在後頭。李桑懷拖著下巴,用剛剛摳腳丫子的手指了指飯桌上唯一被剩下的一條巴掌大的魚,問:“怎麽?糖醋魚不合胃口?”


  白景指著盤子裏躺著的一條看上去隻是放在開水裏泡了一下的魚,問:“你管這個叫做糖醋魚?”


  “嗯。”李桑懷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將分別裝著糖和醋的兩個碟子推到了白景的麵前分別指著盤子說:“糖,醋,魚。加在一起不就是糖醋魚咯?而且按照你的要求,多醋少糖。瞧,兩杯醋,一勺糖。隻是這道菜需要蘸著吃,是我新開發的菜品。試試看。”


  白景實在忍無可忍,用拖鞋打臉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毫不掩飾地侮辱他的智商,簡直不能忍。他放下碗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看似很平靜地說:“李二狗,你想開戰?”


  李桑懷嗖的一下站起身,一腳踢開板凳,冷哼:“小爺就等著你這句話呢!戰爭早就從今天下午五點鍾你對我宣示擁有主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你難道不知道嗎?有霸權的地方,必然有反抗!”


  “好!”白景站起身。


  李桑懷揉了揉拳頭,活動了一下脖子,揮了揮拳頭擺出一副幹架的姿勢。


  “想打架?我奉陪!先說好了,不準打臉,不得損壞家具……”


  李桑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景突然扣住手腕,順勢拉向自己的懷裏,轉身按到了桌子上。桌上的盤子摔了一地。由於兩人靠得太近,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熾熱的呼吸。


  “你……你想幹什麽!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和我單挑!偷襲算什麽本事!”這一切和李桑懷想的不一樣,她本想施展巴西柔術的鎖喉功將白景鎖住,逼迫其投降。可是現在她卻被白景壓在了桌子上,兩隻手被按得死死的,幾乎不能動彈。


  兩人雖保持著曖昧的姿勢,可白景隻是默默地看著李桑懷有些驚慌的眼睛,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這一刻,凝滯又尷尬的空氣充斥著整個屋子。


  白景的眼睛很清澈,幾乎沒有什麽情感,沒有欲望,沒有憤怒。可對共同在一個屋簷下相處了這麽久的李桑懷來說,這是一個十分不妙的眼神。這種眼神意味著小白認真了。


  李桑懷很清楚平時吊兒郎當的小白認真做起某一件事時有多可怕,簡單來形容便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眼下這種情況通俗一點來講那就是這小子吃定她了。


  “停!停!休戰!休戰!你耍賴!我……我還沒做好準備,你這是偷襲!不算!”處於絕對劣勢的李桑懷隻能認慫妥協。


  白景才不管李桑懷的叫喊,他目光清澈地看著慌亂的李桑懷問道:“還記得上輩子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你有病啊,你說過那麽多句,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此時的李桑懷臉色煞白,她當然知道小白指的是哪一句,她輪回時又沒喝孟婆湯,小白在她墳頭說的那一句話由於過於驚世駭俗,當時被她當做了玩笑話,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當初的玩笑話搞不好會變成現實。


  白景臉卻越靠越近,燈光下的陰影仿佛一片邪惡的烏雲正向李桑懷壓來。


  小白:“我對你說過,下輩子做個女人吧,長得好看的話,我……”


  啪!李桑懷用力掙脫開一隻手,隨手揮起一隻空盤子拍到了白景的腦門上,盤子碎裂,一道鮮血從白景的額頭淌下。


  麵對白景仍舊平靜又極具侵略性的眼神,李桑懷抿著嘴唇,雙眼緊張地閃躲著,她的心跳極具加速,心髒幾乎跳到了喉嚨口。


  “別動!你再過來,我就……我就死給你看!”


  忽然李桑懷將手裏碎裂的盤子抵住自己的脖子,毫無底氣的警告著。


  可是兩秒鍾後她總覺得別扭。難道自己要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如果這小子對她亂來,她就自裁?


  不可,不可。這也太沒骨氣了,好死不如賴活。這明擺著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於是她又忽地將手中盤子的碎片從自己的脖子上挪開,抵在小白的脖子上。


  “別亂來啊,這可鋒利著呢。”李桑懷警告道。


  咚咚咚。正在兩人尷尬地不知如何收場時門口傳來了連續的敲門聲。


  白景看著已經慌亂得露出些許恐懼的李桑懷,有些不忍心地鬆開了手。他捂著額頭上的傷口走向門口的那一瞬間,李桑懷鬆了一口氣。


  李桑懷暗自慶幸:“真是要老命了,還好,還好,那兩個字沒有說出口,不然小爺今晚可就貞操不保。”


  在白景開門的瞬間李桑懷摸到了之前藏在飯桌底下的一把西瓜刀,她死死地握著西瓜刀藏在身後,以防小白一會真的會對她做出什麽禽獸之事。


  門被打開,門外竟然站著一排的人。一眾老頭老太們打著手電正擠在門口一邊堆著笑臉,一邊探頭探腦地往屋裏瞧。當他們看到屋裏李桑懷正在慌張又羞澀地整理散亂的長發和不整的衣物時,眾人的笑意更甚了些。


  白景見這麽多人堵在門口有些錯愕地問道:“額……諸位爺爺奶奶,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哦,沒什麽事。就是聽到了些動靜。以為有小偷進來了,所以我們自願組織了聯防隊過來瞧瞧……”說著老頭老太們還打著手電照了照手臂上印著‘聯防’二字的紅袖章,以證明他們真的是來抓小偷的。


  白景一陣無語,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而且你們的反應速度也太快了些,該不會是一直蹲在門口聽牆角吧?

  “咦?小白你這額頭是怎麽了?”


  “哦,剛剛我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打碎了盤子。”


  “哦~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哪有什麽小偷呢?你說是不是?”


  “還不是你個老頭子說有動靜,呼叫所有人緊急集合!一把年紀了還一驚一乍的。”


  “謊報軍情,罪過不小啊,最少得罰兩杯。”


  “我真聽見動靜了。”


  “嘿!我說,你耳朵不是不好使嗎?平時讓你把珍藏的好酒拿來喝的時候就裝作聽不到,這個時候又好使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用手電筒互相指指點點,誰都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誤。


  熱心腸的林奶奶上前小聲問白景:“沒吵架吧?人家畢竟是個女孩子,有什麽事讓著點。你可不能欺負人家,知道不。”


  白景苦笑地撓了撓頭。“沒,沒有。我們隻是……”


  “林奶奶,我們正搶著洗碗呢,小白非得和我爭,所以一不小心打碎了盤子。讓大家操心了。”李桑懷雙手背在身後嬌滴滴地走上前來解釋道。


  “小懷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奶奶就叫你小懷了。”


  “嗯,不介意的。”


  “哎!好!小懷啊,小白他在我們這裏住得久了,就像我們的親孫子一樣。以後如果小白欺負你的話,你可要和奶奶說,我老婆子第一個饒不了他。”


  “對,小懷,如果這小子欺負你的話,和大爺我說一聲,看我不把這小子輪胎的氣給放幹淨嘍!”


  “你放人家的氣做什麽!拆他一個輪子就行了,還放氣,放氣有個屁用!”


  “要我說啊,就給他多上幾道鎖。這多省事。”


  ……


  白景的臉一陣白一陣黑,他沒想到平時可親可敬的老大爺們竟然下手這麽黑。李桑懷被這麽多人寵著有些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忍著笑。


  “散了吧,散了吧,大家都回吧。”


  “回吧,回吧。哎喲,我這把老骨頭喲。還來摻和個什麽勁呢!”


  白景和李桑懷站在門口熱情地送走了大爺大媽後將門關上。兩人站在門口對視彼此。


  李桑懷背著雙手,一把西瓜刀藏在身後,底氣十足地問:“剛才你想說什麽來著?有什麽話今晚就說清楚了,別藏著掖著。免得夜長夢多,以後誤會。”


  白景聳了聳肩:“沒什麽。我沒什麽可說的。”


  “你怕了?怕樓下的大爺大媽找你的麻煩?”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麽不繼續?我們之間的戰爭還沒完呢。”


  “我困了。休戰。明天再說。”


  白景打了個哈欠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在關上房門之前他又露出個腦袋說道:“把手裏的家夥收起來吧。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身體,我要的是你的心。我要你心甘情願地愛上我。明白嗎?放心吧,今晚我不會潛入你房間的。不過,僅限今晚……”


  話音剛落白景就關上房門躲進了屋裏,一把被藏在李桑懷身後的西瓜刀毫無征兆地從背後甩出,直接當的一聲釘在了小白的房門上,正中門上掛著的一隻飛鏢靶的靶心。


  “讓我心甘情願愛上你?做夢吧你!除非我腦袋被門擠了!死變態,去死!去死啊!”


  李桑懷被氣糊塗了,猛地一轉頭,咚的一聲撞到了自己房門的門框上。


  “痛!好痛!”


  李桑懷捂著額頭對著門框撒氣地踹了兩腳,這才走進房間,狠狠地摔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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