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姬霜站在陽光下，照顧著滿園的曼珠沙華。天上有一隻蒼鷹盤旋，她抬起頭，那是她外出時和文淵聯係用的，不過現在人就在一起，所以它的用途就是……瑾娘的傳信工具。
她含笑，抬起右臂，蒼鷹飛落到她小臂上，腿上綁著一封信。她盯著蒼鷹一笑“我訓練你說話可訓練了很久，就不用我拆信了吧。”
蒼鷹幽綠的眼睛轉轉，像是一隻鸚鵡一樣的開口“文瑾小姐讓小霜不要付出真心。”
她低頭苦笑，說“小綠。”
蒼鷹轉轉眼珠。
她手指輕摁它的頭“問候瑾娘身體，告訴她我知道了。並去鬼市找姨娘。說我月初會去拜訪。”
“是~！”蒼鷹小綠拍拍翅膀，從她的小臂上衝向天空。小綠是她從小飼養的蒼鷹，母妃說它通靈性，所以開始教它說人話，王宮一劫之後它又飛回到了她身邊，作為她和文淵的通信工具。
文淵恰好從門口進來，挑眉一笑“又是你那隻小綠，啊，又胖了。”
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哪有。”
“怎麽了。是誰的消息。”他走到她身邊，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頸窩。
她一笑，微微側頭“是瑾娘。”
“她又來教訓我還是來勸解你？”他的呼吸吹在她肩上，癢癢的。
她輕聲道“隻是告訴我她身體很好。”
文淵沉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她有些疑惑，望向他“淵？”
他長舒了一口氣，說“她身體不好。”
她一怔，他居然知道？
文淵低聲道“她常去看病的大夫是我的人。她的身體狀況我很清楚。所以我沒有再逼她來洛陽。”
她點了點頭。
“姐姐她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巾幗英雄，受的傷不見得比我少。我前幾日收到大夫的來信，說……她怕是撐不過三年。”他的手忽然收緊了一些。
她睜大了眼睛，怎麽會這樣。她心底有些疼，纖巧的手輕輕覆上腰間他的手。他輕笑一聲，淡淡的說“我沒事……不用擔心……隻是她若是走了，我就沒有任何親人了。”
她身子往後靠靠，輕聲道“你有我。”
他望著她，緩緩一笑。
她也笑，又說了一遍“你永遠有我。”
女子巧笑嫣然，男子緊緊的把女子擁入懷中，兩人相依的身影落在杜笙的眼中竟是如此的刺目。他站在門口，微笑著看著兩個人。她笑的真美，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是無法遮掩的，她，真的很愛文淵吧。可是為什麽會選擇他呢，不知道會受傷嗎。或許……她知道。她如此聰慧，怎麽會不知道。他的目光掠過文淵，忽然看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情感，他猶豫了，不可能一定是他看錯了。他臉色有些難看，轉身默默的離開。走在路上，他腦海一片空白。
“喜歡她，對嗎？”
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他抬起頭，看到了站在對麵的玉檀“你……”他看到玉檀的眼睛有些紅，雖然不知為何，卻還是有一些預感。
玉檀眨了眨眼睛，遮掩住悲傷“喜歡姐姐。對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我……”
“姐姐不喜歡你。她隻喜歡主人。”她似乎還嫌他的打擊不夠，硬要在傷他一次。
但是他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玉檀。你怎麽了？”
她望向一邊，道“我怎麽了，應該是你怎麽了才對吧。起初大管家對初來的我就很照顧，我以為大管家對姐姐也隻是因為大管家是個好人。我很想問問大管家，你怎麽了。”
杜笙苦笑，怎麽了，他也想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玉檀輕聲道“放棄吧。不可能的。大管家也放棄吧。都放棄好了。”
他依然是笑，卻抬起頭，淡淡的丟下一句“我不要。”
他側身從她身邊走過，玉檀望著他的背影，淚水像決堤一般落了下來。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拐角處白色身影，姬霜靠在牆上，她本來注意到了杜笙，本來想問問他來是有什麽事，結果追出來的時候真好望到這一幕，進退不得，隻能躲在一邊。他們的話她聽不到，但是看玉檀的表情傻子都會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這傻丫頭……喜歡杜笙！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並不驚訝，玉檀不小了，但是對象居然是杜笙麽……她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能坐視不理。
入夜。東苑浴池。
姬霜渾身浸沒在水裏，左肩上的鳳凰在水中若隱若現，她盯著池水發呆，玉檀就在屋裏，她該如何開口呢。其實她要是真能和杜笙在一起，真的很好啊。笙哥哥也該有個妻子了，隻要不是那個劉菲！她從池水中站起身，穿好衣服，走進屋。屋裏，玉檀趴在被窩裏，也沒有睡，而是盯著燭火發呆。看她走進來，她似是驚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正常。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梳理著長發。玉檀偷偷的看著她，她真的很美，她以前見她的時候就這麽覺得，但是那時已經以為她不會再有什麽變化，她卻每次都給人驚喜。
而姬霜沒有回頭，望著銅鏡開口“想看就大方的看，這麽偷偷摸摸的做什麽。”
她臉一紅，望著她說“姐姐……愛主人吧？”
她盯著鏡子一笑，點了一下頭。
她咽了一下口水，又說“隻愛主人，對吧？”
她的木梳在發絲間掠過，深呼吸一下，說“你喜歡笙哥哥。是吧。”
玉檀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整個人愣在那裏，樣子有些滑稽。
她忍不住一笑“你瞞不了我的。”
“姐姐……”
“用我幫你說說嗎？”她看向她。
她眼睛一亮“真的嗎？為什麽。”
“我也希望笙哥哥有個賢惠可人的妻子阿。”她望著她笑。
玉檀臉一紅，窩在被窩裏不說話。而姬霜卻望向鏡中的自己，悄悄握緊了手中的木梳。
而事實卻證明，她確實是一個行動派。
呆在檔案室一下午，好不容易盼來了杜笙。
長桌上，兩人相對而坐，杜笙專注的整理賬簿，而她盯著眼前的文案，卻什麽也看不進去。在心底裏鬥爭了許久，還是鼓起勇氣開口“笙哥哥……”
杜笙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她“嗯？”
她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笙哥哥今年多大了呢？”
他想了一下，說“二十三。”
她一拍手“呀……！都二十三了呢！”
他一皺眉，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她笑得有些假“不覺得該有個妻子了嗎？”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你說什麽？”
她看著他的反應，笑得像是一個媒婆“大管家不覺得玉檀很不錯嗎？”
他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勾唇一笑“你什麽時候改作媒婆了？”
她瞪了他一眼，泄氣的趴在桌子上“玉檀喜歡你。”
他含笑“哦。”
她抬眼望著他“這算什麽反應……”
他勾唇一笑，繼續整理賬本“我該有什麽反應……？”
她奪過他手中的賬本，皺眉道“你不應該驚喜一點的嗎？！”
他放下筆“雖然我的追求者不如文淵，但是怎麽也算有一些吧。每個我都要一臉驚喜那豈不是很奇怪。”
她無語的看著他，怎麽辦，沒話說了。
他皺起眉頭，望著她“你那麽想我成親？”
她欣然的點頭“當然！”
“為什麽。”他有一絲不悅。
她語塞“因為……”仔細想了想，她指向他“因為玉檀喜歡你。”
他一挑眉，站了起來，扶在桌子上看著她“所以你要犧牲我？”
她也扶起桌子站了起來“那你為什麽不成親？！玉檀她長得也不錯，現在也是玄部的人了，還有……”她忽然望向杜笙陰沉的臉，住了嘴。
杜笙長舒一口氣，冷冷的說“把你手裏的賬簿放好再走。”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有些氣惱的將賬簿扔在了桌上。
“你真是自找。”一個聲音幽幽的傳來。
她嚇了一跳，望向排排書櫃中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羅西？”
羅西打了一個哈欠，走上前坐在桌邊“你早就知道為什麽才對。”
她尷尬的一笑“我哪知道。他這麽奇怪，我怎麽會知道為什麽。”
羅西擺擺手指“……辰辰。我很了解你。你那麽敏感，一定早有察覺才對。”
她把賬本丟到他懷裏“你才察覺，我怎麽會察覺，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真是的，收好啊，一定要收好。”她轉身也走了出去。
羅西盯著懷裏的賬本，又打了個哈欠，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說什麽為了玉檀，實際是在為自己開脫。那麽想甩掉包袱嗎，唉，真是絕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