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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歸來

  “不可能,我昏迷的時候,明明感覺到他在。”


  秦氿反駁道。


  玄風麵色不改:“王妃娘娘,王爺確實不在春序山莊,王妃娘娘怕是感覺錯了。”


  “那是誰救的我?”


  “是屬下帶人,在江中救回的王妃娘娘。”


  秦氿緊緊地盯著玄風,卻並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她不由更加的煩躁。


  難不成真的是她感覺錯了,可是……


  秦氿皺著眉頭,突然想到身邊似乎少了個人,立刻著急地說道,


  “清沐呢?清沐怎麽樣了?!”


  “王妃娘娘放心,清沐姑娘在另一間廂房,紅袖在照顧著。”


  “那程銳呢?就是那個刺殺我的人。”


  “死了。”


  死了。


  秦氿悄然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一直以來壓著自己心口的那塊大石落下了一樣。


  程銳是前世造成贏允身死的重要人物,如果程銳死了,那贏允的安全便少了一層威脅。


  身上的傷又在隱隱作痛,秦氿皺起了眉頭。


  玄風見狀,說道,

  “王妃娘娘既然醒來,屬下讓青釉端藥過來,喝完藥,娘娘再休息一會。”


  秦氿點點頭,這回沒有說話。


  玄風微微頷首之後便安靜的退下,順帶為秦氿關上了門。


  春序山莊風景清幽,偶爾有飛鳥從林間掠過,同遠處天際共乘一色。


  自東江河水麵而來的清風吹過漫山遍野,惹得青樹綠葉交相搖晃,發出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山林間露出一角屋簷,屋簷上懸掛著一串青銅色的鈴鐺,在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之中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光澤,唯獨鈴聲清脆依舊。


  玄風轉過幾道拱門,順著山間青石小路而上來到了這座庭院之前。


  遞上了通行令,進入了院子,便朝著正中央最大的寢殿而去。


  寢殿空曠,格局布置和秦氿剛剛所在房間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以清雅簡單為主。


  然而寢殿裏卻空無一人,山風穿過寢殿空曠的大門,麵對層林山景。


  玄風直接穿過寢殿,來到了一扇暗門麵前,走過一小段漆黑的甬道,一陣刺骨冰涼的寒意便席卷而來。


  寒冷空曠的暗室,夜明珠鑲嵌在牆壁的四個角落。


  冰冷白色的霧氣在室內縈繞著,人的呼吸一出,都會與之融為一體。


  正中央有一張巨大的冰床,上麵盤腿坐著的俊雅年輕人正是玄風的主子。


  冰床前站著的墨衣男子,則是合夏閣的東家之一——商陵。


  商陵看見玄風來了,隻是頷首示意,手中攤開著一個銀針包,此刻正捏著這些銀針紮在了贏允的身體的穴位上。


  “主子。”


  玄風在距離冰床前幾步的位置停下,垂首恭敬地喚著此刻正在閉目調養的男子。


  贏允睜開眸子,黑色卷長的羽睫沾染了寒霜,俊雅無雙的容顏蒼白不似健康之人。


  “王妃娘娘已經醒了,問起了主子,屬下照著您的吩咐,並未告訴王妃娘娘您在春序山莊。”


  玄風道,麵前傳來一道輕應的聲音,不過一開口,便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咳嗽。


  “哎……別運氣別運氣。”


  一旁的商陵連忙開口,又抽了一根針紮在了了贏允的身上。


  玄風擔憂地看向贏允,欲言又止,可後者並未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隻是道,


  “知道了,下去吧。”


  玄風抿唇,最終轉身離開了這冰冷的暗室。


  商陵看著玄風那略有僵滯的身影步伐,不由感歎道,


  “罰你也罰過了,就沒必要生氣了。”


  “他犯了錯,自然應當受罰。”


  贏允緩聲道,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幾分嚴肅認真,惹得商陵皺眉搖頭,

  “誰能想到那刺客竟然就藏在東江城徐府,最危險的地方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難怪合夏閣漏了這個消息,找不到你要的人。”


  “人已經死了,多說無益。”


  贏允語氣冷淡。


  商陵忽然嗤笑了一下,辨不清話語裏真正的情緒。


  “你家王妃還是挺厲害的,竟然能徒手和上八品高手過招那麽久,不過要不是你那一箭,隻怕你現在見到的可就是和那刺客一樣冰冷的屍體了。”


  “楚商陵!”


  商陵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冰床上的白衣男子便冷聲喝止。


  顯然他不喜歡在這件事情上麵開玩笑。


  商陵閉了嘴,雖然不再玩笑,可漆黑的眼底卻藏著一絲冷嘲和不屑。


  “怎麽?還說不得了?不就是一個丫頭而已,竟然還逼得你跳到江中去救人,這下可好,不僅僅動了氣,連前幾日的療程都給功虧一簣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一命嗚呼算了,還省的我費盡那麽多心思去救你。“


  將插在贏允身上的一根銀針拔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動作有些粗魯,惹得贏允痛的皺了一下眉頭。


  商陵冷哼了一聲,拂袖離開了這冰室。


  秦氿在春序山莊養了半個月的傷,清沐柔弱,比她傷的更重,如今還躺在床上,而秦氿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


  春序山莊秦氿來過兩次,可並未在這裏留宿過,此番借著養傷,也差不多在春序山莊逛了個半熟。


  原來春序山莊除了對外開放的一部分,還有不對外開放的一部分,建立在青山掩映之間,由一道拱門和白色院牆隔開。


  拱門和外界交界處布了不少的暗衛,旁人一般進不來。


  這一點,秦氿是後來才知道的。


  春序山莊內部的景色布局比外麵還更好看更精致一些。建築樓閣之間看著像是隨意建立在山上的,可卻處處透著玄機,還設了八卦玄門陣,很是奇妙。


  有的時候,就連秦氿都必須要青釉跟著,才能不在這山莊裏亂逛免得撞上陣法被困著。


  這一日天氣晴朗,秦氿的傷在青釉的照料下好的很快,覺得無聊便想著在莊子裏逛逛,身後跟著的並不是清沐,而是青釉。


  相處的時間久了,秦氿這才發現青釉性子確實冷淡,不管對誰都是這樣的,而和她一起,還有一個紅袖——便是當初玄風說在照顧清沐的那個。


  兩人是這春序山莊內裏唯一的兩個女子,雖是婢女身份,但在這山莊中的地位,和玄風等人一般。


  山風徐徐,吹麵而來時還帶著層林翠綠的氣息,溫暖和柔和,空氣中傳來的鈴鐺聲清脆而悠遠。


  秦氿眯著眼睛看向半山腰露出的一角屋簷,那悠遠清脆的鈴鐺聲,就是從屋簷下掛著的那串青銅色銅鈴發出來的。


  “那是什麽地方?”


  秦氿好奇地問道,這半個月,春序山莊幾乎都被她轉遍了,除了一些不讓踏足的禁地,而這其中,就包括剛剛那露出一角屋簷的建築。


  青釉垂著眸,神情平靜冷淡,聲音亦是如此。


  “回夫人,那是莊內的藥閣。”


  “藥閣?裏麵是放藥材的地方?”


  “是。”


  “我能進去嗎?”


  青釉沒說話,低垂著眉眼沉默,秦氿便知道是不可以了,便有希望無趣地撇了撇嘴,也不再多問。


  在山莊內轉了一圈,青釉見時間不早了,便讓秦氿回去。


  “贏允還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秦氿換了另外一條回去的路,沒有走來時的那條。


  青石板小路在兩旁樹林的掩映下涼快又安靜,偶爾能聽見林子裏的鳥叫聲,聲音悅耳。


  “還沒有。”


  依舊還是那三個字的回答。


  秦氿不免有些沮喪,她都在春序山莊養傷這麽久了,玄風應該會把消息傳給贏允的。


  贏允知道了自己受傷的消息,難道不應該來看看嗎?


  秦氿想到,片刻之後卻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可笑,贏允日理萬機,怎麽會為了這點小事就回來看自己。


  可是上次她從馬車上摔下來,贏允也是很快就回來了。


  在這種糾結的思緒下,秦氿經過春序山莊一座殿前的水亭。


  那水亭緊鄰著東江河,站在亭子裏看著東江河水滾滾流向遠方,波瀾壯闊的模樣很是讓人震撼。


  秦氿之前也去那水亭坐過,水亭四周都垂了白色的簾幔,應該是用來防風的,白色的紗簾隨著從東江河水麵吹過來的風翻揚著,很是好看。


  秦氿經過的時候,不經意往那一看,卻看見平日無人的水亭裏今天竟然坐了一個人。


  穿著墨色的錦衣,留個秦氿一個冷峻的身形和側影。


  那人坐在那裏不知道是在看風景還是怎樣,喝茶的樣子十分悠閑。


  這人秦氿並不陌生,她皺了眉頭走進水亭,青釉未上前,站在亭外。


  “是你。”


  待看清楚了亭中人模樣,秦氿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墨衣的男子回看她,墨色的錦袍上用金色絲線繡著水紋雲樣,仿佛一副墨色極重的畫被染了些夕陽的金輝。


  “鄙姓楚,王妃娘娘喚我商陵便好。”


  商陵示意秦氿坐下。


  秦氿眉頭微蹙,看著商陵,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若是來春序山莊遊玩,也應該在外莊,而不是出現在這戒備森嚴的內莊。


  除非,他和這裏的主人認識且交好。


  可秦氿從未聽過,贏允和商陵認識。


  商陵無視秦氿眼底的戒備和警惕,冷峻的麵上一派漠然之色,並不關心秦氿的看法。


  “王妃娘娘貴人忘事,那日玄風救你回來,是我替您把的脈。”


  秦氿眉頭皺得更緊,盯著麵前的商陵。


  後者神色雲淡風輕,拾起了麵前的茶壺替秦氿斟了一杯茶。


  “你和贏允認識?”


  “數麵之緣。”


  “那你……”


  “王妃娘娘請放心,合夏閣有合夏閣的規矩,王妃娘娘托合夏藥閣半的事情,小民可一點都沒有泄露出去。”


  那個人都是自己知道的。


  商陵看著秦氿,淺笑著勾了勾涼薄的唇角,輕飄飄地打斷了秦氿說的話。


  秦氿抿唇,麵前這人實在詭譎地讓人心生警惕,但商陵此番出現在這裏,也並不是為了威脅秦氿。


  即便不喜她讓自己的好友受傷,但畢竟是被那人掛念著,他便盡了這好友情分,勉強壓下對秦氿的不喜吧。


  秦氿實在和商陵聊不起來,尤其是知道這人還和贏允認識,而自己還在他那裏查過贏允的身世消息。


  離開水亭回了養傷的殿中,秦氿難得的生出一種想要快點離開這裏的心思,這種迫切的心思隨著依舊見不到贏允而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好在她並沒有焦躁很久,因為贏允回來了。


  贏允回來那天,春序山莊下起了綿密的小雨,秦氿站在水亭裏看著亭外煙雨朦朧的雨霧和山景。


  來了東江城之後才知道,這裏雨水很多,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下雨。


  東江河在雨聲之中濤聲洶湧,寬闊的河流朝著遠處流淌,平靜的水麵被雨滴打出了無數個小窟窿。


  遠處青山籠罩在迷蒙的雨霧當中,山景顯得越發地翠綠怡人。


  秦氿站在亭中,麵對著整個東江河水麵,迎麵而來的山風帶著濕冷的涼意,耳邊充斥著滴滴答答雨珠聲。


  在朦朧青翠的山景裏,那人攜滿身冷意而來,欣長雅致的身形立在二十四骨油紙傘下,破開綿密的水霧和雨氣,修長雅致的身形隨著距離的拉近越發地清晰。


  秦氿立在亭中,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和收傘的聲音,困惑地轉身,便看見那人拿著一把滴水的油紙傘站在秦氿麵前。


  “贏允?”


  秦氿驚訝地睜大眸子。


  白衣的男子輕袍緩帶,俊雅地像是這東江城景色恰好的山景,來時山有雨,裹了一層清潤柔和,也多了一份朦朧。


  秦氿走到贏允的麵前,上下打量著他,


  “真的是你。”


  “阿氿,我回來了。”


  麵前的俊雅年輕人緩聲道,輕柔的聲音比這寒涼的山風多了幾分暖意和溫度,那人俊朗的眉眼斂了一池秋水,此番泛動著盈盈的澤光。


  秦氿心中歡喜,笑彎了眉眼,忽然伸手抱住麵前男子精壯的腰身。


  俊雅的男子被撲了滿懷女子的柔軟馨香,雅正的身形有一瞬間的僵硬。


  “阿氿……”


  “贏允,我好想你啊。”


  亭子外麵的雨聲不斷,稀裏嘩啦的像是滿盤的珍珠落地,聲音嘈雜之間顯著一層清脆。


  叮咚!


  亭角上的一滴雨珠清脆地落下,砸在了濕漉的青石板台階上,明明聲音不大,卻好像是落在了人的心上一樣,一下所有的防備就都潰散的一塌糊塗。


  贏允怔了好久,緩緩地想將手放在秦氿的肩上,還未落下,秦氿便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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