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舊人
“一元會始,…………”
隨著李源的誦經聲越來越大聲,旁邊的‘虞德容’臉上出現了驚懼之色,大聲道:“皇子哥哥,你在說什麽,我怕,你不要念了,我怕,你變了,你變的我都不認識了,你不是我的皇子哥哥……”
她的臉上有淚,她悲泣哀號。
隻是李源眼中綻放出高潔的銀光,將他的身體皮囊刺破。他的皮肉像是牆壁上因幹涸枯死的青苔,一片片剝落,卻露出裏麵更加高潔而莊嚴的肉身來。
此時的李源仿佛與天尊神像融為一體,他那銀色的雙眸之中透著無盡的威嚴,星冠月袍,而如玉,眉若劍。
他轉頭看‘虞德容’,開口道:“過去的終將過去,你在我的記憶裏不會消失,但你我都不會在記憶裏停留。”
他的手劃過虛空,劃過‘虞德容’,虛空一道銀光如劍芒,‘虞德容’的身體瞬間斬成兩半,在虛空之中消散為一片灰氣,李源抬頭看天,依然是伸手為劍,斬向天空。
他的身體仿佛無限的漲大,與天空相接,天空刹那之間被斬開。
“轟……”
李源隻覺得自己的身心一輕,世間萬物都似在歡笑。
而他的看到了一雙凶戾的眼睛,一隻手已經朝著心髒掏來。
這一隻黑幽幽的爪子的主人是小船上的那個黑影,他那雙碧幽幽的眼睛深處跳動的殘忍、得意。
這不再是‘雨娃’的樣子,而是一隻猴子,一雙腿合二為一,腿的末端卻是一隻腳掌的鬼猴。
他全身都是黑漆漆的毛,眼眸泛著幽綠,瘦小,卻詭異,透著無盡的陰毒。
從它自小船上縱躍上岸,再到李源的麵前,微一打量李源,然後直接伸手掏李源的心,所花的時間也不過是正常人們三次眨眼的時間而已。
李源看到這一雙手的一瞬間,懸於他頭頂幾乎要墜落的蒼靈劍猛的一震,劍身上再一次湧生靈光,遷引無盡星月光輝,刹那之間融入其中。
“嚶……”
劍吟聲才起,鬼猴的那隻要掏李源心的手朝回縮,卻才縮到一半,一道白光劃過,那隻手臂從對方肩上掉落。
緊接著劍光暴漲,將那鬼猴籠罩其中,又一道劍光後,鬼猴的下肢那一隻手被劍光斬斷,摔倒在地上,李源根本就不看,他的劍指一轉,蒼靈劍震動,消失,再現之時已經刺破了身後的一片月光,一個人手按著胸口從月光之中掉了出來。
這個人竟是那個之前便被斬了一條手臂的‘村正’。
李源根本就沒有回頭,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是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在胸前,成劍指在小小的範圍之內轉動。劍隨指動,星月光華在這一方天地裏跳動。
李源在這一片星輝裏,仿如神君下凡。
隻見李源右手劍指搖指那樹梢上的紫簫道人,蒼靈劍微一顫動便隱沒於月光,再現之時已經在樹梢的上空,一劍斬下。
然而紫簫道人卻瞬間消失在了虛空,唯餘下一根紫簫化為一道紫光向遠處遁去。
劍光斬落,斬下一片樹枝與樹葉。
他一步邁入虛空,第二步已經到了那樹梢上,蒼靈劍早已經為一道劍光沒入了李源腰間的劍鞘裏。
他沒有停留,在月華之中追著那紫簫而去。
而這河灘邊上留下的兩個被李源蒼靈劍重傷的還在地上掙紮著。月光之中突然有兩位僧人出現。
“師兄,這是……”
“鬼猴。”
其中一位僧人回答道:“這個也不是人。”他看了看鬼猴,又看著躺在一邊像是死了的村正,檢查著。此時那村正的手臂與胸口竟是沒有出血,而裏麵的肉也不像正常的人類那樣鮮紅,而黑紅色。
“這是屍鬼?”一位僧人驚訝的問道:“可怎麽沒有一點屍氣鬼氣。”他們是三聖寺的僧人,他們對於屍氣及鬼氣非常的敏感。
“這不是一般的屍鬼。”這位僧人看上去清秀俊逸。他將這個村正的衣服劃開,在‘村正’的皮膚上麵,有著極淡的圖騰紋路。
“師兄,剛才玄沉師叔說這裏的劍氣衝天,是誰在這裏?”
那位蹲在地上的俊秀僧人微閉著眼睛感受著虛空之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劍意,緩緩道:“天下間各門各派都會有一兩門劍訣,但從這片月華之中久久不散的劍意中可以排除大多數門派。”
旁邊的年輕僧人看著自己這位師兄,眼中露出了一絲的崇拜,在三聖寺之中這一代弟子裏,若要論博學那就一定是自己麵前的師兄了。
“觀月軒有一門劍術名叫《月牙》,廬山劍派之中有一門劍術叫《二十四橋明月夜》,蜀山劍派有一門劍術叫《月滿劍閣》,昆侖的《天辰劍訣》。”清秀和尚分析著。
“觀月軒的《月牙》是七分法三分劍,廬山劍派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屬於幻劍,蜀山劍派的《月滿劍閣》之中的銳金殺伐之氣濃重。在這月華之中留下劍意的應是昆侖的《天辰劍訣》。”
“為什麽?”
“因為這月華之中的劍意與玄意等同,而且此人剛剛在這裏突破了心魔劫。”清秀和尚站起身來,就站在李源剛才站著的地方,連方向都與姿勢都幾乎一樣,他抬著頭看著好被一劍斬了半邊樹枝的大樹,說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此人應是前天來到過寺裏的那位李七。”
“師兄,我怎麽從來沒有聽過他?”
“因為這個人他從來沒有來過長安,而且,這應當不是他的真名。”
……
李源在月光之中遁行,在這片月華裏,他能夠遙遙無感應到那紫簫道人的方位。雖然紫簫道人就是一條極淡的紫痕在天地之間飛逝,但是他仍然能夠感應到那一縷氣息。
一道紫光一路的朝著長安城之中遁行,靈動而隱晦,若非是李源修為高深,早被擺脫,一路入了長安城之中,遙遙的看到那一抹紫光沒入了一座府中。
李源站在府門前的月光之中,皺眉看著府牌上的兩個大字——虞府。
這座虞府他小的時候來過很多回,隻是那些時候都是白天,而且每一次的來都是有人迎進去,漫看這大唐自開國以來所有的公候裏,永興公虞世南也稱得上是一等風采的。但此時的虞府同樣也因大唐的沒落而同樣不複昔日榮光。
站在月華裏的李源,普通人肉眼根本就看不到,但是他卻並沒有急著進去,左右的看了看,這一條街道左右皆寂靜無聲。
有風起,吹起他的灰白而寬大的衣衫,露出衣袍下的劍於月光之中晃動,劍柄之處蕩起一圈圈的月韻。他可以很明確,剛才那紫簫就是進入了這虞府之中。
他在門前矗立,心中在思索。
原本他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與曾經的那些人見麵的,他想等自己師兄的事都處理完了,然後若是合適就再見一見,不合適則回昆侖。
然而現在他覺得,似乎曾經兒時的玩伴此時也不簡單。
前日裏在三聖寺下見到虞德容之時,沒有相認這也是原因之一。
李源的身體在月華之中無聲飄起,若是有人在這一刻細看,會看一團濃鬱一點有月華從高空之中落到了虞府之中。
虞府他很熟悉,他所站立的那一片地方月華滿地,是一片正府前的庭前。
虞府一片安靜,月光之中,暗影成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中對於虞府有了懷疑和警惕,他隻覺得那片片暗影之下藏著無盡的神秘。
隻是當他一入虞府,他就感覺到了一陣陰寒與惡意籠罩在心頭。順著感覺看去,那裏是右側的一個偏僻的朱樓。
以前李源從宮裏出來之後住在趙國舅府,趙國舅府離虞國公府並不算遠,所以他常來這裏玩,但是從來沒有去過那個朱樓,隻是遠遠的看著,當時還覺得那朱樓總有一種讓人別扭的感覺,讓人覺得陰森。
那朱樓有一個窗戶對著這邊,李源感覺那窗戶後麵有一個人站在那裏正注視著自己。
一步步的向那朱樓走去,在月華裏,他就像是倒影。
他來到門前,門上有鎖,鎖已經鏽跡斑斑,他身體如影子一樣的自門縫之中擠了進去。
眼前一暗,鼻尖聞到一股黴味。
這是一棟已經荒廢了的樓,但看這裏的格局,可知當年這樓必定是常有客至的。樓共有三層,第一層是會客之地,有桌椅,各種茶具,裏麵的擺設就像是有人住的一樣,可是現在卻上滿了灰塵,他的身體在這裏麵顯露出來,雖然仍然淡淡的,但是卻能夠看到。
腳下的地板上有著灰塵,他走在上麵沒有留下任何的足印。悄無聲息的朝著樓上而去,第二層是住處,一個個的房間,但是卻很顯然已經沒有人住了,門上的鎖已鏽去。
他直接去了三樓,三樓有些憋屈,除了四麵窗,地上一個蒲團,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李源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窗戶是關著的,但是他的眼睛卻能夠看清這裏麵,三樓同樣滿是灰塵,然而那些灰塵之上卻有著痕跡,像是蝸牛爬過留下了一道道彎曲的痕跡。
他知道,那是符紋,而在那朝著趙府方向的窗戶前麵,有一雙足印,沒有人,卻留下了足印,剛才這裏有人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