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衝撞
劉清瑤出去了有一會兒才回來,喬瑛若見她進來麵上帶笑,好奇問:“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也沒什麽。”劉清瑤笑笑,一麵在榻上坐下,一麵接過丫鬟拿來的腰帶,取了針線繼續繡。
她在閨中時女紅便不錯,雖然家中有繡娘,不用她親自做活,但是這腰帶是給郡王做的,意義不同,正巧也閑著沒事,每日繡一點,到如今也快繡好了。
“繡得真好看。”喬瑛若湊過去看,見腰帶上的紋樣繡得十分精致,卻又不認識,便指著上麵快繡完的一處紋樣問:“這繡得是什麽呀?看著怪眼熟的。”
“是雙魚忍冬紋。”
喬瑛若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見過,之前大哥係過一條有這紋樣的腰帶,我一時想不起來。”
劉清瑤笑起來,在她額頭戳了一下:“你也該學學女紅了,連這都不認識,叫別人聽了平白笑話,你都快親的年紀,這都不懂。”
“家裏又不是沒有繡娘,為何定要我學?”喬瑛若捧著下巴看她繡腰帶,邊又道:“況且我也不是沒學過,隻是怎樣都學不會,繡出來的東西還被人嘲笑,既如垂不如不學,還落個輕鬆自在。”
越越覺得自己有理,喬瑛若坐直了身子,還從花瓶中抽出來一枝石榴花,拿在手裏把玩。
劉清瑤停針看向她:“隻要用了心,哪有學不會的道理,不過若實在不想學倒也無妨,你呀!還是在家裏多留幾年的好,就這樣嫁出去,我都舍不得。”
聞言喬瑛若倒笑了,掩著嘴巴問:“表姐舍不得什麽啊?”
“我這麽出挑的妹妹,將來還不知道被哪個有造化的得了去,進了別人家的門,可就不一樣了。”
“這簡單,找個好欺負的。”
“胡。”劉清瑤嗔怪道:“什麽好欺負的?你要嫁怎麽也是芝蘭玉樹般的男子才配得上,旁的人我可看不上眼。”
喬瑛若好奇:“什麽樣兒的才能叫做芝蘭玉樹啊?”
聽她問,劉清瑤卻笑了,脫口而出:“表哥那般不就可稱。”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了不該的話,她如今已嫁作他人婦,實在不該再提起,便忙閉了嘴,低頭繼續繡腰帶。
喬瑛若壓根沒多想,把石榴花重新插進花瓶裏,一時好奇,便問:“瓶中怎麽插得是石榴花?表姐不是最愛海棠花嗎?我來時見院中海棠都開了,怎麽沒折幾枝插瓶中?”
劉清瑤不好意思是石榴多子,瓶中插石榴花是為取其寓意,隻得含糊道:“是珍兒早起折得,我看著也好看,就沒叫人換。”
珍兒是她的丫鬟,喬瑛若聽了果然被蒙混過去,轉而又起了別的:“石榴花好看,石榴更好吃,一顆顆的石榴籽,瞧著跟寶石似的就是不知能不能串成手鏈,戴上肯定好看。”
聽她這麽,劉清瑤搖頭失笑,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道:“石榴是好吃,你身邊伺候的石榴,我記得就是你當初在吃石榴時隨口取得,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那麽久的事,如今被提起,喬瑛若隻覺得好玩,還道:“石榴不也挺好聽的,況且為了襯她這個名字,我還特意給山竹起了這名兒,多好聽呀。”
“是是是,好聽。”劉清瑤不跟她爭辯,隻附和她。
喬瑛若這才作罷,一邊看劉清瑤繡腰帶,一邊繼續吃芒果,等把一碗芒果都吃完了,才收回手捂著肚子不舍道:“午間吃太多,這會兒卻是吃不下了。”
劉清瑤也差不多繡完了,抬眼往她碗裏一看,見都吃完了,不由抿嘴笑起來。
丫頭端上茶,喬瑛若這會兒也不渴,就放著沒動。
外麵忽然傳來一聲響,像是什麽東西砸地上了,劉清瑤叫丫頭出去瞧瞧,沒一會兒人回來了,:“是挑水的丫頭,走路不當心,被門檻絆倒了。”
“可傷著了?”劉清瑤問。
“沒什麽大礙,隻膝蓋磕破了,我已經叫人扶她下去塗藥了。”
“那就好。”
喬瑛若想起自己去年被門檻絆倒的事兒,還覺得額頭隱隱作痛,忍不住就抬手摸了摸腦門。
被劉清瑤看到,笑她:“別人磕到了,你摸腦門做什麽?”
“這門檻就是喜歡絆人。”喬瑛若。
才完,劉清瑤噗嗤笑了,:“去年磕破了頭,可算叫你長點教訓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走路不看路。”
喬瑛若看她不應和自己,反倒還嘲笑起來,撅著嘴巴轉身不理她了。
再過些時候到端午節,老太太忽然大病了一場,一連幾昏昏沉沉,喂不下飯,隻能勉強吃些湯水稀粥,稍有不慎還會吐出來,眼見著像是不行了。
一時間府裏再聽不到歡聲笑語,又是請醫問藥,又是去廟宇祈福,府中女眷更是輪流到跟前伺候,家裏的輩們也每日過去看望,誰知王媛娘又忽然暈過去,大夫看了才知道是有喜了,劉氏頓時也不敢叫她來老太太這兒伺候了,隻叫她保重好身子。
就這樣耗了有十來,差點連身後事都備上了,老太太的病才總算有了起色。
睜開眼第一句卻是:“我怎麽見著菀姐兒了?”
這會兒已是黃昏,屋裏各處都點上了蠟燭,這話出來,不由叫眾人心裏一驚,隨即便看向二老爺。老太太口中的菀姐兒是家裏的五姑娘,早在楊氏過門前就已經沒了,到如今都去了有五六年了,老太太病一場,怎麽忽然提到她?
“該不會是撞見什麽了吧?”三老爺心裏直發毛,悄聲和大老爺。
“要不,請道士和尚做場法事?”劉氏也提議,她看老太太人雖然是醒了,但是神情卻還顯得糊塗,像是沒明白自己在那兒,該不會真遇見髒東西了?
二老爺聽到他們得話,臉色不太好看,到底是他的女兒,這麽一豈非是菀兒衝撞了老太太,才惹來這一場病,傳出去也不像樣子。但也隻能:“娘,你這才剛醒,怕是沒回過神,身上可有不適的地方?”
這話出來,老太太卻神色嚴肅,抓著二老爺作勢要打他,邊:“就是菀姐兒,我又沒有老糊塗,怎會連菀姐兒都不認識,你還是當爹的人,都不知道問一句,她要是在底下受了苦,找我來訴苦的呢?”
二老爺沒躲,任老太太打,老太太也沒真打,一來是舍不得,二來她才醒,身上沒力氣,坐起來這一會兒都有些頭暈眼花。
見狀大老爺隻得勸老太太:“娘,二弟這還不是關心你。”著給劉氏使了個眼色。
劉氏立刻會意,上前扶老太太躺下,寬慰道:“老太太是怕菀姐兒在底下受苦,既如此,我改就請和尚道士給菀姐兒念經,再多燒些紙錢貢品,保準叫菀姐兒安安心心去投胎。”
“您病還沒好,還是保重身體要緊。”三太太也。
老太太剛躺下,看到楊氏,想到昏昏沉沉間見到菀姐兒,穿著她最喜歡的淡黃色對襟短衫,竹青色裙子,臉白慘慘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心裏莫名就對楊氏來氣,側過臉不願意看她。
楊氏剛要上前侍奉老太太,遇到這麽一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二老爺見狀就把她拉到身後,上前親自給老太太蓋上被子,恰好水珠端來藥,他接過來要喂老太太吃藥,可老太太把頭一扭,耍起脾氣來:“若不是你這個當爹的不心大,菀姐兒現在還好好的。”
“娘,你這怎麽還怪二哥了?”三老爺開口為他鳴不平,家裏人都知道,五姑娘是病逝的,再怎麽也怪不到二老爺身上,當然他也不能自己娘無理取鬧。
“我還怪錯了不成?若不是老二疏忽,至於叫菀姐兒大冬的挨了凍,高熱不退,才七歲的孩子,竟就這麽去了。”到傷心處,老太太就要哭起來,一時又覺得胸口發悶,喘不過氣。
見狀大老爺忙接過藥碗,邊在床邊坐下,邊哄老太太:“好,既然娘不想看到二弟,那就先讓他出去,等娘想見了,兒子再把他叫進來。”
二老爺也知道老太太的脾氣,有些時候不講理得叫人頭痛,而且提到喬瑛菀,他這個當爹的心裏也著實不好受,便無奈拉著楊氏出去了。
外麵也快黑了,才出去二老爺就一臉歉疚地和楊氏:“連累你受委屈了。”
“我哪裏受了委屈,倒是官人,老太太的話莫要放在心上,老人家一時鬧脾氣,也沒真怪官人。”楊氏低頭淺笑,反而寬慰起他。
二老爺忍不住握緊她的手,剛想再幾句,就聽前麵傳來話聲,銀鈴一樣清脆的女聲:“崔珩,你走快點呀!慢吞吞的,都要黑了。”
楊氏腳步一頓,抬起頭便見喬瑛若提著裙子跨進院門,隨後崔珩跟著進來,暗,他沒留意到走廊上站得楊氏和二老爺,又或許隻顧著看喬瑛若。
進了門喬瑛若還在:“等下黑你可要把我送回去。”
“我知道。”崔珩跟在她後麵,臉上帶著笑,泄露出幾分稚氣,比起以往成熟穩重的模樣,更像個少年郎。
“我回頭請你吃糖。”喬瑛若又。
“好。”崔珩點頭,雖然他不是很喜歡吃糖,但是如果是姑娘給的,他還是挺喜歡吃的。
聲音傳入耳中,竟有些虛幻,楊氏不由捏緊了手帕,但用力太猛,指甲掐進了肉裏,因這一絲疼她才回過神,隨後逃也似的拉著二老爺繞過院子,從走廊另一邊出去了。
走廊這邊是個花園,眼見著快黑了,花園裏暗沉沉的,也沒什麽可看的景,靜的可怕。
二老爺稀裏糊塗被拉來,還在奇怪:“怎麽忽然拉我來這裏?方才是伯玉和瑛若吧?也不喊他一聲就走了。”
“官人。”楊氏仰臉看著二老爺,喊完這一聲,卻忽然落下淚。
“怎麽哭了?”二老爺被嚇到,忙摟住楊氏追問緣由。
楊氏搖搖頭,滿肚子的話堆到了嗓子眼,卻一句不出來,隻能默默流著淚,半響方才開口:“官人不要問了。”
二老爺擰緊了眉頭,沉默片刻,卻還是:“好,我不問,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