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奪果
這是求來的天人果，不是買來的。
這顆天人果代表的是一名生活在最下層的人的真心，對於平瑤來說，這種真性情不能不接受。如果不接，對於烏城人來說，醫盟這位小公主太過傲慢，不懂得為人處世，平瑤在烏城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地位會因這件事得到動搖，從而影響到醫盟。
可這顆天人果不能接，這名仆人是連雋的仆人，這名仆人的意誌就是連雋的意誌。醫盟不想被扯進黑暗界，自然不能與連家結盟；不想與連家結盟，對連家的防禦自然不能被攻破，天人果這道口子便不能被撕開。
大主事惱火地看著那名仆人，他明知道天人果不能接，卻又不得不接；他心裏明明把一臉偽笑的連雋罵個半死，臉上還不敢表現出來，看著連雋笑，自己也得賠著笑。
藥殿的人也很苦惱，攤上這種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他們很想一巴掌把那名仆人扇出殿外去，心想連家和醫盟之間的這趟渾水，你一個下人瞎參和啥？
壓抑和緊張的氣氛傳遍了主殿每一個角落，攥著醫盟每個人的心，就在這種氣氛讓很多人幾乎喘不上氣的時候，殿內響起了一個完全不和諧的聲音：“這麽好的東西，我就替平瑤公主收了。”
當聽到這話的時候，連雋一喜，大主事一驚，眾人一怒，心想誰啊，居然敢自作主張，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當所有人目光轉向說話者的時候，連雋臉上的喜悅喜不出來了，大主事與眾人的驚怒也在刹那間煙消雲散，因為說話的人是古淩可，一個和醫盟完全無關的人。
古淩可不知道醫盟和連家之間紛亂複雜的關係，他隻知道平瑤是淨化師，也知道自己是淨化師。既然吸收天人果的力量對平瑤有如此大的好處，那麽見者有份，他怎麽說也得分上一杯羹。
對於醫盟來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由一個與醫盟無關的人接過天人果，無論連家之後怎麽為難，醫盟都有足夠的理由把這事推托掉。作為藥殿的主事，大主事忽然很慶幸古淩可一直呆在主殿裏。
然而連雋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不認識古淩可，不過憑眾人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便明白古淩可不是醫盟的人。他對這個敢來蹚這趟渾水的無名之輩一肚子火，飛起一腳，踢在了古淩可用手扶著的木盤子上，將盤子、盒子以及裝在裏麵的天人果全部踢飛了。
“哪兒來的野種？敢在這兒撒野！”連雋衝著古淩可怒罵道，在他看來，連大主事都不敢管的事居然被古淩可接手了，他真不知道古淩可哪兒來的膽量？
天人果掉了下來，古淩可向天人果伸出了手，不過大主事知道古淩可的目的不是天人果。雖然古淩可臉上的表情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變化，但他知道古淩可發怒了，因為古淩可伸出去的不是張開的手指，而是一隻拳頭。
事實上，古淩可確實生氣了，因為連雋罵了他。
連雋罵他，他便要打連雋，不管連雋是誰，不管連雋什麽身份，哪怕連雋是這座城的城主溺愛的兒子。
主殿裏刮起了一陣罡風，那陣罡風是從古淩可和連雋之間飛出的，極其剛勁，甚至可以說是霸道，落在離得近的幾個人臉上時，那幾人感覺刀割般疼。
木盤子落了下來，盒子摔了下來，上等綢緞飄了下來，天人果也掉了下來，殿內眾人疑惑地看著這兩個同時抓向天人果的少年，想不明白隻是抓向天人果這樣簡單的動作，怎麽能引起如此強烈的罡風？
主殿上，隻有大主事一個人明白，他是主殿內唯一一位承師境強者，隻有他才看得清楚，就在天人果掉下來的那一瞬間，古淩可和連雋的拳頭撞在了一起。
不是一次，而是三次。
那兩隻明明不大，明明如美玉一樣白皙、卻比岩石還堅硬的拳頭，以眾人無法看清甚至無法想象的速度撞在了一起，而且連續撞了三次，那些凜冽的罡風正是三次對轟引起的。
三次對轟，每一次出拳和收拳的速度都快到了極致，快得讓人眼睛無法反應，直到對轟結束，除大主事外，也沒人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最讓大主事吃驚的是，當最後一次收拳後，古淩可在伸手抓向掉下來的天人果的過程中，做出了十數個不同的手勢。那些手勢有些生疏，不過前後連貫地非常完美，上下銜接地非常巧妙，在主殿觀摩過壁畫的任何人都能認出這些手勢正是《百醫圖》中的《混元圖》。
古淩可剛才一直在看一幅壁畫，正是《百醫圖》中的《混元圖》，這麽短的時間內他不止記下了壁畫上的手勢，而且第一次結這種手勢時的速度快得不止沒有蹤影，還如此自然。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銜接得恰到好處，這是手指處於自然狀態才能做出的動作。這種自然是裝不出來的，古淩可和連雋剛剛以比閃電還快的速度對轟了三次，連雋身為上靈境顛峰強者，肉身的修煉在血肉、骨骼和髒腑上都達到了極致，和這樣的拳頭對轟後，一個下靈中境少年的手即使沒有受傷，又怎麽可能不疼？
既然疼，便做不出如此自然的動作；古淩可的動作如此完美，隻能說明他的拳頭比連雋的還硬。
一個下靈中境少年身體的強度，竟然比一個上靈境顛峰強者還恐怖！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令人震驚，在除大主事外的其他人看來，古淩可和連雋隻是向天人果伸出了手，去摘奪這顆果子，根本沒人看見兩人對轟的三拳和古淩可隨後做出的十數個手勢。
這十數手勢是《混元圖》中的手勢，是醫道中的吸收術，是如何盡最大力度吸收外物力量的手勢。當古淩可結印完成，手指碰觸到天人果的時候，磅礴的力量在吸收術的催動下從天人果中噴湧而出，以近乎瘋狂的勢頭灌進了古淩可體內。
天人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就像一個酒袋裏的酒被人毫不可惜地倒了出來，當眾人目光落向這顆靈藥時，天人果已經被古淩可吸食殆盡，映入眾人眼簾的隻有古淩可被連雋緊緊攥住的拳頭。
很多人大叫不妙，古淩可不過一個下靈中境修行者，在連雋這樣一名上靈境顛峰強者麵前，隻要連雋稍稍用力，他被連雋抓住的拳頭就會碎掉。
然而連雋臉上看不到絲毫輕鬆的表情，他想不明白，眼前這個明明隻是下靈中境的少年，身體強度為何比自己還恐怖？恐怖的力道自他五指內迸發而出，即使一塊堅硬的岩石也會在刹那間被壓得粉碎，可是這種力道落在古淩可拳頭上時，有如拍在礁石上的海浪，全部散得一幹二淨。
對於古淩可來說，連雋手指的力度遠不及《混元圖》中那些手勢帶給他的吃驚度。他隻是照著那些手勢做了一遍，沒想到真將天人果的力量全部吸進了體內。
這是異常恐怖的力量，強悍得仿佛一群在他體內亂竄的瘋牛，他的奇木異源在第一時間覺醒，以最大力度吞噬著這股力量，饒是如此，這些力量仍像一塊塊被洪流推著向前移動的石塊，摧殘著他並不穩固的筋脈。
身體各處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疼痛，為了緩解這種疼痛，古淩可連烈火源都用上了，最大限度地吞噬著在體內亂竄的力量，然而天人果中蘊含的力量龐大得超乎了他的想象，一顆天人果，即使是承師境級別的四品淨化師，也隻能在數月時間內將其慢慢消耗掉，他眼睛眨都不眨地吞掉了整顆天人果，加上一早上吃掉的數十株極具靈性的草藥，此刻這些力量在他體內像瘋了一樣，大有破體而出之勢，如果沒有人替他導出這股力量，他真有可能被這股力量活活撐死，除非他自己硬撐下去，憑自己的意誌和身體的強度扛下這場近乎破壞的洗禮。
下靈境修煉髒腑，中靈境修煉血肉，上靈境修煉骨骼，承師境修煉經脈。古淩可未曾修煉經脈，他體內脆弱的經脈經不起天人果如此龐大又狂暴力量的摧殘，眼看那股力量即將折斷他的經脈，破壞他體內生機，所有力量忽然全部陷入了他烈火源內，被他化為漩渦的烈火源吸了進去。
吸走那些力量的不是烈火源，而是躺在烈火源內的那隻鈴鐺，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北冥妖鈴浮現出火海，將所有力量引到了自己身上。
打造這隻鈴鐺的材質是世間最堅硬的物質之一，連天魔六芒陣與天劫這等強大的力量都沒法在鈴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更何況一顆小小的天人果。看那磅礴的力量落在了鈴鐺身上，沒對北冥妖鈴造成任何傷害，反而讓這隻鈴鐺如沐春風，將所有力量全部吸進了鈴內。
這一切發生得很突然，就連古淩可都沒料到北冥妖鈴會替他承受如此恐怖的壓力。他想北冥妖鈴或許需要龐大又狂暴的力量，不管如何，北冥妖鈴出手，總歸挽回了他一命。
站在古淩可對麵，攥著古淩可的拳頭，連雋想要將這隻拳頭捏碎，卻發現這隻拳頭的強度遠遠超乎了自己想象，他不止無法捏碎這隻拳頭，右手反倒被從拳頭上湧出的氣息彈開，不得已鬆開了古淩可的手。
兩人一起退了七步，當兩人一起停下時，主殿內很長時間都保持著絕對的安靜。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昨夜才來藥殿的少年，很吃驚這個下靈中境少年能和上靈境的連雋打成平手，絲毫不落下風。
連雋也很吃驚，他沒想到古淩可實力遠遠超過了自己想象，盯著古淩可看了足足數十息，這才伸出舌頭，在唇角輕輕舔了一下，像要趕走內心的疑惑般，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淨化師？”
當這句話問出來後，眾人看著古淩可的目光更加古怪和複雜，卻見古淩可搖了搖頭，答道：“不是。”
古淩可說的是真話，也是假話，他擁有奇木異源，能夠祭出淨化力，但他不懂任何一種淨化術，所以算不上淨化師。
他回答不是，更因為連雋剛才那個舔唇角的動作，那個動作是連雋在聽到“淨化師”這三個字後下意識的動作。憑借直覺，古淩可感到眼前這個少年十分危險，要比這個少年在眾人麵前表現出的紈絝危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