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3)

  “哼。”沒好氣的哼哼,許喬子決定以後都少和藍婉說話。


  聽著那聲音,以前就覺得對方無比幼稚現在覺得更加幼稚的藍婉勾了勾嘴角:“老師。”


  “你到底想幹嘛?”再度聽到這聲的許喬子覺得要不是有人走了過來,他都想衝過去揪對方領口。


  注視著暴躁起來的許喬子,藍婉笑得禮貌而得體:“再見。”


  “再見。”這兩個字簡直讓許喬子差點咬碎自己的牙齒,而後他立馬快步離開。


  瞧著許喬子離開時倉皇的背影,藍婉冷笑一聲,不屑地坐下,等顧從楊過來找她。


  對於顧從楊,藍婉從來都看得明白。關於嫉妒、討厭,顧從楊的表現真心讓藍婉不屑一顧。原因很簡單,聽到她入選就不和她說恭喜而是當做沒聽見;聽到她考高分就沉默幾分鍾立刻轉移話題;聽到她過考試就眼神飄忽找機會就偷偷問老師什麽時候也可以考;看著她流利地說德語,轉眼就偷偷報了德語班裝作早就報名一樣……


  什麽叫嫉妒?嫉妒就是自己得不到別人休想得到;什麽叫記恨?記恨就是恨不得毀了對方;什麽叫討厭?就是背地裏偷偷講別人的壞話;可顧從楊做了什麽?她太像一個被保護過度又教養良好的孩子,隻要表現出一點不好的情緒或不好的行為,別人都沒說什麽,她自己就已經在那上下忐忑、努力彌補。


  想想和顧從楊相處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藍婉覺得她收到的禮物次數簡直可以媲美之前十幾年。至於凶手?那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顧從楊那麽慫兮兮的小崽子能做什麽?連大聲說上幾句話就會不自覺降低聲音的小兔子,怕是還沒動手就愧疚到自殺了吧?


  藍婉無聊地想,顧從楊大概是她見過的最沒有戰鬥力的競爭對手。至於那些眼神?很抱歉,除了可憐巴巴還有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憤恨和嫉妒,她還真沒看出點別的什麽。


  就在藍婉思考的時候,顧從楊在奈奈子辦公室聽到了顧從新的事情。


  “……當時他來問你的事情,有學生告訴他,你之所以不能來上課是因為被懷疑是凶手,然後他就去找舞蹈教室負責的老師要證據,那個時候……”想到當時的情況,奈奈子老師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當時剛好是許喬子老師在辦公室,你哥哥知道許喬子是你的補習老師就直接問了對方。許喬子解釋了一下,他想了想,就問你什麽時候可以過來上課。這時,我剛好去找許喬子老師有事,聽到他的問話就說要看情況,那時你哥哥什麽也說就準備離開了。”


  說到這裏,停頓了一會,奈奈子才繼續講:“但許喬子老師叫住了他,問他,如果真是你,那怎麽辦……”


  當時,隻有三個人的辦公室,許喬子問眼前俊美的男生:“如果真是顧從楊做的,怎麽辦?”


  “你說是我妹妹做的?”顧從新停下腳步,輕笑一聲:“你他媽的有證據嗎?”說話口吻十分不客氣。


  這話粗魯的讓許喬子有些不舒服:“隻是假設而已,現在沒抓到凶手,所有學生都有可能。”


  轉身看向許喬子,瞧著眼前這名一直以來都讓他妹妹好幾次傷心難過的老師,顧從新說話極其不客氣:“我妹妹是什麽人我不比你們清楚,我還想問問你們學校怎麽會出這麽危險的學生,居然小小年紀就學會借刀殺人。”


  “你什麽意思?”這話一出,許喬子挑挑眉,問。


  “我什麽意思你們心裏清楚,我妹妹那麽乖的一個孩子,進了這麽一個破舞蹈教室就沒一樁好事發生,多少次因為受傷進醫院?你數的清嗎?”


  一想到自從跳舞後多次送妹妹去醫院的事情,顧從新就心疼得不行:“現在你還懷疑我妹妹是凶手,我想請問一下是誰給你這麽大的權利在這裏瞎猜猜?就憑你是這裏老師?那我倒是要對你們這裏的老師素質人品刮目相看了。”


  十分了解顧從新對顧從楊的寵愛,聽到這些話的許喬子也冷下臉,他一直覺得顧從楊變成這樣大部分都是她這個哥哥的問題:“跳舞本來就是一件非常艱苦的事,如果連一點苦都吃不了,憑什麽說自己有好好學?”再說,寵愛是要有節製和理智的,如果沒有,那就是溺愛,而溺愛長大的孩子有什麽出息?

  沒給顧從新反駁的時間,下一刻,許喬子便接著說道:“我不是因為是這裏的老師才這麽猜,而是顧從楊那段時間的表現太奇怪了,她經常一個人躲在更衣室裏……”


  完全沒顧忌一旁的奈奈子,許喬子一字一頓地質問顧從新:“而且她一直在練習的都是主跳的舞步,你讓我怎麽想?”


  聽到這話,奈奈子立刻看向許喬子,因為當初她問他的時候,對方明明說自己什麽都沒發現。


  臉色一絲一毫未曾改變的顧從新麵對許喬子的分析直接扔出一堆問題:“更衣室是什麽風水寶地嗎?呆久了就會升官發財?要是不能升官發財,你緊張什麽?”


  “跳主跳的舞步怎麽了?誰規定人不能有夢想?你當所有人都是鹹魚?還是老師你自己看不慣呢?我記得我妹妹被你罵哭過好幾次吧,我當時都沒跟你算賬來著,你居然還敢這麽跟我提?”


  緊接著,麵色陰沉的顧從新繼續說道:“要是這麽緊張主跳的舞步,當初為什麽在上課的時候教?教都教了,別人練習一下就不樂意,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你這是蠻不講理。”許喬子皺眉。


  此話一出,顧從新笑了起來,直接一拳把辦公室的門給打穿,然後語氣神色平淡地反問:“我就算蠻不講理,你能怎樣?”


  ……


  寬敞明淨的辦公室,隻有奈奈子老師一個人在說話。


  “……後來,許喬子老師說要報警,你哥說隨便,然後不久後你哥哥的同學就來了。”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奈奈子老師就頭疼不已。


  “他聽到事情的經過就喊來了律師,雙方為你的事情探討了一番,最後你哥的同學賠錢重修辦公室,而我們讓你回來上課。”先是被顧哥哥暴力威脅了一番,又被一群狡猾難纏的律師輪番轟炸,最後雙方雖然達成和解,但彼此都不痛快。


  聽完全部內容的顧從楊沉默半晌後道歉:“對不起。”


  “沒事,也不全是你哥哥的問題,許喬子最近也不對勁,說話像是沒經過大腦一樣。”奈奈子老師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裏帶著歎氣:“今天和你這麽說就是告訴你事情的經過,不要聽其他人亂說。”


  將更衣室聽到的對話和現在奈奈子老師說的事情聯係在一起的顧從楊點頭:“嗯。”


  說了一堆話而口幹舌燥的奈奈子喝了一口水:“回去吧。”


  “老師。”顧從楊沒有離開的意思。


  抬眸看向對方,奈奈子詢問顧從楊有什麽事:“嗯?”


  “我能換一位補習老師嗎?”臉色平靜的顧從楊提出一個要求。


  沒想到顧從楊會這麽說的奈奈子:“其實……”


  “我不喜歡和我哥哥不喜歡的人接觸。”顧從楊直接打斷奈奈子的話,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要是不行我就離開舞蹈教室,老師直接將剩餘的學費退給我就行。”


  麵對這樣的要求,奈奈子沉默了一會,說會考慮。


  等顧從楊離開奈奈子的辦公室,不久後,坐在椅子上走神的奈奈子看到許喬子走了進來,於是告訴他,顧從楊要求換老師的事情。


  “駁回就好了。”許喬子倒不是很在意,以前顧從楊也問過,但駁回之後就沒再提。


  “這次態度很堅決,沒有退讓的意思。”奈奈子點了一根煙,慢慢靠在椅子上:“我覺得要是弄不好她會派人專門來談,我可不想再應付一次律師。”


  此話一落,許喬子愣了一下,問:“為什麽?”不是雙方都把問題解決了嗎?

  想著剛才道歉後就提出那種要求的顧從楊,奈奈子老師表示:“因為你和人家哥哥起衝突了。”


  “……我平時隨便罵她都沒事,一和她哥吵兩句就這樣?”許喬子好氣又好笑,無語地直搖頭。


  抖了抖煙灰的奈奈子:“大概她比較注重這方麵吧,話說回來,你那天講話的確有問題。”


  關於為什麽雙方會起衝突,許喬子的有些話,奈奈子根本不敢告訴顧從楊:“我早就和你說了,要是不喜歡就給顧從楊換老師,為什麽你就是不聽呢?”


  說道這件事,許喬子覺得無比冤枉:“我沒討厭她……”


  “那你到底在做什麽?”聞言,奈奈子反問。


  兩人沉默了一會,奈奈子深吸一口煙,慢慢呼出。


  白煙在空氣中緩緩上升,奈奈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過了好半天才說話:“屈良已經走了,你就……”


  “我沒有!”被再三提到那個人的許喬子一把掀翻奈奈子桌子上的文件。


  文件落地的劈啪聲打斷奈奈子的話,奈奈子瞧著眼前快要失控的人,按滅手上的煙,認真注視著他:“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要說,屈良已經死了,當年發生的事誰都……”


  她本想說點重話,可人都沒了,奈奈子也不是會背地裏講人壞話的那種,於是她收起某些刺耳難聽的話語:“那些事我也不好說什麽,但他已經死了,喬子,他已經死了十年了,而你早就回不到過去!就算你現在反複折磨自己有什麽用?”


  “我沒有……”因著奈奈子的話,一想到剛才藍婉質問他透過顧從楊究竟在看誰的許喬子搖頭反駁。


  深深歎了口氣,奈奈子的視線落在牆壁上的相片框:“郭天下個月回國,你去見見他,他還在等你……”


  “我不去。”


  目光在許喬子充滿痛苦的眼睛上停留,奈奈子放柔的語調頓時變得強硬:“你必須去。”你必須去,必須和過去的所有事情做個了結!沉溺於痛苦,永遠都是在折磨自己,更何況現在,你已經在傷害別人了。


  靠近對方,撫摸著許喬子的臉,和他認識十幾年的奈奈子:“之後,便和屈良真正道別吧。”人死不能複生,已經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許喬子,你要接受所有現實,然後看向未來。


  可惜,就算奈奈子如何語重心長,許喬子仍舊不願意:“我不去。”說完,調頭就走。


  聽著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奈奈子躺靠在椅子上,看著不遠處的照片,忍不住又摸出了煙。


  照片裏有八位青春洋溢的少年人站在一起,那個時候奈奈子還是個害羞的連一句中文都聽不懂的日本小姑娘,而許喬子則興高采烈地做著鬼臉,被他拉著的屈良溫溫和和地笑著……


  注視著照片上的屈良,奈奈子深深吸了一口煙,在心裏想:你看,屈良,這麽多年,就算你死了,也還是這麽陰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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