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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楚翊塵下落

  南下平叛並非什麽大的戰役,所以鬱玨回京這天也相當低調,剛好趕在了九月份的最後一天,手下剩餘的兩千來人都駐紮在聖寧城外的校場,跟他一同進京的,除了花非葉還有一輛馬車。


  排場非常小,身邊一個侍從都沒帶,以至於進城時,城門口新來的守城小兵都把馬車攔下要進行盤查。


  花非葉懶洋洋地騎在馬上,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馬車前那隻初生『毛』犢,不知安得什麽心,也沒阻攔,饒有興趣地在一旁看起戲來。


  鬱玨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不欲多管閑事,麵無表情地打馬而去。瞧方向,是定北侯府,約莫是想先回府梳洗一番再進宮複命。


  說好一起進宮,他卻先走了,花非葉連忙喊了幾聲,本想追上去,卻聽到身後那隻初生『毛』老氣橫秋地喊道“馬車上的人,都下來,接受盤查。”


  看來不管不行啊。


  “我說兄弟,你夠了啊,知道馬車上是誰嗎,就敢這麽橫。”花非葉扯著韁繩,把馬頭轉了回去,不鹹不淡地睨了他一眼,揮揮手,示意林崖繼續趕車。


  守城小兵一愣,哪能容忍對方這麽囂雜,連忙叫人攔住,話才吼出口,後腦勺就被人狠狠呼了一巴掌,“瞎了你的狗眼,花世子的馬車你也敢攔!”


  一個領頭模樣的老兵走過來,衝新兵嗬斥了一頓,接著又向花非葉賠禮道歉。新兵嚇得腿一軟,連忙跪在地上,“小,小,小人眼拙,請花世子恕罪。”


  花非葉瞥了眼馬車,輕輕一笑,不明意義地感歎道“小子啊,算你運氣好。趕上某人沒興趣搭理你的時候。”


  換做以前,敢在黑狐狸麵前這麽橫的人,花非葉仰首望了眼淡白的天空,這會兒該在上麵自由飛翔了吧。


  鬱玨前腳一回府,還沒來得及跟鬱淩雲說這次南下情況,宮裏就來人了。


  皇上召見。


  禦書房的龍案上堆滿了奏折,以前宣於承處理的政務一下子都堆積到這來了,長方形的案台上,一邊兩堆涇渭分明。


  正在伏案疾書的睿帝臉『色』有些憔悴,前幾日他偶感風寒,喝了兩天的『藥』都不見成效,索『性』就不喝了。身子究竟是什麽情況,他自個兒清楚。


  不過時,禦書房外的一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走進來,“陛下,定北侯世子到了。”


  “宣他進來。”睿帝漫聲道了一句。


  鬱玨一身武將朝服,大步邁入殿門,目不斜視地走到階前,規規矩矩跪下叩首行禮“臣鬱玨,叩見聖上。”


  睿帝這才從案上抬起頭,掩唇咳嗽一兩聲,啞著聲音道“愛卿免禮。”


  “謝皇上恩典。”鬱玨麵不改『色』地從地上起身。


  這不是他第一次麵聖,卻是第一次在禦書房單獨召見。


  睿帝定目瞧著鬱玨,見他年紀輕輕就立功回朝,卻依然能保持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心中不禁讚歎。


  “鬱將軍此次出征南下,僅用兩個月就將叛軍收降,真是年少有為啊,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皇上既然封臣討逆將軍,收降叛變便是臣分內之事,臣不敢居功。”


  睿帝展顏一笑,“不錯,貴而不驕,勝而不恃,不愧是定北侯的兒子,果然沒讓朕失望。”


  “皇上謬讚。”鬱玨風雲不動。


  睿帝看著他,笑道“朕聽聞你以前朝逆臣楊和為賭注,與叛軍首領楚翊塵約戰契風崖,如今叛軍歸降,楚翊塵是否已死?”


  “回皇上,沒有。”


  “為何不殺?”


  “皇上明鑒,以臣的武功殺不了他,”隻見鬱玨拱手行禮,低著頭道“契風崖一戰,是臣敗了。”


  睿帝笑容一斂,語帶質疑,“即是你敗了,楚天盟為何還會解散?”


  “回皇上,楚翊塵約戰走的是江湖規矩,未經朝廷許可,臣應戰,僅以代表個人,即使輸了,也無權釋放重犯楊和,唯有一死,以全信諾。”


  “那為何還會有今日結局?”


  “因為臣和楚翊塵做的不是賭注,是交易。楚天盟解散,人質歸還;臣死,楊和死。”


  睿帝凝目看著鬱玨,心中疑『惑』更甚。


  鬱玨說的這些,他幾天前就從樓中月的密函中得知,卻想不通,楚翊塵為何會為了一名屬下做出如此大的犧牲,甚至不惜解散楚天盟。


  “皇上有所不知,”鬱玨看出了睿帝的疑『惑』,沉聲解釋道“楊和曾是崛漢開國皇帝劉釋珵的部下,在楚天盟裏的地位舉足輕重,況且據探子了解,他與楚翊塵有救命之恩,楚翊塵私下裏稱之為楊父。”


  “所以你一開始就有意劫持楊和?”


  鬱玨點頭,“江湖中人,情義大於天!楚翊塵是,楚天盟內的教眾更是如此。他們曾多次嚐試營救,最終無果,隻能妥協。而且,”


  他看了眼睿帝,沉默了片刻,道“臣答應了楚翊塵,隻要他放棄複國,解散楚天盟,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臣便撤兵,不再追究逆黨之事,還會放了楊和,並將將他妹妹生前之物交與他,好替死者立個衣冠塚,讓她安息。”


  話落,不禁低下頭,堅定的眸裏閃過一抹痛『色』。


  睿帝一怔,仍然有些不相信,“僅此而已?”


  “是!”鬱玨斬釘截鐵道“據臣了解,楚翊塵一開始就是為了尋人,否則楚天盟上萬教眾也不會隻在黃河中下遊一帶活動。”


  睿帝默然,忽然想起宣於承的話,那時他一心都想著如何瓦解丞相府,不管是在朝堂上還是私下裏,都習慣『性』地否決宣於承的諫言。即使如此,他心裏還是裝著百姓。


  鬱玨此次出征雖然大捷,卻也折了三千將士如果一開始采納宣於承的意見,派人徹查勸降,也許就不用犧牲這些將士。


  心口突然有些悶,睿帝掩口劇烈咳了起來,內侍公公連忙遞上一杯潤喉的熱茶,睿帝喝下後咳嗽便減輕了,臉『色』卻依舊很蒼白,淡淡看了眼鬱玨,不喜不怒地問道“這就是你收降叛軍的辦法?”


  “是。”


  睿帝眉頭一皺,目光嚴厲地看了鬱玨一眼,“你可有想過,萬一放了人,楚翊塵卻出爾反爾該當如何?”


  “回皇上,臣能抓楊和一次,便能抓楊和第二次。”鬱玨一身冷傲,卻不失恭敬。言外之意就是不怕他反悔。


  如此自信果敢,非一般人所能及,尤其是那股子傲然烈骨,隻怕京城裏的世家弟子裏找不出幾個來,睿帝見之,非但沒有感到不悅,反而生出一股欣賞之情。


  “既然鬱將軍這麽有把握,朕姑且相信你,不再追究你擅作主張的事了。”睿帝以一種激讚的目光望著鬱玨,臉上『露』出笑容“叛軍投降,潛伏多年的楚天盟一朝解散,此事鬱將軍功不可沒。朕獎罰分明,這樣吧,即日起,朕封你為禁軍副都統,協理赫大統領,掌管五萬禁軍,保衛皇宮安全,如何?”


  鬱玨眸光一抬,撩衣下跪,“謝皇上隆恩。”


  “愛卿請起。”睿帝淡淡一笑,又咳了幾聲,方問“你可知楚翊塵現今人在何處?”


  鬱玨頓了一下,道“應該去了北邙山。”


  北邙山,那是淵帝陵墓所在地。


  睿帝心中雖有猜疑,麵上卻未『露』端倪,恰好在此時,內侍突然進來稟報,花世子求見。睿帝一聽,頓時有些驚訝。


  花非葉和君羽墨軻一樣,並沒有入朝為官,身上連個閑職都沒有,而且一向不喜歡進宮。若非睿帝傳召,他兩能在江湖上浪『蕩』的一整年不踏入皇宮一步,這會突然求見,真是稀奇啊。


  莫非是他那可惡的弟弟有什麽事?如此一想,睿帝忙道“讓他進來。”


  鬱玨和花非葉向來不對付,因為九歌的事,對他更是憎之入骨,一聽他也來了,當即躬身道“既然皇上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容臣先告退。”


  “嗯。鬱將軍一路舟車勞頓,早些回府歇息吧,明日再上任不遲。”睿帝溫和地關懷了一句,便許他退下。


  出殿時,剛好和迎麵進來的花非葉打了個照麵。


  花非葉看到鬱玨,眼前一亮,連忙湊上前道“小哥兒,不夠意思啊,路上說好了一起進宮,你怎麽能一個人來?本公子又不跟你搶功。”


  鬱玨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也未做停留,大步出了禦書房。


  見過高傲的,就沒見過這麽高傲了。花非葉心中氣惱,瞪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恨不得追上去找他打一架。


  進了禦書房後,也沒行禮,氣呼呼地指責道“皇上,你看看他那德『性』,跟他說話他還不理人,板著一張臉,搞得好像我欠了他的一樣。”


  花非葉小時候養在太後膝下,和睿帝君羽墨軻兩個表哥的關係打小就好,而且他沒在朝為官,君臣之別並不明顯,小時候隨意慣了,長得後也沒怎麽改,睿帝重親情,所以隨他去了。


  反正這宮裏最不缺規規矩矩的人。


  “豈知是欠,你將鬱漓央打落懸崖,他沒對你動手就很不錯了。”睿帝斜了他一眼,抿著唇咳了兩聲,又端起案頭的潤喉茶,揭開茶蓋輕輕喝了口。


  花非葉一窒,撇了撇嘴,十分鬱悶道“皇表哥啊,您老行行好,別再提這茬兒了。為了這事,黑狐狸差點擰了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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