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不眠之夜
沒錯,那個給自己畫糖人的老人提起過‘顧汐風’這個名字。已是近黃昏,流墨將屋內的蠟燭點亮,透過窗子,街巷的商販早早就收了攤,寧靜充斥著整個流雲渡,家家戶戶也都亮起了燈籠點起了燭火,幾戶人家裏傳出了陣陣炊煙。沒過多久,太陽無聲無息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皎潔的圓月,散溢著柔和的光亮,倒映在流雲渡歡快的水麵上。夜間風大,流墨她們落腳的客棧離江邊有些近,因此能清晰的聽到浪花拍打岸邊泥沙的聲音。不失雅趣。“顧汐風是誰?”慕容玦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玉璣子的首徒,參與了背叛王朝一事,是個喜歡興風作浪,心狠手辣之徒。”流墨關起了窗戶,不動聲色的說道。“現如今他們師徒如何我就不知了,隻知當年他們的所作所為。”流墨坐下來繼續說道,用燭剪挑撚著燈芯,讓它的火光能再亮一點。“從來都沒有聽墨姑姑說過,姑姑啊,你能不能跟我好好的講一講十二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你跟師父的那七年經曆了什麽,都給我好好講一講吧!”慕容玦來了興致,她對外界一無所知,卻又實在好奇。“你就這麽想知道?”流墨打趣的問。“嗯嗯!”慕容玦拚命點頭,又將座椅往前拉了拉,好靠近流墨。“無妨,反正告訴你也無害。”流墨想了一想說道。“還得從你師父還是雲麓仙居的水宗宗主說起,我與蘇心是她的……”在接下來的近兩個時辰裏,流墨將十二年前的事情一字不漏說給了慕容玦聽。冉婧與慕遠的羈絆,與隱逸雲爭奪掌門之位,玉璣子奇襲雲麓仙居,北溟妖魔入侵人世等等。從過往的故事裏,慕容玦對冉婧有了更深的了解,在自己記憶裏,冉婧很少會放開自己,總是不苟言笑,心中懷枕著不少事情,想不到她原來是個天真爛漫直來直往的人,並且還那麽的,不守規矩。“師父,我一定要為您找到慕遠師叔!”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除此之外,對於隱逸雲這個人物,她也十分的敬佩,年紀不大卻能臨危不懼,一人挑起天下重任,將生死棄之度外。“真想見她一麵。”她暗自想道。至於玉璣子,隻知道他在世人眼中是邪惡的,危險的,壞事作盡,喪盡天良的這麽一號人物,不過,對於自己來說,她有另一番見解。“不過他做了這麽多壞事,是為了什麽啊?”慕容玦想知道在別人心目中,他所做的一切目的為何。“為了什麽?他與北溟幽都勾結,不是想瓜分天下還能為了什麽。”流墨說道。“可是我聽墨姑姑說的這些,並不覺得他是為了瓜分天下。”慕容玦看著流墨。“哦?那你覺得是為了什麽。”“他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慕容玦說。流墨聽完,又想了想,不一會兒,她說道:“你說的不錯,他是在找東西,好像是在找‘陰陽生死玦’。不過這個東西已經被分為兩半,一半在隱逸雲的手中,一半不知所蹤。這天底下想要玉玦的人大有人在,不差他一個。”“陰陽生死玦是什麽?”慕容玦問。“傳言,具有能改變世上一切的神力的那麽一件東西。不過現在沒有一個人得到了其中的一半。”流墨陷入了沉思。“你說他在找東西,可是最終不也是為了裏麵的神力瓜分天下嗎?”流墨又問了。“不,我覺得他不像是這類人。”?慕容玦這回斬釘截鐵的說道。“說的你好像見過他一樣。”流墨打趣她,她端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如果他真是為了瓜分天下,那麽姑姑可見他有占據任何半壁江山嗎?”慕容玦一臉認真的反問道。“這.……”流墨忽然啞口無言,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玉璣子的確沒有占據過什麽地方,他去過的地方通常結局都是毀滅。“根據姑姑你所經曆的來看,那七年裏玉璣子四處作惡,但是他明明有能力占領那些地方卻從來不留一兵一卒,況且還神龍不見尾,這像是一個要瓜分天下的人嗎?”“被你這麽一說,我竟然.……”流墨聽完慕容玦的話,猶豫了。“可是顧汐風不是到處在占領據點嗎?他是他的徒弟,天下人皆知玉璣子將自己手中的權利幾乎都交給了顧汐風這個人,顧汐風就可以代表玉璣子的決定。”流墨想證實自己的想法是沒錯的。“可是顧汐風占領的隻是十大門派的舊址啊!從來沒有開拓疆土。要奪天下,就必須招兵買馬,與夏王朝有對等能力,糧食,人丁都不能少,但是玉璣子他們卻隻養屍兵,屍兵雖強勁,但畢竟會寡不敵眾,如果十大門派與夏王朝聯手,屍兵再強也難以禦敵不是嗎?”“這.……”還不等流墨對應,慕容玦又繼續往下說:“還有一點,他明明投靠了北溟幽都,又是夏王朝的國師,對國事再了解不過,那時候妖魔南下,他完全可以帶領妖魔直襲夏王朝,滅夏自立國土,可是他並沒有這麽做,說明,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天下是誰的。”慕容玦義正言辭。流墨這回是真的在意料之外了,仔細一想,慕容玦這孩子的話句句在理,完全無法反駁,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玉璣子,從來沒有參與過那段曆史的人,隻是從他人那旁聽竟然就有如此見解,恐怕當今天下都沒人能想到這一層。“這些說法都是誰告訴你的?”流墨眉頭緊皺。“墨姑姑說笑了,這些不都是剛才你告訴我的嗎?我都是從你說的那些事情,自己產生的想法罷了。”慕容玦的眼睛沒有騙人,的確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並且知道的這麽清楚。流墨不得不佩服這孩子的思考能力,知道她聰明,但是萬萬沒想到她還會有這
樣的見識。連自己在她麵前都有些自愧不如了,長大了那還會得了。“如果說墨姑姑非要認為我是從何處學來的這番唇舌,那就是兒時墨姑姑送給我的那些竹簡書,你們又教會我讀書識字了。”慕容玦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她不喜歡別人不信自己。“那倒不是。”流墨撫摸著慕容玦的額頭,輕輕撩開了她前額碎發。“今天趕路一天,加上剛才說了那麽多,你也肯定累了,不如快些上床,好好睡一覺,明日我便帶你去珠寶商人那打聽打聽你爹娘留給你的這塊玉墜,如何?”流墨輕聲細語的對她說。“那姑姑,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慕容玦不依不饒,她還有個疑惑,與其說疑惑,不如說是純粹的好奇多嘴。“什麽?”“顧汐風有心上人嗎?”“你這孩子!這是什麽問題!”流墨哭笑不得。“上午那個給我畫糖人的老爺爺告訴我他年輕的時候在西陵城幫顧汐風畫過一個女子,說是他的心上人。”慕容玦巴眨著眼。“他向來風流,身邊的女人也多得數不清,心上人更是多了去了。你這孩子,盡問些不該問的,不覺羞!”流墨刮了下她的鼻子,不打算再跟她說下去,起身準備去鋪床。“可是墨姑姑,那爺爺說他心上人美的跟天仙似的,天仙美人不多見吧,不知道姑姑有沒有見過?”慕容玦不想罷休,愣是想刨根問底。“哎呀哎呀,不知道!我又不與顧汐風同黨,哪裏知道他那些風流事啊!倒是你——”流墨鋪好了床,轉過身。“趕緊給我洗臉洗腳,上床睡覺!”流墨兩手叉腰,氣勢逼人。“唉,知道了。”慕容玦努努嘴,作罷,老老實實的照著流墨的話去洗漱。半夜,一張床上,兩人背靠背,都以為對方睡著,實際上各懷心事。流墨一直在想慕容玦對玉璣子的那番見解,感觸良多,她自己也往裏麵深思,同時她也非常在意慕容玦最後說起的顧汐風的風流事,並不簡單,西陵城……他能大搖大擺的在西陵城裏談情說愛,就說明那個時候玉璣子還並未叛變,妖魔還沒有入侵。而在她的記憶裏,的確有個女子,貌若天仙。會不會與她有關係.……比起流墨,慕容玦倒更加在意冉婧交托給自己的事情,她現在知道雲麓仙居在太古銅門青邱林的上方,用風騰雲就可以抵達,但是如果用風騰雲的術法,雲麓仙居的人一定會問非本派弟子卻知道本派法術到底為何人,一定會刨根問底,恐怕對自己不大利。如果據實稟報,又可能會牽累流墨和蘇心兩位姑姑。如果不用風騰雲,那自己該怎樣去雲麓仙居?還有墨姑姑,該如何離開她身邊才不令她起疑。不眠之夜,今晚注定為不眠之夜。二人各有所思,各揣心事。月光姣姣,流雲渡一片安寧平靜,江河流水,潺潺向遠方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