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酆都。還有五天。


  琅琊把馬拴在驛站口，望著她消瘦的背影，有些無奈。走上前緊緊擁住她的肩膀。她茫然的望著他。他在她耳邊說“你先冷靜下來。我知道怎麽去鬼市，放心吧。”


  她看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點了點頭。他握住她的手，說“這裏是鬼都，魚龍混雜，跟緊我。”


  她望見了四周人異樣的眼光，忽然想到了什麽，甩開他的手。他一愣“幹嘛。”


  她臉紅了，小聲道“我穿的是男裝！你這樣會讓他們誤會的！”


  他望見了周圍人有些尷尬的笑容，他忽然一笑，望著她，她看到他笑得如此開心，心裏也輕鬆了一些。他忽然收起笑意“還耽誤什麽。還不進去！”


  她一驚，連忙點了一下頭，跟著他走進驛站，驛站裏匯集了各方的人，因為在南方，就連南蠻各係的族人都有，有的梳著辯發，有的身上滿是刺青。她一皺眉，有些不適的感覺。琅琊回頭看著她“怎麽了？”


  “我……”她剛要開口。


  “辰統領。”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頭頂處傳來。


  她一個激靈，沒有抬頭，琅琊望著聲音的方向，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樓上走了下來。樓下的南蠻人紛紛起身“主子。”


  她已經聽出了這個聲音，慢慢的望向他。“南蠻王……”


  彌羅一笑“你怎麽會在這裏。”


  琅琊看著姬霜，搖了搖頭。姬霜說“主人……有任務交給我。”


  彌羅伏在欄杆上，望著她“我聽說……文淵入獄了。”


  琅琊和姬霜都是一愣，消息竟然傳的這麽快，彌羅走到她身邊，看到了琅琊，輕笑一聲“果然你走到哪都有忠心的守護者。不過千辰，這一次，怕是沒有人救得了文淵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出現在此絕非偶然！“是你做的？”


  琅琊一愣，望向她“辰……？”


  彌羅沉默了一會兒，說“南蠻內戰不斷。右相答應出兵支援，這隻是一個交易，並沒有主謀。”


  “既然隻是你們的交易，為何涉及文淵！”她握緊雙手。


  彌羅皺起眉頭，望著她“……交易的內容就是……我策反斛律鷹，剩下的，交給右相。”


  她瞪著他“荒謬！你簡直忘恩負義！”


  他一笑，往門外走去“你還太天真，右派怎麽會錯失這個機會？而我嘛……我作為商人，自是惟利是圖。”


  她剛要衝上前卻被琅琊一把拉住，她大叫“你放開我！”


  琅琊說“別衝動。他在激怒你。”


  她平複下來，“什麽？”


  “你若出去和他對峙，難免不被他抓走，到時候，就真的沒人救主人了。”


  彌羅走了出去，身邊的手下猶豫地說“主子。不抓住她嗎？”


  彌羅一笑“罷了。我倒想看看她能為文淵做到何種地步。”


  “可是右相不是……”


  “閉嘴。”


  “……是。”


  兩人坐在桌子前，要了一桌子的菜，他把筷子遞給她“吃點東西。鬼市隻有入夜才會開啟。不用著急。”


  她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卻停在了那裏，琅琊望著她“怎麽了？”


  她忽然望向走進來的人，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滿臉的皺紋，弓著腰，住著一根木杖，木杖上麵掛著一個暗紅色的葫蘆。她微微側頭，好柔和的氣息，根本不像一個垂暮的老人。帶著一絲疑問，她開始靜靜的吃飯，卻看到了琅琊微笑。她輕聲道“笑什麽？”


  他將一些清淡的菜加到她碗裏，小聲說“快吃吧。那老頭是鬼市的接送使。他出現，就說明還有一個時辰鬼市大門將會打開。”


  她望向那個人，隻見老頭目光淩厲，望向了她，忽然表情一變，最終還是慢慢的走出驛站。


  她輕聲道“他是什麽來曆啊。是咱們的人嗎？”


  琅琊說“鬼市的人沒有任何來曆，就像孤魂野鬼，在鬼市裏，錢是法律。”


  兩個人迅速吃完飯，他看著她，嚴肅的說“一切都聽我的，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說話。知道嗎。”


  她乖乖的點了點頭。


  出了驛站，天已經完全黑了，酆都的夜是一片漆黑，很少有人家在門口點燈，琅琊帶著她，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個小巷子裏，前方還有幾人，都是富豪裝扮。巷子盡頭是一堵牆，左邊的牆上點著一盞幽綠的燈籠，先前見過的老人拄著木杖站在了一邊，手裏還拿著一個袋子。琅琊站定不動，看著前麵的幾個人一一將厚重的錢袋放在老人手中的麻袋裏，琅琊走上前，剛要把自己的錢袋放進去，老人卻止住了他“琅統領。不必如此客套。”


  老人的聲音沙啞，讓她一驚，她躲在琅琊身後，悄悄的看著他。


  老人望向了她，詭異的一笑“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她望向琅琊，琅琊輕聲道“千辰。”


  老人點點頭，笑而不語“好了。諸位客人稍稍讓開。”


  琅琊拉著她後退幾步。隻見老人點亮了手中的綠色燈籠，用木杖掛在了右麵的牆上。巷子盡頭的牆開始震動，緩緩地下降到地下，露出一條燈火通明的通道。老人笑著說“請。”


  眾人隨著老人走進了通道，通道盡頭，她終於看到了所謂的鬼市。這是一座和冥府很像的地下城，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滿布著暗河，一條條暗河交錯，是這裏主要的交通要道。來來往往的人們或衣衫襤褸，或衣著樸素，一個個談吐情況豪放，說著不同地方的語言。魚龍混雜，很難分別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同行而來的人已經找到了船隻，奔向遠處的市集。琅琊四處看看。對她說“怎麽找，有頭緒嗎。”


  她四處望望，絲毫沒有頭緒。占星圖會在這種地方嗎。忽然，她和老人對上了視線，她這才注意到，老人的眼睛清澈無比，有著異樣的神采。老人看到兩人不動，輕聲道“琅統領，這一次，又是來找什麽的？”


  琅琊走上前，輕聲道“巫族，占星圖。”


  老人臉色一變，對他說“這裏沒有那個東西。”


  她一愣，忽然開口“怎麽可能！”


  老人搖頭“請回吧。占星圖並不在這裏。”


  她有些著急了“那在哪？！”


  老人沉默許久，說“早已沒有蹤影了。”


  她有些失落的低下頭，還有四天，加上回程就隻剩下了三天不到。琅琊望著她的樣子，對著老人說“我們有確切的情報，就在此地。”


  老人笑了，說“你們拿不走，不就等同於沒有？”


  她忽然抬起頭“你的意思是就在這裏？”


  老人用木杖使勁擊在地上，木杖頂端射出一個帶著火光的彈丸，在空中炸開，照亮了頂部的圖文，她抬起頭，發現鬼市頂部的石壁上滿布著黃道星圖，她輕輕掃了一眼，卻發現那圖畫卻好像活了一般轉動了起來，她有些暈眩，甩了甩頭，琅琊扶住她“你怎麽了？”


  她茫然的望著他“怎麽辦？”


  琅琊一愣，不知所雲“什麽怎麽辦？”


  她輕聲道“星圖就在整個鬼市的頂部，根本帶不走，怎麽辦？”


  琅琊一怔，連忙抬起頭，望著頭頂石壁，又看向她“什麽都沒有。隻是普通的石頭。哪有星圖？”


  她一皺眉，抬起頭，頂部確實是一片漆黑，但是細細望去，卻發現零星的星圖，開始隻是一些，慢慢的，就會發現更多，反複交錯的呈現在眼前。她看著琅琊疑惑的樣子，又望向了一邊麵無表情的老人。卻發現老人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眼前，隻留下他的聲音回蕩在耳畔“跟我來。”


  她四處望望，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琅琊警覺了起來“辰。你……”


  話音未落，就看到她身後出現了一個黑影，他大驚，伸手去抓“小心！”


  她絲毫沒有察覺，隻是感到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扯入暗河之中，冰冷的河水浸沒她的全身，雙目逐漸模糊，她隻看到了琅琊驚慌失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