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二章 他是吃軟飯的
“善翁，你說這位王上仙不會另有所圖吧，他這麽大費周折的就是為了把咱們叫過來問兩句話，買一塊地？”阮倫問道。
院子裏亂糟糟的，擁簇著許多人，但正主已經走了，那自稱是王玄的少年駕著馬車已經離開了，隻留下六房主事和一眾差役們。本來眾人都戰戰兢兢的，這少年仙人弄出這麽大的陣仗，難道是想在滄浪縣大洗牌，控製整個滄浪縣？
想要控製滄浪縣對他來說也不難，隻要將衙門抓在手裏就行了。如今巨鯊幫根本就不管滄浪縣，隻要每年將稅銀按時交上去就行了。這少年隻要將衙門六房控製在手中，便將整個滄浪縣控製住了。
這六個主事每個人當時都考慮起了後路，有的想是不是就這麽屈服算了。有的想暫時虛與委蛇，等到事情過了再暗暗去找滄浪縣境內那些其他的仙人來對付這個少年。不過沒有一個人想要反抗，這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反抗的了的。
萬萬沒想到，那少年隻是向他們仔仔細細的打聽了一番滄浪縣境內的情況。特別是滄浪縣境內有哪些修行者，那少年更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將他們知道的都刨了個底朝天。最後更是提出要在滄浪縣境內買一塊地，從今往後就要在滄浪縣落腳了。
這是戶房管的事情，阮倫當即派人去將戶房中的綜卷取了過來，幫這位王仙人挑選起來。滄浪縣境內絕大部分地方都是窮山惡水，能夠用來耕種的良田非常的少，早就已經被瓜分一空了。最好的地方被滄浪縣境內那些個仙人家族占據著，六位主事在城外也有莊子。
將綜卷翻了一遍，愣是沒找出一塊好地方來，阮倫腦門子上汗都滴下來了。他甚至心裏想王仙人會不會以為他是在故意刁難，要不和其他幾位主事商量一下，每家挖一塊肉下來，再找滄浪縣中的大戶湊湊，湊一塊像樣的地將這位王仙人趕緊送走得了。
在滄浪縣一塊能夠種植莊稼的良田可比金銀要值錢得多了，金銀總有一天會花光，但是良田可是能夠一代代傳下去的。即便陳墨給了阮倫很大的壓力，但是這老頭心裏還是猶猶豫豫的，要他將土地讓出來簡直就是要他的老命。
但沒想到還沒等他開口，那王仙人卻是指著綜卷裏的一處地方詢問起來。阮倫一看，頓時就愣住了，仙人指的這個地方簡直讓他感動得都要哭了。這地方別說是種莊稼了，根本連居住都不方便居住。
這個地方嚴格來說，甚至都不算滄浪縣管轄，這是海外的一處小島，離著滄浪縣海岸足足有五十多裏。也不知是多少年前，哪一任戶房的主事在勘查滄浪縣境域的時候，竟然將那處小島記錄了下來。不過阮倫在執掌戶房之後，從來也沒上那裏去收過稅，那島上究竟有沒有人家居住他都不知道。
當即阮倫便沒口子的答應了下來，他生怕這王仙人反悔，當場就讓戶房的書辦寫好了契約文書。更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王仙人竟然掏出了一張銀票來遞給了他，說是買地錢。阮倫一力推脫，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隻得是接了過來。他一看銀票上的數字，頓時嚇得他差點沒抽過去，這竟然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要知道在滄浪縣上好的良田也就十兩銀子一畝，一千兩銀子足可以買一百畝良田了。這王仙人竟然隻買了個荒僻的海島？阮倫心裏麵甚至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到時候這位王仙人到了島上，會不會後悔，轉回頭來找自己算賬啊？不過也顧不了這麽多了，這一千兩銀票先放著，無論如何不能動，要是仙人回來找自己，大不了還給他就是了。
“應該不會，”周子善沉吟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道，“那王玄是仙人，捏死我們還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根本用不著對我們用什麽手段。就像是我們，若是對付一個滄浪縣的普通百姓，難道還要動腦子嗎？”
“那……，他為何要對我們出手？還傷了這麽多人？”阮倫還是有點想不通，“趙捕頭，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王仙人為何要對你們動手？”
趙大彪忍不住打了個顫，囁嚅道：“這個……，屬下也有點糊塗，王仙人是先抓了李大蟲，屬下是來救他，這才和仙人起了衝突。大蟲，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大蟲額頭上汗珠子都流下來了，他有心要撒謊，但卻又不敢。要知道城門口的情形可有很多人都看在眼裏。自己現如今要是撒謊蒙混過去，事後被這幾位老爺給查了出來，那自己可就完蛋了。
“這……，今日是屬下負責看守城門，一早上看到一輛奢華的馬車開了過來想要進城。小的……，小的從來也沒見過這輛馬車，便攔下來想要問個清楚……”
看到周子善、阮倫等人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了起來，李大蟲腿肚子都軟了，他萬沒想到本來自己隻是想打個秋風，搞點錢花花，竟然弄出了這麽大的陣仗來。他肚子裏的話下的已經被嚇得快要憋回去了，但是看到各位主事淩厲的眼神，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交代。
“小……，小的將王上仙帶……，帶到了這裏，想……，想要問……，問個清楚，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就動起手來，逼……，逼著小的去將各位老爺請……，請過來……”
周子善臉上陰沉的簡直要擰出水來。
“也就是說那王上仙是你招惹來的？是你看他像頭肥羊，想要宰一刀，將他帶到了這個地方？”執掌刑房這麽多年，周子善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自己手底下這些差役究竟是個什麽德行他太清楚了，要是沒惹出什麽事來他也不想去管，隻要孝敬的例錢給到就行。
但今天差點就挖個坑把他給埋了，現在想來，那王上仙還真是個大度的人，這事要是發生在他周子善身上，他絕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
“大彪，我看你得好好的管一管手底下這些人了，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你得教教他們，”周子善語氣冰冷，趙大彪聽在耳朵裏感覺血液都要凝結了，“你要是不知道怎麽教，我就得先教教你了。”
這句話一入耳，趙大彪差點沒跪下來。
“善翁，千錯萬錯都是屬下的錯，屬下一定好好的管教手下，日後若是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屬下割了腦袋向善翁賠罪！”
“老朽對不住大夥兒了，今日之事都是老朽禦下不嚴所致，今天晚上老朽做東，在醉仙樓擺上一桌，大夥兒務必賞光，到時候老朽再給諸位一一敬酒賠罪。”周子善向著眾人團團作揖，六房主事每個人管著一攤子事情，他雖然隱隱為眾人之首，但旁的人卻也不是他的下屬。今日之事說到底是他這邊的人鬧出來的，他這個主事人也脫不了幹係。
狠狠的瞪了趙大彪一眼，周子善帶著同僚們去了。
“來人，給我把李大蟲這身皮給扒下來，從今往後你就不是我們刑房的人了。”
兩名差役撲了上來，將李大蟲給摁在了地上，將他身上的皂服給扒了下來，腰刀也給卸了，隻留小衣小褲，躺在了地上。整個過程李大蟲根本也不知道反抗，整個人失魂落魄，就像是丟了魂似的。
“大蟲，你也休要怪我，這次我也保不住你。”趙大彪歎了一聲，揮了揮手，收隊離去。不一會兒功夫，人就散了個幹幹淨淨。
涼風一吹，李大蟲隻覺身上冷嗖嗖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蜷縮起了身子，縮在了牆角。自己的差事這就沒了？那以後自己怎麽辦？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李大蟲心中生出了無邊的後悔，自己為什麽就豬油蒙了心，要將那輛馬車攔下來，為什麽不開開心心的賭骰子呢？等到下差的時候，提著一隻野雞，兩尾活魚回去，讓渾家給自己整兩個菜，喝兩杯酒，這小日子過的不美嗎？這下好了，什麽都沒了。
“李大蟲，兄弟們還有事，你快走吧。”
正當李大蟲悲從中來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李大蟲一愣，抬頭看去，隻見張屠戶站在邊上盯著他，臉上的笑意頗堪玩味。
“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要趕我走？”李大蟲怒了，自己就這麽落魄了嗎？這個往日裏見到自己恨不得跪下來添自己腳底板的破落戶竟然敢這麽和自己說話。
“李大蟲，此一時彼一時，你以為沒了這身皮你算個什麽東西？”張屠戶快意罵道，“沒了這身皮，爺爺我根本連正眼都不想瞧你一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客客氣氣的和你說話，你別不知好歹。敬酒你若是不想吃，那就隻能吃罰酒了。”
張屠戶一招手，他手底下那幾個破落戶圍了過來，一個個目露凶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這個以往他們隻能仰視的人物，想不到今日竟然就像隻落水狗一樣。他們恨不得張屠戶一聲令下，好讓他們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李大蟲。
往日裏這位連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在他眼裏，他們連條狗都不如，沒想到這李大蟲也有這一天。
看著這些破落戶一個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李大蟲心中也有些發怵，更多的是悲涼。人走茶涼，他有種英雄末路的感覺。
“張屠戶，你等著，我李大蟲總有東山再起的一日，你小子最好不要跪在我麵前求我。”放了句狠話，李大蟲跌跌撞撞的出了院子去了。
“哼……，東山再起？做夢吧，得罪了周老爺，你小子還想翻身？”張屠戶冷笑了聲回了屋子，“得換個靠山了，究竟是抱王二虎還是朱老三的大腿呢……”
……
大周王朝三麵臨海，按照方位分別是東海、南海和西海，北麵便是萬裏邊牆，萬裏邊牆外就是關外，乃是妖獸盤踞之地。海外到底有什麽，誰也不知道，曾有聖者想要渡海去海外看看到底在大海的盡頭是什麽情況，但是法力耗盡卻也沒有到達大海的盡頭。
傳說在在大海的盡頭，也是一片大陸，大陸之中也有人類繁衍，他們之中也有修行者，也有諸多修行門派，隻是風俗卻是與大周王朝迥異。據傳上古的時候，曾有海外修行者流落到大周王朝，更是留下了一些修行傳承。不過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卻就沒有人知道了。
大海的盡頭到底有什麽沒有人知道，但是大海之中卻是風險重重。在寬廣的海域之中，也有妖獸的存在，甚至在極深的海域之中，有媲美聖者修行者的妖獸。海外也有不少島嶼，有的島嶼巨大無比，甚至有一州之地那麽巨大。大周王朝有一個周叫做蓬萊州，便是一處海外的島嶼，而占據蓬萊州的蓬萊山，也是天底下第一流的修行勢力。
更有些修行勢力盤踞在海外極遠的島嶼之中，極少涉足內陸之地，不為大周王朝中的修行勢力所知。這些海外的修行勢力中，也有實力強大的存在，有些實力強大的，隻怕也不比那些一流門派差。
曆史上就曾有過突然出現一名聖者境界的修行者，挑戰各方勢力，連連擊敗諸多在修行界中威名赫赫的聖者，但卻無人知道他的來曆。一名聖者境界的修行者卻不為人知，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一名修行者想要突破到聖者境界，根本不是閉門苦修能做得到的，需要經過無數的曆練和磨難。
每一名聖者，都名傳天下，在崛起的道路上多多少少會做下一些讓人口口相傳的事情。像此人這樣突然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根本就無法想象。後來才知道，此人竟然是海外的一名修行者，生活的島嶼巨大無比，竟然有大周王朝兩三個州那麽巨大。
這隻是流傳下來的，在大海的深處，究竟還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恐怕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海風推著浪花，不停的拍擊在礁石上，翻騰起了長長的海浪。陳墨站在一塊高高的岩石上放眼看去，海浪和海岸交界之處，就像是一條白色的巨龍。眼前的就是東海了，站在海邊，陳墨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不單單是自己身體的渺小，和這一望無垠的大海比起來，自己隻怕就像是海灘上的一粒沙子。而且這大海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開始存在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消失。滄海桑田，它就靜靜的見證著大陸上一代代強者的出生，成長以及死亡。
即便自己能成為聖者，也不過就是活千餘年的時間，和這漫長的曆史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隻怕與這海中的一滴海水和整個大海相比，也差不多了吧。一時間陳墨忍不住有些怔怔的出神，站在礁石上任由海風吹拂在身上，獵獵作響。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生命的無奈，如果生命不能永恒，那他的意義又在哪裏？即便自己修成了法聖，最終還不是要化成一抔黃土？就如同白骨法聖，已經修煉成了大陸第一人，最後卻還是身死道消。陳墨感覺有些茫然，心中浮現了一陣不知所措的感覺。
自己的修煉有意義嗎？如果結局是注定的，那努力又有什麽用呢？隻不過是徒勞的掙紮罷了。一時間陳墨感覺自己脊背上冷汗都流下來了，難道自己的堅持都是錯的？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費？他呆呆傻傻的站在海風之中，渾然沒有發現自己丹田氣海中的氣丹變得紊亂起來，氣丹之中死亡之力形成的漩渦也變得不穩起來，氣丹隱隱有崩潰的趨勢。
遠處碧海之中一個白色的小點飄過，那個小小的白點吸引了陳墨的目光。那是一艘揚帆的漁船，和整個大海比起來是那麽的渺小，在海麵上隨著波浪起伏。陳墨凝神看去，就看漁船上的漁夫一把撒下了漁網，過了一會兒收了網卻空空如也。
漁夫們絲毫也不氣餒，繼續開著漁船在破浪而去，繼續一次又一次的撒下漁網。漁船在風浪中就像是一片樹葉，顛簸搖晃，那些漁夫用繩子將自己綁在船上，防止被海浪打走，但並沒有退卻。終於有一網下去，打上了滿滿的一網魚來。隔著這麽遠，陳墨都能感受到他們散發出來的喜悅。
陳墨忍住不心中一震，好似腦海中有根弦被觸動了。這就是自己努力的意義，有了希望就有了意義，有了責任就有了意義。生命就像是打漁一樣，也許連續十幾網都沒有收獲，但是隻要堅持，說不定下一網就是滿滿的收獲。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自己關心的人。
陳墨腦海裏浮現了母親，浮現了東方白，還有周輕雲，卓嫣然的影子也一閃而過。
有這麽多人需要自己照顧，太上長老的仇還等著自己報呢，自己哪有什麽時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